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搶救不及時,昨天下午被塌方埋住的兩個農民工死了。得知這個消息,金破盤是坐臥不寧,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盤算著怎麽應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


    當年,還是黨含紫當秘書的時候,她就提過建議,說金鼎公司要想做大做強,就得有專業的策劃、營銷、前期、整合的專業人員組成強有力的班子,不能是所有人員,除了秘書是專職,從總工到會計到業務員,都是臨時工。


    當時,金破盤否決了黨含紫的建議,說花那樣的冤枉錢沒必要,沒有專業人員照樣可以賺大錢。在這種觀念的支配下,他一直沒有下決心改變這種局麵。因為剛開始公司承建的工程規模不大,倒也沒出什麽大的問題。可是,這次市道改造問題不斷,還出現了大問題,當基礎至正負零時,一驗收工程,高度居然比正常值少了600mm。其結果是隻能邊拆除,邊重頭再來。


    因為已經到了竣工階段,金破盤的錢幾乎全部投進去了,就等驗收完畢,到市交通局領剩下的一筆錢。屋漏偏逢連夜雨,沒想到又出現路基塌方壓死了兩個農民工的惡事件!


    唉,要是含紫一直跟著自己,金鼎公司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惡事件!想不被動,當務之急,就是準備錢,盡快賠償。金破盤一邊揉著痛疼不已的太陽穴,一邊撥通秘書範春燕的手機號碼,催她火速趕到總經理辦公室來。


    接到電話,範春燕沒好氣地說,我沒時間,在醫院呢!


    金破盤以為她是因為兩個被壓死的農民工去了醫院,便說,人都死了,你還去醫院幹什麽?


    範春燕居然火了,說,好啊,姓金的,你詛咒我們母子死了,你安的什麽心?


    母子?金破盤愣了一下,說,春燕,你說什麽,我沒聽懂?


    我懷孕啦——範春燕拖著長音,無限榮耀地說。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隻是一直沒有告訴金破盤罷了。她有個小算盤,金破盤雖然有兩個孩子,可都是女孩,他很想要個兒子,如果自己給他生個兒子,他一定願意養。


    聽到她懷孕的消息,金破盤愣了一下,說是男孩還是女孩?


    範春燕說,是男孩,我剛做了b超。


    金破盤就是一喜,說這麽重要的消息,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範春燕嬌嗔地說,我不是現在在告訴你嘛。


    從醫院檢查回來,金破盤興奮地抱著範春燕,親了又親。範春燕把他推坐在沙發上,然後坐到他的大腿上,撒嬌說,親愛的,我有三個月身孕了,再過一段時間,肚子會越來越大,我得換個地方住,要不然會露餡的。


    金破盤說,那是那是,聽你的,你想住哪裏?


    範春燕說,我本想去海南,那裏不冷不熱,是保胎的最好地方。可一想啊,那兒離郎市太遠了,你來看我們母子不方便,所以呢,我決定還是去省城保胎,你說好不好?


    金破盤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還是寶貝想得周全,怕我累了。這段時間,我感覺到身體不是很好,幹什麽事情覺得很容易累,哎呀,人老了,幹什麽都覺得有點力不從心。


    範春燕嘟著嘴,說你可不許說老,我和寶寶以後都得靠你呢。我去省城保胎,得租房子住,到時候還得請保姆,你先給我50萬,等寶寶生下來了,你再給我100萬,算是犒勞我。


    金破盤說,好,我答應你,等我處理好公司裏的事,馬上去省城幫你找住的地方。


    範春燕說,你忙你的,租房子的事我自己去弄,你把錢給我就得了。


    想到農民工被壓死的事很棘手,金破盤覺得煩春燕的主意也對,便表示同意。他起身,正要去銀行取錢,想到公司賬上錢已經不多,得支付賠償,又嫌囉嗦,便對她說,家裏的保險櫃裏有40萬塊錢現金,你先拿著,剩下的10萬我過幾天再給你。


    這個家不是金破盤和他老婆胡芳住一起的家,而是他和範春燕住一起的新家,在楚江河畔別墅群。裏麵有個保險櫃,是金破盤放公司賬上以外的錢和其它貴重物件的。範春燕跟了他兩年,他也沒告訴她保險櫃的密碼。


    聽到金破盤要自己去家裏的保險櫃拿錢,範春燕就是一喜。金破盤如果不是對自己絕對信任,他是不會把保險櫃的密碼告訴自己的。金破盤有那麽多錢,就是分到他的一個零頭,也夠在自己花一輩子的。她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蛋,說親愛的,你不告訴我密碼,我怎麽去取啊?


