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羅伊銘說要把胡充華弄到塔頂上去。胡充華如何肯去,這會在站在塔裏麵,雙腿猶自抖個不停。忙擺了手,說:“弟弟不要嚇我。我死也不上去的。”


    胡充華既不上去,羅伊銘也沒有上去,便走到另一端窗口,觀看風景。隻見永寧寺西北,一牆之隔居然還有一個寺院,不覺驚訝,便問:“姐姐,那座寺院是幹什麽的?”


    胡充華挪步過來,說:“哦,那卻是無相庵,裏麵都是些女尼,是先帝還在時所造。我已多日沒去了。”


    羅伊銘“哦”一聲,說:“今兒既然出來,如何不去看看。”


    胡充華說:“我並不想去的。弟弟既然要去,一會去就是了。隻是若要去,如今時辰已晚,今晚恐怕就要留宿庵裏了。”


    羅伊銘說:“留宿就留宿,怎麽了?”


    胡充華說:“弟弟是男身,不方便的。”


    羅伊銘醒悟過來,忽然雙手合十了說:“同時釋家弟子,見山門便有三升米的緣分,如何不能留我?”


    胡充華嬌笑起來,說:“好,那我就給主持說說。但也不知主持肯也不肯?”


    羅伊銘倒納悶了,說:“你是太後,這大魏國你說的話還有不好使的地方?”


    胡充華笑而不語。羅伊銘也沒接著問。


    二人又說笑一陣,羅伊銘又站了窗口,攬著胡充華,欣賞這曠世美景。


    此情此景此境,胡充華盯著羅伊銘如刀削般的臉孔再次著迷起來,問:“弟弟在想什麽?”


    羅伊銘在沉醉中回過神,說:“姐姐猜猜看?”


    胡充華說:“我如何猜得到弟弟的心思?”


    羅伊銘調笑了說:“我在想,要是在這上麵跟姐姐做敬愛事,該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胡充華瞬間臉便紅到了耳根,拍打了羅伊銘說:“壞弟弟,果然沒安好心。姐姐才不要,那老天可就全看到聽到了。”


    羅伊銘一笑,說:“不要就算了。我不過說笑而已。”


    兩人又說笑休息一陣,便往塔下走。


    閑話不提。隻說,羅伊銘胡充華下了塔,便又往無相庵來。因為無相庵與永寧寺不過一牆之隔,因此片刻工夫即到。


    開門迎接的是位老尼,卻也不過四十七八年齡。


    胡充華叫了聲“姑姑”,羅伊銘頓時驚訝起來。驚訝過後,才想起,原來這位便是傳說中的胡妙可。


    我已與看官說過,當年就是胡充華的姑姑到處在皇宮裏講胡充華美貌,才被宣武帝弄上了床,以至到今天。《北史》之《列傳第一.後妃》中有明文記載:“後姑為尼,頗能講道。宣武初,入講禁中。積歲,諷左右稱後有姿行。帝聞之,乃召入掖庭……”


    胡妙可見胡充華來,並不熱情,隻淡淡說了句:“你來了?”


    胡充華“嗯”一聲,說:“來看看姑姑。”


    胡妙可便前麵引導,胡充華幾人跟了後麵。一行走著,胡充華便問:“前日,我讓宮女送來些新製的糕點,姑姑可吃了?”


    胡妙可說:“我吃那些東西幹什麽?”


    胡充華不想碰了壁。連羅伊銘也暗暗納罕,想這尼姑是真夠牛的了,雖然是胡充華的姑姑,卻也夠大膽的。


    胡充華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說了。


    羅伊銘卻來了興趣,問:“敢問主持法號?”


    胡妙可看了一眼羅伊銘,竟是小白臉一個,心中厭惡之情便上來了。並不回答羅伊銘,卻問胡充華:“此是何人?”


    胡充華說:“此是最近新請的禪師,佛法高深,每日與我講些經義。”


    這倒讓胡妙可意外,但心中畢竟半信半疑,說:“貧尼失禮,貧尼法號妙可。敢問禪師法號?”


    羅伊銘哪裏有什麽法號,但如今胡妙可反問了,也隻得雙手合十回答:“貧僧並無法號,俗名羅伊銘。”


    胡妙可不覺便又有些慍怒,說:“竟無法號,如何稱釋家弟子?”


