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已守候在此的周倉,催馬往來奔馳,幾十名親軍迅速將點起的火把丟入了溝壑中。


    那溝壑中早就堆積了不少柴草之類的易燃物,隻轉眼間便熊熊燃燒起來。


    一道長達百丈的火溝,如火龍一般橫在了袁軍的麵前,擋住了這些洶洶而至的追兵。


    顏良此番出擊,自然不是想跟袁譚碰撞碰,事先他已做好了撤兵的準備,故是在列陣北向時,卻令周倉帶一隊人馬,迅速的在撤退的路上挖出了這條溝來。


    如今這大火一燃,袁軍縱然洶洶,又焉敢越雷池一步。


    灼烈的火苗衝天而起,顏良不得不約退數步,以免被火勢波及。


    此時的呂玲綺,眼見這火溝當前,方才恍然大悟,眼眸之中湧現出對顏良的那敬佩之意,幾如這烈火般熊熊。


    “怪不得義兄臨陣退軍,原來早就準備好了這斷敵之計,義兄怎也不早說,隻害得小妹我白白擔心了一場。”


    呂玲綺讚歎之餘,又有幾分嬌怨的味道。


    顏良笑而不語,臉色閃爍著些許得意。


    火溝對麵,那成千上萬的袁軍士卒,被這火溝擋在了北麵,空有一腔的殺意,卻隻能望火興歎,眼巴巴的目送著他們的敵人揚長退去。


    縱馬而來的袁譚,卻是一臉的暴跳如雷。


    他原想藉著這一場追擊,一舉將顏良殲滅,卻沒想到,人家早就料敵先機,竟是不可思議的提前布下了這阻攔的火龍。


    眼瞧著敵人遠遠退去,透過火光,又看到顏良駐馬溝邊,耀眼揚威的看著他的笑話,袁譚心中更是惱羞成怒。


    盛怒之下,袁譚一把奪過親軍的弓箭,瞄準顏良便是一箭射去。


    那一支利箭,挾著袁譚的滿腔怒氣,穿越火舌,向著顏良呼嘯而至。


    袁譚雖乃二世祖,但自幼也熟習弓馬,這箭也極有準頭,直奔顏良麵門射來。


    呂玲綺聽得破風之聲響起,本能的覺察有冷箭襲來,急叫一聲:“義兄小心——”


    顏良卻不閃不避,仿佛根本沒有察覺敵箭射來一般。


    呂玲綺大驚,急欲撲上來保護顏良時,那離弦之箭已如電而至。


    這千鈞一發之際,卻見顏良猿臂一晃,還未看清他的動作時,那擋在身前的虎掌中,已赫然多了一枚箭矢。


    顏良,竟然是在分毫之間,生生徒手接住了袁譚的射來之箭。


    呂玲綺這才長鬆了一口氣,更是驚於自家的義兄反應之敏捷,判斷之精確,皆是超乎常人之強。


    而火溝那一側,幾千袁軍士卒,皆目睹了顏良徒手接箭的神舉,無不是駭然變化。


    “小子,想放冷箭射你顏大爺,下輩子再說吧。”


    顏良刀鋒似的眼眸中,寒意驟生,大喝一聲:“拿弓來!”


    旁邊周倉一震,急將背負之弓解下。


    顏良不待他奉上,一把奪將過來。


    開弓似彎月,箭出如流星。


    隻聽得一聲銳響,一道寒光離弦而去,如閃電一般撲向袁譚。


    此時的袁譚,瞧見顏良徒手接見時,心中已是大駭,眼見他彎弓搭箭,便以為是向著自己射來。


    驚懼之下,袁譚也顧不得主帥的身份氣度,急是於馬上就地一伏,埋頭避箭。


    破風之聲從身邊呼嘯而至,卻從袁譚身邊三步之遠掠過。


    避過一箭的袁譚暗鬆了口氣,起身之際,不禁嘲笑道:“顏良狗賊,原來箭術稀鬆平常,還敢在本公子麵前顯……”


    話音未落時,背後的袁軍士卒,卻是一片嘩然。


    袁譚一震,急忙回頭看去,剛剛回頭時,卻見黃乎乎的一麵旗幟飄落下來,正好將他整個人蒙在了其中。


    顏良那一箭,壓根就不是衝著袁譚而去。


    那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斷了袁譚身後將旗的繩索,那斷落的“袁”字大旗飄落下來,又正好將袁譚給蒙在了其中。


    將旗一軍,幾萬袁軍士卒頓時產生了騷動。


    左右士卒愣怔了一下,急是手忙腳亂的將旗子扯開,把蒙在下麵的袁譚給拉了出來。


    而火溝那一側,周倉等幾百名顏家將士,見得袁譚如此狼狽之狀,無不是放聲大肆的嘲笑。


    縱然是冷傲的呂琦綺,見得此等滑稽場麵,也不禁格格大笑。


    顏良則是昂首傲對萬千敵人,那般藐絕天下的威勢,隻令觀之的袁軍不敢正視。


    “顏良狗賊,有膽你別跑,本公子誓取你人頭。”


