蘇雷最近一段時日清閑的很,沒去軍營,城中事務不耐插手。大嫂等女眷去普濟寺上香他是知道的。對於求神拜佛這件事,他的態度和大哥差不多,不鼓勵也不攔著。再者,慈雲大師的某些神通內幕,他也知道來源,並沒有什麽不好的。女子們見識有限,添些寄托也是好事。


    聽見蘇晨告訴他,殷如行被慧淨看中,單請了去講禪機一事,十分吃驚:“難道慧淨法師看出了她是華夏之人?”


    蘇晨攤攤手:“這就要你去問了。總不好叫你嫂子查問的。”


    蘇雷默不出聲,麵上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蘇晨見狀知他是聽進去了,遂不再多話。離開默思居而去。


    殷如行自回到府後就很緊張,鑽進房裏藏好那本手劄,便故做鎮定的坐在窗台下縫針線。她最喜做千層底的高鞋麵綁腿鞋,如同前世的短靴。最可惜的是她的耐克鞋據說被徹底解剖拆散,再也還原不了了。牛仔褲和短袖衫也是同樣的命運。內衣和襪子則是損耗在過於頻繁的穿戴和清洗之下。過來六個多月,她身邊唯一完好無損的現代物品便是那像擺設一樣的果綠色半透明手機。


    門外傳來綠楓恭送蘇晨離開的聲音。很快,綠楓的腳步聲就朝著她門外越來越近:“如姑娘,你在嗎?”


    深吸了一口氣,她放下手裏的針線,微笑著打開門:“楓哥兒,有什麽事?”


    “公子找你。”綠楓小廝對待殷如行的態度一向是有禮而疏遠。雖然蘇雷明言告之默思居的每一個人:如兒,是普通的一等大丫鬟。但他們私下裏談論起來,從來就沒人認為二公子這話是真的。


    殷如行笑了笑:“公子是在書房嗎?”


    “嗯,大公子剛走。二公子還在書房。”


    綠楓領著她來到書房,自動自發的站在外頭守門。書房裏,蘇雷一身家常衣衫,織錦腰帶,坐在靠窗的圈椅下,合目深思。


    “公子找我?”殷如行屈膝行禮,輕聲打碎一室的安靜。


    蘇雷似是從沉思中驚醒,雙目一睜,久久的打量著她。片刻後:“坐下說話吧。聽說你今天在普濟寺遇見了淨慧法師?”


    殷如行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的組織著語言:“是,有什麽不對嗎?”


    “另外兩人是誰,你可知道?”蘇雷保持了他一貫的行事風格,開門見山。


    殷如行咬了咬牙,坦蕩的睜大了眼睛:“不知道。”


    很慶幸,蘇雷對此似乎沒有任何懷疑,而是轉向了另一個問題:“法師為何要找你論禪?”


    “我也不知道。”眨巴眨巴眼睛,繼續表演:“法師說我有機緣。那些佛家禪語,我不是很聽的懂。”


    蘇雷皺了皺眉,突然坐直了身體,仔細的盯住她看。他看的很專注,專注到殷如行的老臉皮厚幾乎要承受不住,有漸漸發熱的趨勢。就在這時,蘇雷的手動了,飛快的握住她的手腕,放置桌幾,三根指尖按住脈門,凝神不語。


    殷如行的手腕處傳來一絲細微的酥麻之感,之後便有一股很微弱的異樣順著手腕至肩、至另一隻手、至腿、至頸、胸、腹、下腹……一直向下,很突兀的在最下方打了個轉,傳至尾椎,順路上升直達頭頂。說著很複雜,真正的用時卻是短短一瞬,非常之快。然而那種隱秘的異樣,卻令的殷如行臉色‘嗡’的一紅。最下方的那個打轉,經過的是會陰……這,這算是調戲嗎?


    應該不算。因為蘇雷的臉色很嚴肅,帶著一種恍然大悟:“你竟然是周天經脈俱通之體。怪不得!確實是機緣。”他先是興奮,隨後又有一絲凝重:“我竟沒早些察覺……”


    殷如行看著他的臉色等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問:“周天經脈俱通之體是什麽?問題很嚴重嗎?”


    “是很嚴重。”蘇雷沉吟了片刻,“我也不瞞你。你空有這體質卻無有高深內家真力,很危險。當然,你若一輩子在府中自不會有事。可若一旦獨自在外被人發現,後果就不太好了。”


    他詳細的解說道:“但凡習武之人,內家所練,俱不過一口氣爾。氣著,元氣。人出生伊始便有先天元氣在身,後經年歲月、春夏秋冬。內,源源不斷滋生。外,時時刻刻損耗。內家真氣所練,就是將這滋生與損耗控製住,以生大過損,內運行周天百穴,儲於丹田,滋養身體。禦敵之時,調動真氣,運走經脈,瞬發於外,克敵至傷。這氣要練的好。第一要素便是周身經脈穴、包括奇經八脈都需通暢無阻。這通暢,不光是指真氣運行通暢,還得外放時通暢無阻。身體任何一部分都控製真氣。這種本事大多數人為後天訓練而得,通化時間不一。更多的人,練其一生,也未能直入化境。隻有極少數的人,先天出生便擁有這項體質。練起內家真氣來,無有坎坷,一路通行。你,便是這種非常難得的體質。”