    羅伊銘隻得再次賣弄陳腔,說:“俗身即是佛身,禪名即是俗名。佛講,一切皆為虛幻,狗屎、如來與羅伊銘,脫去蟬蛻,又有何分別?”


    幾個宮女差點笑出聲來。嫣然卻忍不住笑了。


    胡妙可卻有點驚訝了,不想他還有這般見識,“哦”一聲,便問“禪師何處仙山寶刹修行?”


    羅伊銘說:“貧僧不過一行腳僧,隨處皆可參禪。坐亦禪,行亦禪,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


    胡妙可此時心中疑慮已去了大半,態度便180度轉彎,對待羅伊銘竟比胡充華要熱情起來,說:“禪師請到後院用茶。”


    胡充華不滿了,說:“姑姑如何如此厚他薄我?”


    胡妙可卻不買她的賬,說:“我這裏隻有伽藍,所講隻有經文。你若來便來?“羅伊銘想:“這尼姑是夠牛的了。”方才想到剛才胡充華說“並不想來”的話,原來竟是為這個。


    隻見胡充華也並沒反駁什麽,便跟了胡妙可、羅伊銘後麵往裏麵走。


    一行走著一行講些經文。羅伊銘心裏感歎,看來書讀多了總沒有白讀的,不定什麽地方就能用上。


    胡妙可便問羅伊銘;“禪師習何經文?”


    羅伊銘說:“前日,得達摩禪師《楞伽經》一卷。”


    胡妙可“哦”一聲,說:“前些日聽說天竺聖僧達摩禪師永寧寺開壇講經,我一牆之隔,竟沒過去。卻不知《楞伽經》經義如何?”


    胡充華說:“是姑姑你不願過去的。”


    胡妙可並不答話。


    羅伊銘說:“達摩所講經法,為大乘佛法,與我中土流傳不同。《楞伽經》者,其經文要旨在顯示無相之虛宗,以忘言忘念無得正觀為宗。”


    胡妙可說:“既以無相法相為宗,正與我“無相庵”相同,卻也是天大的緣分。”


    羅伊銘說:“正是。”


    胡妙可說:“禪師既得此寶卷,可否借我一觀。”


    羅伊銘說:“你若喜歡,便送與你。隻是,上次與太後講經時,放在椒蘭殿了。”


    胡充華拽過去羅伊銘,說:“你何時放我那裏了?”


    羅伊銘悄聲說:“上次,將你抱在銅鏡前做敬愛事時,你把東西弄得都掉在地上,後來我穿衣時,也便將經文丟在一處,後來便都放了奩裏了。我又不真喜歡那勞什子。”


    胡充華臉紅起來,說:“哦,竟這樣,我卻不知。”便回頭對宮女說:“你隨侍衛回去,到我房總梳妝台下取了經文來。”又對胡妙可說:“回頭讓她們給姑姑送來。”


    胡妙可喜不自勝,方才眉眼轉變,說了句:“謝謝太後。”


    胡充華仍不以為意。


    幾人已走到禪房前。院中一女尼正在灑掃庭院,看羅伊銘幾人過來,不自覺盯住胡充華看了幾眼,然後拿了掃帚要出去。胡妙可卻叫住了,說:“明心,燒壺茶過來。”


    羅伊銘仍在與胡妙可吹牛比。胡充華作了一旁,一副小學生狀,插不上半點嘴。


    不多時,明心茶水送上來了。幾個人先後衝上水。在給胡充華衝水時,不小心弄了胡充華一身。胡充華惱怒起來,說:“你竟瞎了眼嗎?”


    胡充華發怒,羅伊銘才仔細打量起明心來,剛才沒仔細看,現在看愈發覺得這尼姑漂亮了。


    羅伊銘便找話問:“如何弄太後一身水?”


    明心說:“我見太後天容,一時失神,才慌亂了手腳。”


    羅伊銘見她說話,並無半分驚慌,便有些起疑,接著問:“你抬起臉來。”


    明心便抬起臉來,羅伊銘看時,雖見明心眼角已有些許皺紋,但卻仍看不出其年齡。不想一個尼姑,卻也這般保養。再觀其形容,卻也無多少佛性在臉上,也就是用今天的話,從氣質上看,卻不像個尼姑。


    胡妙可卻不知羅伊銘要看她為何,又怕胡充華刁難,便說:“你下去吧。”


    明心答聲“是”,正要走。羅伊銘卻攔住了,說:“且留步。”


    明心便停住。羅伊銘接著問:“你來無相庵多久了?”


