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豐收拿著兩張庚貼往回走,腿上像灌了鐵一樣,每一步都邁得十分沉重。那風水先生的話一直在他腦子裏回落著——什麽天作之合?這簡直就是天定的災緣!


    “天定的災緣啊!”錢豐收狠不能抽自己一巴掌!承什麽能啊!偏偏搶著接下了這差事,原本還想著這是促人姻緣的好事,卻沒想到如今卻成了燙手的山芋。這話他要怎麽去跟雲妃回?那雲妃雖說看起來挺好說話的樣子,可這天底下誰不知道啊,她敢跟皇上鬧別扭一鬧就是二十多年,連皇上都拿她沒輒,萬一她發了火,會有多嚴重?


    錢豐收一邊走一邊合計著這事兒要怎麽辦,想來想去就決定還是先想辦法單獨見見鳳羽珩,如實告知,讓濟安郡主幫個忙解決。


    他抱著這樣的想法進了郡主府,此時正值晌午,人們正聚在花廳用膳,他不好打擾,就在外院兒等著。可這鳳羽珩還沒等來,卻把鳳想容給等來了。


    想容來時麵上帶笑,還泛著紅潤,完全是一副待嫁小女兒的模樣,很是惹人歡喜。她見了錢豐收便開口道:“聽下人說錢大人回來了,娘娘還在用午膳,其它人都陪著,就我得閑,便過來跟錢大人問問看庚貼合得如何?”


    錢豐收一見到想容就發懵,手裏捏著兩張庚貼和那風水先生寫下的玄機之話就開始哆嗦,臉色也不好看,吱吱唔唔地,老半天也答不出來。


    想容也愣了一下,看著錢豐收的樣子不解地問:“錢大人這是怎麽了?合出來的八字不就在你手上?快給我看一下。”


    錢豐收下意識地後退兩步,還此地無銀地把手裏的庚貼背後身後去。這動作一出,想容一下就明白過來這裏麵一定有事,她的心立時拔涼一片,一種不好的預感席卷而來。


    經了這麽多事,如今的想容還是冷靜的,她沒再急著追問錢豐收,反到是衝著一屋子下人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單獨與錢大人說。”直到下人依言而出,這才又對錢豐收道:“錢大人,有話不妨直說。如果真是八字有問題,你更應該對我直言才是,畢竟那兩份庚貼中,有一份是我的。”


    她說話時都有些哆嗦,更是隱隱的有一種絕望的情緒含在裏麵。如果真的是八字有問題,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姻緣就要出差子了。


    錢豐收看著鳳想容,心境也是十分複雜。七殿下那樣若仙的一個人,幾乎是全天下女子心中的夢,人人都想嫁進淳王府,這鳳家三小姐都走到了這一步,豈會輕易放棄?可如果她不放棄,這庚貼合出來的結果應驗了該怎麽辦?這兩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錢豐收很為難,可鳳想容逼到這個份兒上,他是不說也得說。沒辦法,隻得將那風水先生寫下的字信遞了過去,同時也道:“不瞞鳳三小姐,先生合出來的八字上說,你二人這樁親事……是災緣。”


    “災緣……”想容身子一顫,差點兒沒坐到地上,幸好錢豐收扶了她一把。想要勸上兩句,可是口張開,卻不知該說什麽。


    想容就愣在那裏,好半天都不說話,直到錢豐收害怕想要出去叫人來看看這三小姐是不是出事了,才聽到她呢喃開口,是對錢豐收道:“錢大人,這字信我收著了,今日合出災緣一事,你且不可對任何人說起,知道嗎?”


    “這……”錢豐收眉一皺,深感為難。他對鳳想容說:“三小姐,本官知你對七殿下情深義重,這樁親事能成,怕也很是費了一番周折。如今合出災緣,你不甘心是可以理解的,可也不能就這樣把這事兒給壓下來啊!那位批八字的先生很是有名望,他合出的八字就沒有不準的,你若強行將此事壓下,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再硬去與七殿下訂親,怕是……怕是會出事啊!”


    他就差沒說怕七殿下出事了,鳳想容自打說出要隱瞞此事時錢豐收就對她的印象打了很大的折扣,認為鳳想容想嫁七皇子想瘋了,拚著八字不合也要嫁,害了她自己是活該,可萬一害了七殿下,那可就太不值了。


    錢豐收一邊說一邊搖頭,“不行不行,這事兒本官絕不能答應,還望鳳三小姐海涵。”


    想容看著這錢豐收,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不由得苦笑起來:“錢大人誤會了,我打從十歲那年第一次見了七殿下起就對他芳心暗許,又怎麽可能會去害他?我是寧願自己死,也不想他出任何意外的。隻是錢大人你不知道,七殿下那個人有的時候比我還要執拗,他認準的事,又怎能因為八字合貼就放棄的?”