    金破盤笑了笑,說寶貝,我一高興,就昏了頭,搞不清東西南北了。你記住,055j012p210p。55是我的出生年份,012是我大女兒的出生日,210是我小女兒的生日,1212是西安事變的日子,jpp是我的名字的第一個大寫字母。


    範春燕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密碼記住,嘟噥說,你的密碼怎麽搞得這麽怪怪的,很難記呢。


    金破盤說,我這密碼古怪?我告訴你啊,你是沒見過世麵,那些當官的密碼才古怪呢。寶貝,來來來,我講個笑話給你聽聽。金破盤以前當過文學老師,喜歡講故事一直是他的愛好和特長。


    為了讓他高興,範春燕自然表現出渴望,說快講,我聽著呢。


    金破盤清了下嗓子,說你聽說過許宗衡嗎?他的官大著呢,當過深圳市的市長,東窗事發被雙貴了。辦案人員在他家裏發現一個大保險櫃,料定裏麵有大量贓款。保險櫃是聲控鎖,密碼一般為八字。辦案人員輪流猜,有的猜“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的猜“芝麻開門芝麻開門”,有的猜“上天保佑升官發財”,可都不是,打不開保險櫃。


    無奈之下,辦案人員隻得把許大市長押到保險櫃前,許諾說,隻要你配合我們把保險櫃打開,算你立功。許宗衡知道,即使自己不配合,辦案人員也可以通過其它法子把保險櫃打開,比如說用爆破的法子。組織上這樣安排,確實是在向自己伸出橄欖枝,提供立功減罪的機會。他想通了,當然會倍加珍惜機會,很配合地站在保險櫃前,清了清嗓子,氣沉丹田,用純正的湖南湘潭口音,很嚴肅地喊道“清正廉潔執政為民”。啪地一聲,大保險櫃應聲而開,露出一遝遝紅紅的嶄新的老人頭。


    這個許市長,也太有趣了!咯咯咯咯咯——範春燕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讓辦公室裏充滿了生氣。


    星期五上午,黨含紫去了次省城大學,拜訪了胡遂老師,很快敲定了歌劇導演的事。


    聽說黨含紫要演主角喜兒,胡老師笑了笑,說憑你的嗓音可是可以,不過,喜兒是窮苦百姓的女兒,營養肯定不好,哪有你這樣胖,演黃世仁家的女傭人還差不多。你要是真想演喜兒,就得減肥,至少得減去十斤。


    其實,黨含紫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二十斤,顯得豐腴,但並不顯得胖。可為了演好喜兒,她當即表態說,請導演放心,我肯定按您的要求去做,沒有減掉十斤,我就不上台表演。


    因為寧鳳鳴給黨含紫派了車,所以來去很方便,不到下午三點,她就回到了楊家別墅,還順便把小冬冬接了回來。想到明天是周末,小冬冬不用上幼兒園,她決定帶他去大潤發的兒童樂園玩。


    聽到這個消息,小冬冬很興奮,居然抱著他媽媽親了一口。


    黨含紫牽著小冬冬的手,出了楊家別墅。剛一出門,她發現門前停有一輛小車。


    見她出來,寧鳳鳴從小車裏探出頭,說總監,你今天凱旋而回,我做東,請你們母子吃特色菜去!


    黨含紫猶豫了一下,還是帶著小冬冬上了他的車,說你請我們母子吃晚餐,那嫂子呢?


    寧鳳鳴一邊啟動車子,一邊淡淡地說,她出門應酬去了,用不著我照顧。


    劉姝婷是市交通局會計核算中心主任,大小是一領導,有應酬也是正常現象。可黨含紫聽了,卻覺得不是滋味。這種不好的滋味並非因為劉姝婷奪了她的官位,而是來源於上次看到她和寧仕美鬼混在一起的情景。寧鳳鳴戴了綠帽子,可悲的是,他居然還不知道!


    寧鳳鳴駕著小車,沒有進城裏的任何一家酒店,而是出了城,朝雙福鋪方向開去。雙福鋪的豬腳很有名,是郎市的一大特色菜。三年前,黨含紫跟著楊成山去吃過幾次,所以並不陌生。


    因為距離市區不遠,小車很快就靠近雙福鋪集鎮。寧鳳鳴放慢車速,在距離集鎮不遠的地方往左拐彎,上了一條沙石路麵的鄉村公路。這條鄉村公路,通往做口味豬腳做得最好的店—一家豬腳店。


    整個雙福鋪鎮,做口味豬腳的店大大小小有近十家,各有特色,但一家豬腳店的口味最好,也最有名氣。在黨含紫的印象中,這家飯店老板的是一個鄉裏大嫂,其貌不揚。所以,到這家飯店吃豬腳的客人,絕對不是圖老板娘漂亮,而是圖她店裏的大廚師做的豬腳好吃。