    明心說:“記不太清了,約模也快有30年了。”


    羅伊銘“哦”一聲,想,靠,都怪趕上我的年齡了。


    胡妙可說:“不想明心都來快30年了。當時,我見她與佛並無深緣,便安排她掌管後院,僧房采購的也讓她管著。”


    羅伊銘心下起疑,又問:“那你現在年齡幾何?”


    明心也不知羅伊銘要問這些幹什麽,胡充華、胡妙可也俱都莫名其妙。但既然羅伊銘要問,就讓他問去。


    明心說:“貧尼今年正好50。”


    胡充華也大吃一驚,心想:“這倒看不出來,不想一個尼姑竟也這般保養。”


    羅伊銘問:“想必你出家前曾在富貴人家吧?”


    明心眼神迷離了一會,似乎是想起了久遠的往事,說:“是富貴人家。”


    羅伊銘說:“那你為何出家?”


    明心又楞一會,說:“夫家遭賊寇搶掠,夫君橫死,我逃得性命。因無處可去,幸佛祖慈悲,存我殘軀,苟延殘喘至此。”


    胡充華歎口氣:“竟如此可惡。你與我說那賊寇是誰,我與你報仇!”


    明心道聲謝,說:“此仇,隻怕太後也報不了。”


    胡充華“哼”一聲,說:“笑話!你且與我說,到底賊寇為誰?”


    明心低了頭不答。


    羅伊銘心下愈發起疑,便接著問:“我聽你口音,竟不是北方人。”


    明心說:“我實為南人!”


    羅伊銘問:“敢問你出家前俗姓什麽?”


    銘心一愣。思慮了一會,方才說:“姓何?”


    羅伊銘不覺又仔細打量起明心來,心下想:“難不成竟真會這麽巧。但觀其形容,年齡,卻也正好。”便對著胡充華,莫名其妙的說:“太後,前兒我給你說過,齊廢帝蕭昭業並沒有死,而是跑到了我大魏國。”


    果見明心身子一震,便問:“是真的嗎?”


    羅伊銘大笑起來,說:“你如何這般關心蕭昭業?”


    明心問完,才知道已然來不及了。


    胡充華也莫名其妙。胡妙可問:“禪師如何問了這些稀裏糊塗的問題?”


    羅伊銘說:“你們糊塗,她卻不糊塗?”用手指著明心說。


    明顯此時反倒坦然起來,便問羅伊銘:“你到底是何人?”


    羅伊銘說:“我不過就是個行腳僧。”


    明心將信將疑,但此人既已知道自己,也無需再瞞。何況,又都是些前塵往事,便對胡充華說:“太後,貧尼正是何倩英。”


    羅伊銘開始問何倩英時,胡充華就覺得奇怪。待羅伊銘越問越奇,胡充華便越來越覺得羅伊銘自有他的道理了。現在,果不其然,身旁的這位竟然便是南齊廢帝的皇後何倩英。


    胡充華到底還有些驚訝,看書ww.uuansu.cm 說:“不想,你竟真在我大魏國內,且還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胡充華想起原來羅伊銘與她青梅煮酒夜話時,說起何倩英就在大魏國寺廟中的,不想卻在此處。


    何倩英本來已奇怪,聽胡充華說此話,也愈發奇怪,說:“適才看太後進來,雍容華貴,不覺勾起一些往事,才失手把水灑在太後身上。隻是,太後如何知道我?”


    胡充華已讓人搬來了椅子,說:“你且坐吧。”既然明心是前齊皇後,當然要以皇後之禮待之。


    明心道聲謝,便坐下。


    胡充華說:“我如何知道,這個還要問禪師?”


    羅伊銘說:“我也不知。不過隨便問問,不想越問越覺得便是,便詐你一下,你果然便露了餡。”


    然後轉過臉來對胡充華說:“太後,剛才何皇後說,你與她報不了仇,怎麽樣?”


    胡充華想想,說:“沒想到我果真做不到的。”


    何倩英說:“禪師還叫我明心吧。何倩英早已死了。”


    羅伊銘說:“何倩英便是明心,明心便是何倩英,並無分別。但是,你若說何倩英死了,我卻不信。不然,如何這般不忘舊事。”


    何倩英歎口氣,眼淚便流下來。(快捷鍵←) [上一章][回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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