    錢豐收不解,“那三小姐的意思是……”


    “既是災緣,那此樁親事我是說什麽也不能讓它成的。可這不成也要想個辦法,單憑這八字合貼,不行。”想容一邊說一邊把那風水先生的手信塞進袖袋裏,再對錢豐收道:“錢大人寬心,隻給我一日工夫便可,明天一早我自會讓雲妃娘娘放棄提親一事。你且莫急,真要明日有了變故,再把這話跟我二姐姐和九殿下說了也不遲。”她說完,轉身就走,再不在這廳裏多留。


    錢豐收看著想容離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隨後不由得歎道:“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這個女子就值得七殿下許她一場承諾啊!不愧是濟安郡主的妹妹!”可她要如何說動雲妃放棄呢?錢豐收到是有些期待。


    想容走回花廳,前半段路還像失了魂一樣,後半段路卻已然恢複了正常,重新落座後甚至還笑著跟鳳羽珩說:“明日就是月夕了,二姐姐是不是要準備宴席?”


    這話引起雲妃的歡呼——“當然要準備!咱們選在這個日子到封地來,就是為了能趕上月夕!一來是讓三丫頭跟娘親團聚,二來咱們親家之間也算正式的用個膳,把兩個孩子的親事再訂一訂。”


    安氏已經應下親事,便也不再別扭著,聽了雲妃如此說,便也跟著道:“娘娘說得對,明年想容就及笄了,算起來也挺趕的,很多東西都要提前準備。咱們在京城那邊沒有宅子,想容出嫁總得有個娘家出門子才行……”她一邊說一邊對鳳羽珩道:“二小姐,我是打算在京城買座宅子的,稍微也氣派些,畢竟想容跟七殿下結了親,咱們也不能太給孩子丟臉。雖然我一直住在濟安郡這頭,可偶爾回去還是要有個落腳之地,也讓想容在京中能有個娘家。”


    安氏的打算很是周到,對於要買宅子這個事兒鳳羽珩是讚同的,可對於想容要在新宅出嫁,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宅子待我回京之後會幫著選選,但想容出嫁,我想還是從郡主府出門子更好一些。我的妹妹,總歸不能讓人小瞧了去,我得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淳王府的正妃並不是無依無靠,她是我鳳羽珩的妹妹,不管到了什麽時候,我鳳羽珩都是她的靠山,她的身份一點都不卑微,不比京中任何一個大家閨秀低了去!”


    鳳羽珩的話相當於給了想容一個最堅實的依靠,有了這樣的依靠,想容就再不單單是鳳家的一個小小庶女,她是濟安郡主、禦王妃的妹妹,從濟主府出嫁,相當於鳳羽珩將這份“做主”告昭天下。有這樣的親姐姐做依靠,足夠她在京城橫著走了。


    安氏聽了自是感動落淚,想容亦抹了眼淚,可卻並不是因為鳳羽珩給她帶來的感動,而是因為自己終還是要失了這分榮耀。那座淳王府注定要與她擦肩而過了。


    這一頓午膳吃得也是熱鬧,飯後雲妃還問著錢豐收怎麽還不回來,人們勸著她別急,她這才認命地回了自己的院中去休息。


    想容站在人後,看著人們一個個散去,總覺陣陣淒涼。隻道這就是她的命吧!命裏有繁花開過,給了她最大的驚喜和驚豔,可終歸留不住花開一世,待秋風瑟起,花敗柳落,再抬眼看去,依然是一片淒涼。


    “有心事?”鳳羽珩故意走得慢些,等了等想容,待想容走過她身邊時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想容嚇了一跳,轉頭見是鳳羽珩,心中有不安掠起。這個二姐姐總是像能把所有事情都看穿一樣,讓人在其麵前藏不住半點心事。


    可今日之事……她到底是要先跟雲妃有個交待的。更何況心意已經決,不想再節外生枝。於是隻得硬著頭皮對鳳羽珩說:“有心事也是關於這樁親事的,二姐姐別擔心,我隻是有些焦慮罷了。”


    鳳羽珩拍拍她的手背:“別多想,不管遇了什麽事,走一步看一步。你不知前方是什麽,隻有走過去了、親眼看到才算。所以,為未來的事焦慮是沒有意義的,大膽的往前走,才是最該做的。”


    她話說得含糊,想容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聽,就隻含糊地點了頭,然後道:“我想去看看雲妃娘娘,二姐姐,我就先不陪你說話了。”


    鳳羽珩點頭:“去吧!”然後笑著輕推了想容一把,直看著她往雲妃的院子方向走了去,直到背影再看不見,這才擰起眉心輕聲道:“總覺得這樁親事成不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


    事實證明,鳳羽珩並沒有想太多,想容見了雲妃,當時就跪到了她麵前,說出的第一句話便是——“娘娘恕罪,淳王府……想容不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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