    快靠近一家豬腳店的時候,黨含紫就能看到店前麵停了許多小車。因為不好停車,寧鳳鳴幹脆停車,想判斷一下把車停到哪個位置為好。正判斷中,他看到了一輛熟悉顏色和熟悉車牌號碼的小車,臉色就是一變。


    黨含紫感覺到寧鳳鳴的臉色有變化,順著他的視線往過去。那不是寧副市長的小車嗎?她曾經坐過那輛小車,而且在那輛小車裏,她差點被寧仕美奸汙。當然,她最終還是被他奸汙了!


    現在,寧鳳鳴有了一種心理疾病:見到寧仕美,就會想到他的老婆和他在一起滾鋪的情景。這個地方太滿了,我們換個地方!他嘟噥著說了一句,馬上掉轉車頭,朝相反方向駛去。


    黨含紫知道個中原因,不過,她沒有說破,而是說,真是的,這麽一個破地方,居然有這麽多人來吃豬腳,真是奇裏怪了。因為顛簸,小冬冬早就睡了,不知道到了哪裏,也不知道去幹什麽。


    寧鳳鳴沒有選高檔酒店,也沒去人聲嘈雜的路旁飯店,而是在集鎮上進了一條小巷,選了一家既安靜又溫馨的農家樂。從離開一家豬腳店開始,他的臉上就帶有點點陰沉,似乎有心事。


    黨含紫抱著小冬冬,默默地跟著他,進了農家樂。農家樂的門口放著一個鐵籠,裏麵關了一些山雞、野兔什麽的,以供客人選擇。寧鳳鳴指了指鐵籠,說含紫,你們吃什麽,隨便挑!


    突然之間,寧鳳鳴換了稱呼,讓黨含紫有些不適應。其實,要他叫含紫,還是自己的提議,為什麽要感到不自然呢?黨含紫恢複正常,說我和小冬冬不吃這些東西,你就點幾個家常菜吧!


    吃飯的時候,寧鳳鳴一邊吃,一邊很興奮地講他的人生,從小講到大,從尿炕開始講到自己的事業拚搏。喝到幾分醉的時候,他突然講到他的家庭生活,說我是個很負責的男人,可是,她呢?我為她做了很多,我幫她找關係調到城裏,精打細算地過日子,終於買了一套房子,我讓她過上了好日子。可是,到頭來,她卻不關心我,不關心我啊!


    這是一個受了委屈的男人!黨含紫知道他講的這番話是真話,可是,她不能把這些話理解為真話。她故意淡淡地說,寧館長,你喝多了,你老婆又漂亮又能幹,你還嫌不好?


    我老婆又漂亮又能幹?寧鳳鳴猛灌了一口,說含、含紫,我的苦隻有我自己知道,你是不知道的。說這話的時候,他居然還傻笑了幾聲。


    寧鳳鳴開了車,現在又在城外,如果喝醉了,那可不好。黨含紫不願出現這樣的情況,忙把他的酒杯奪了過去,說寧館長,你還要開車,今天就不喝了,好不好?


    對對對,我還要開車,得負責你們母子倆的安全,不能再喝了!寧鳳鳴倒是很聽話,馬上不喝了,開始吃飯。


    等他們吃完飯出來,天已經全黑了。坐在車上,一路無語,黨含紫心想,寧鳳鳴應該知道老婆和寧副市長的事,作為男人,他肯定感到痛苦。隻是,他為什麽要對自己說那些話呢?


    想到這,黨含紫不禁瞟了一眼寧鳳鳴。說實在的,他確實屬於有型的男人,個頭中等,相貌堂堂,三十出頭就當上了正科級的副館長。如果我有這樣的男人作為依靠,什麽都不會去想了,哪會紅杏出牆?


    可能是感覺到她在瞅自己,寧鳳鳴一邊瀟灑地打著方向盤,一邊說,含紫,你在想什麽?


    黨含紫支吾著,說我、我在想我們的歌劇呢,導演定了,我們得馬上選定演員,進行排練。


    寧鳳鳴哼了一聲,說不要太認真了,湊合著能過關就可以了。上頭搞這樣的活動,也是為了形式,不會當真的。


    黨含紫說,那可不行,我得幹好,我可是歌劇的藝術總監,還是主角,要是砸鍋了,那是丟自己的醜。你可不能馬虎,得全力支持我。


    寧鳳鳴說,你發話了,我當然不會含糊。隻是排練一開始,你就會很忙,到時候小冬冬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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