    又羞又怒的袁譚,盛怒之下,急是下令給張郃,令他繞過火溝,前去取顏良的性命。


    顏良目光洞察秋毫,眼瞧見袁軍右翼塵土再起,知道袁譚這是調動的騎兵,要來取自己的性命。


    此時大軍已撤遠,又意外羞辱了袁譚一番,自也沒必要再逗留下去。


    大笑三聲,以示嘲諷之後,顏良方撥馬轉身,與呂玲綺等望南去。


    比及張郃的騎兵繞過火溝時,顏良和他的大軍早已走遠,張郃生恐顏良還有埋伏,不敢追太遠,跟出七八裏後便隻好無功而返。


    此時火溝中的大火已被撲滅,袁譚已自統大軍趕來,張郃與之會合後,便稱顏良已遠,不宜再追擊。


    原本的一場勝利,卻被敵人從眼皮子底下逃脫,自己的帥旗還被射落,自己更是被當著眾將士麵前,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諸般種種,自令這位袁家大公子,渾身如被憤慨的烈火焚燒一般難受。


    怒極下,袁譚當即下令,大軍逼近宛城下寨,並令分兵攻掠南陽諸城,所破之城,男女老幼格殺不論。


    袁譚這是要屠城,要用這殺戮的手段,以泄他的心頭之恨。


    左右一聽,無不為之悚然。


    張郃也嚇了一跳,忙拱手勸道:“大公子息怒,我軍遠道而來,若行屠殺之舉,隻恐會激起南陽百姓仇恨,反會拚死助那顏良頑抗。”


    聽得這勸言,袁譚非但沒有冷靜下來,反而怒氣更盛。


    “張儁義,本公子號令已下,你依令執行便是,哪裏來得這麽多廢話!”袁譚瞪著張郃怒叫道。


    張郃被他當著眾將士如此喝斥,頓覺顏麵無光,心中掠過一絲不悅,卻又不敢發作。


    他隻得強作隱忍,將目光轉向一旁辛毗,示意他也勸一勸大公子。


    辛毗卻將頭扭向一邊,假作不視。


    張郃無奈,也隻得閉口不敢再勸一句。


    袁譚死死盯著宛城方向,恨恨道:“顏良狗賊,今日之羞辱,本公子定叫你十倍償還。”


    ######那一箭的羞辱之後,顏良沒敢戀戰,徑直撤回了宛城。


    經過當天的試探之下,顏良已經見識了袁譚盾陣的厲害,心知以自己眼下的實力,野戰取勝的希望渺茫,為今之計就隻有退守宛城,直至新野方麵將絕殺的弩車送到前線。


    一天之後,袁譚的大軍進抵宛城城下。


    袁軍雖有近三萬七千之眾,但顏良的兵馬好歹也有一萬,袁譚以現有的兵力,無法對宛城進行全麵的包圍,故袁譚便在宛城北、東二門設寨,作為主攻的方向。


    顏良原想袁譚逼迫城下寨之後,就會對宛城發進全麵的進攻,而這正也是他所想要看到的,那時自己正好憑借著宛城堅固的城池,把袁譚耗死在城下。


    但這一次,袁譚所為卻又讓顏良有幾分刮目看。


    逼城下寨的袁譚,並未急於攻城,而是以步軍圍城,卻分出部分輕騎,不斷的襲擾宛城通往新野的糧道。


    為了保住糧道,顏良不得不派文醜和呂玲綺,幾次三番率騎兵出擊,尋殲袁軍的輕騎,雙方在宛城通往新野的道路上,屢番交戰,互有勝負。


    除了襲擾糧道,袁譚還分兵攻掠南陽諸縣,竟是仿效前番馬超的卑劣行徑,肆意屠殺。


    所幸這一次顏良有所防備,提早的將北麵諸縣的百姓遷往南麵,避免了前次的浩劫。


    縱然如此,但此次所遷之百姓,大多是城內居民,而那些散布於鄉野的百姓卻不及遷移。


    袁譚的兵馬縣城殺戮不成,便一把火將整城燒毀,然後下入鄉野進行搶掠屠殺。


    一時間,南陽一帶烽火連天,鄉間村裏,屍骨遍野。


    宛城,軍府。


    啪!


    顏良怒拍案幾,咬牙切齒罵道:“什麽狗屁四世三公之後,什麽讀聖賢書的精英,竟也幹得出這等滅絕人性之事,當真是不要臉之極。”


    顏良的震怒,令堂前眾人為之一震,眾人臉上亦湧動著憤色,皆是對袁譚所為深恨。


    這邊怒氣未消,親軍急急入內,將南麵的最新軍情送抵。


    襄陽方向,黃忠所統的江陵軍,自北上已來兵鋒甚銳,已連破數道要塞,其前軍已攻至襄陽外圍三十餘裏。


    夏口城方麵,東吳的圍困強攻愈加猛烈,滿寵所部損失頗重,七千士卒隻餘不到五千,且其中有不少都是帶傷作戰。


    南麵的局勢已陷困境,而北麵的袁譚軍又越加難纏,正到處放火殺戮,肆無忌憚的橫行南陽。


    顏良所麵臨的形勢,似乎正迅速的向著“四麵楚歌”的方向發展。


    聞知各處不利的消息,大堂中也一時陷入了沉寂,眾人的臉上,漸已為憂慮所籠罩。


    顏良緊握著拳頭,冷峻的眼眸,亦掠過幾分隱憂。


    先前他還答應妻子,盡量爭取出兩個月的時間,但眼下方才拖延不到一月,局麵似乎就已在向失控的方向發展。


    大堂之中,一片肅然沉默。


    便在這時,一直坐在角落,默不做聲的賈詡幹咳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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