    到這裏為止,說的都是好處。蘇雷麵色凝重依然,話鋒一轉:“這種體質百年難尋。最不好之處是有那一眾怎麽都練不通穴脈的人,針對此項體質創出了一套借力補損之法。讓天生經脈俱通之人,修煉一種特殊真氣運轉之法。練成之後,丹田匯集大量生之元氣。再通過一種特殊對傳之法打通經脈不通之人的周身穴脈。此法太過陰損,對轉借力之後,傳功者體內經脈經不住大量元氣衝擊,不單經脈俱斷。還會因著調動元氣過耗,傷及根本。壽數大減,纏綿病榻,活不過十年。”


    “什麽!”殷如行大驚失色。臉都嚇白了。竟有這麽可怕的事。比那啥采補、爐鼎更為可恨。簡直就是要了人的命。如若施展到她身上……她頓時打了個冷顫。


    “這種陰損之事,是否有很多人知道?”她結結巴巴的問。


    蘇雷的回答讓她五雷轟頂:“此法並不難,知道的人很多。畢竟,即便是從小練武,也很難有人練到你這樣得天獨厚之境的。真氣在體內穴脈中融匯並不難,那些實在練不出的,由著高手醍醐灌頂,強行衝開經脈也可。難的是從內練到外,身體各處都可隨心所欲的外放、收合真氣。普通人能練出一雙掌、兩條腿就已是非常難得了。你這種體質,說是經脈俱通還不嚴謹。真正說來,應該是身體由內至外,靈竅無處不通。能練成這樣的,除我師門三四人外,這世間不會再超出二十人。”


    殷如行傻了。她終於明白慧淨為什麽對她說前途多艱險了。懷璧其罪,她現在懷的壁大了去了。這張貌美的臉蛋現在隻能算是小兒科。


    “那我該怎麽辦?”帶著真心的恐懼顫抖的發問。


    “修習內家真氣。”蘇雷道,“你現在控製力不足,靈竅全是開著的。等練到能控製閉合,就不會讓人發現了。”說完後怕她不信,又補充:“慧淨法師和你一樣,也是周天經脈俱通之體。他就過得很好。”


    殷如行得到了一點兒安慰。還好,隻要掩飾住就行。不對!她腦中靈光一閃,這種事關生死的隱私大事,他怎麽就隨隨便便說出來了。疑惑的道:“你怎麽知道慧淨法師是周天經脈俱通之體?還有別人知道嗎?”


    蘇雷理所當然的回答:“雖不是天下皆知,圈內之人知曉的倒是有不少。”


    殷如行崩潰了:“那就是說他的掩飾之法其實是不成功的。不是嗎?”


    “不,你們不一樣。”蘇雷安慰她,“慧淨法師是因為經曆特殊才諸多人知曉。掩飾之法很靈的,隻要你不主動外放真氣,沒有人會看出來。”


    殷如行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向他。這件事已經快要超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原來美貌、弱女子什麽的隻不過是小菜一碟,真正的大危機在這兒等著呢。她就知道,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吃幾個果子就回複青春,那是有代價的!


    茫然,是她此時唯一的感覺。說真的,要不是身體實打實的恢複到了十八歲時的青春狀態。她對蘇雷說的一切就隻有懷疑。


    太玄幻了。放佛一部被寫爛了的武俠小說。然而,當穿越都已經發生時,她自覺還是對這些匪夷所思之事相信為好。


    無論是宏觀宇宙還是微觀自身,人類所了解的知識永遠都是那麽少。中醫用陰陽五行來歸納人體得病的原因,不也被西方世界認為是‘不科學’麽?


    “慧淨法師既然被很多人知曉,無法掩飾。他又是怎麽保證自己平安的?”不再糾纏於合不合理的殷如行,很快將腦筋用到了正確的地方。既然同為掩飾無用的懷壁者,慧淨又是如何保證他超脫的地位的。


    蘇雷一直在觀察她。對其沒有自愛自憐的姿態很不意外。聽她問及此事,便歎了口氣:“修習了內家真氣,你日後也算是半隻腳踏進武學圈了。有些事知道了也好。慧淨法師看著很年輕吧。”


    “是他說他今年四十有二。”


    蘇雷歎息一聲:“他的遭遇,也算是一出傳奇了。慧淨法師並非自由出家。原本是一位飽讀詩書的鄉間大家,俗家姓李。家中良田百傾、世代耕讀、妻賢子孝。本人更是才學豐富,遠近聞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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