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把個鳳羽珩說得一愣一愣的。抬眼去看那家被稱為有很多人排隊門臉兒又很破的鋪子,哦哦,玉芳齋,賣點心的百年老店,據說那鋪子已經存在了一百五十多年,店家為了體現百年老店的風采,特地沒有重新翻修,保留的就是這種古老的韻味。


    繡品鋪那小夥計不由得嘀咕了一句:“這是哪裏來的土包子?”


    鳳羽珩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土包子,反正車是在不遠處停下來了,左右她也沒什麽事,正好看個熱鬧。


    “阿環,你看那裏,那幾個人,穿得可真是寒酸啊!”車上的丫鬟又說話了,“粗布衣,居然京城裏還有穿粗布衣的人?以前是誰跟咱們說京城中人個個身著綾羅綢緞的?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嘛!”


    她指著的是街上走過來的幾名婦人,不過是普通百姓家的婦人,穿的衣料雖是普通,但也幹幹淨淨,不至於讓她們說得那樣誇張。鳳羽珩不解地問忘川黃泉:“是誰說的京城中人個個身著綾羅綢緞的?按著這種標準,是不是咱們幾個也算貧下中農?”


    繡品鋪的小夥計比較愛說話,聽鳳羽珩這樣說,趕緊就點了頭:“何止貧下中農,簡直是需要救濟的了。”


    馬車上的丫鬟說話聲音很大,一點兒都不加避諱,甚至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們說的是誰,不但口中嚷著,手裏還得指著。那幾名路過的婦人聽了這話臉色就不太好看,紛紛停住腳來往馬車那處看去,雖說心裏挺生氣的,可一看到拉車的兩匹高頭大馬和打製車廂的名貴木料,便知這定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因此縱是心裏有氣,也不敢多說什麽,生怕衝撞了貴人給自家招來禍事。可雖說不敢吱聲,但她們也沒再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看著,心中對那馬車裏坐著的主子十分好奇。


    此時已有很多百姓往這邊圍觀而來,不止百姓好奇,鳳羽珩也好奇,她問忘川:“這是誰家的馬車?可有聽說最近什麽大人物往京城來?”


    忘川搖頭:“這個還真沒聽說,奴婢回頭打聽打聽,不過看這架式,至少不會是個普通的人家吧?”


    正說著,街道的另一頭有幾個小乞丐往這邊行乞而來,而這街邊原本也有幾個乞丐在那裏蹲著,一時間,這些個乞丐可是吸引了那兩個丫鬟的注意力。那個被叫做阿環的來了精神,隨手在袖子裏掏了一把銅錢來往地上一灑,一大把銅錢扔出去,那些乞丐下意識地就衝上來瘋搶,甚至有兩個人還因為搶銅錢而打了起來,惹得兩個丫頭又是哈哈大笑。


    “阿若,你看你看,京城中不但有乞丐,他們也會因為一把銅錢而打架,真是有趣,太有趣了。來來,我們再扔一把!”說話間,又是一把銅錢扔了出去。而這一次,來搶銅錢的人可不止是乞丐,甚至還有些百姓也跟著湊熱鬧,惹得兩個丫頭又連扔了兩把,然後在車上笑得前仰後合,就好像看到了最精彩的戲劇一般。


    “太過份了!”黃泉瞪著那輛馬車上的人,氣得直握拳頭,可同時又覺得京城人也實在沒骨氣,幾把破銅錢而已,乞丐去搶也就算了,怎的那些個普通百姓也跟著搶?“真是丟人!”


    鳳羽珩卻道:“你不能怪百姓丟人,你看,去撿錢的百姓都是些普通人,從他們穿的衣物上就能看得出來,幾個銅錢對他們來說也是十分重要的。並不是像那兩個丫鬟所說,京中就都是富貴者,咱們京城更大的一部份組成還是這些貧民百姓,這一點,就從每月百草堂贈出去的藥量就能看得出來。人都有劣根性,要怪就隻能怪那兩個丫頭成功地用幾把銅錢將人們的這種劣根性給激發了出來。”


    “小姐。”忘川眼珠一轉,挑著唇說:“你說奴婢現在如果扔一把金瓜子出去,車上那兩個丫頭會不會也下來跟著一起搶?”


    她這想法還沒等得到證實,這時,就見趕車的車夫突然使了壞,也不知道是在兩個丫鬟的慫恿下,還是他本身就存了一肚子壞水兒,眼瞅著幾個乞丐和百姓蹲在馬前去撿掉在地上的銅錢,他竟突然揮鞭打馬,惹得馬匹嘶鳴,揚了前蹄就要向前踏去。而車上的丫鬟也立即大聲地叫著:“對對!踩死他們!踩死他們!哈哈!太好玩了!”


    鳳羽珩看不下去了,拿人命當好玩?當街戲耍百姓也就算了,畢竟那錢是人們願意去搶的,可現在竟然縱馬行凶,這她就要管一管。


    她手腕翻動,幾枚淬了麻醉濟的銀針已然在指縫間夾著,就準備給那兩匹馬來上幾針。可卻在這時,就聽馬車裏突然傳來一道淩厲的女聲,怒聲而斥:“住手!你們在幹什麽?”


    外頭的三人一聽這聲音嚇得一哆嗦,那車夫趕緊把馬勒住,馬車晃動幾下,卻並沒有傷到前頭的人。而前頭那些撿銅錢的人也被馬驚著,紛紛躲了開,驚恐地看向馬車裏。


    “本小姐不過歇息一會兒,你們兩個丫頭竟會惹出這樣的事端來,是誰給了你們這樣大的膽子?京城是什麽地方?容得著你們放肆?”


    兩個丫頭嚇得臉都白了,很快地,車廂裏頭走出一位小姐來,一身桔色長裙,身後披著個薄披風,十五六歲的模樣,眉目清秀,身材高挑,雖算不上好看,但也清清麗麗,看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


    她出了車廂瞪了兩個丫頭和那車夫一眼,再看看馬車下麵那些個手裏拿著銅錢的百姓和乞丐們,馬上就明白發生了什麽,於是又立即喝道:“在篷州你們就玩過這樣的把戲,府上罰也罰過,怎的還是這般不長記性?乞丐也是人,再窮苦的百姓那也是大順的一員,你們幾個不過是府中下人,自己的身份又比旁人高貴到哪裏去?還不速速下車去給人賠罪!”


    說完,未用任何人攙扶,自己就從馬車上下了來,然後看看四周,走上前幾步,彎了腰就把一個還坐在地上的小乞丐給扶了起來。也不顧那小乞丐身上髒兮兮,一隻秀玉纖手就扶了上去,引得那小乞丐好一陣惶恐,不停後退。她趕緊安慰道:“你不要怕,我隻是想扶你起來而已。剛剛是我的下人不懂事,以這種方式戲弄了你們,我是她們的主子,自然要替她們道歉。”


    那小乞丐瞬間就懵了,還以為自己見到了仙女,這麽好看尊貴的小姐居然親自攙扶他,居然還說這樣的話,這是他從來都沒有享受過的待遇呀!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再看看自己小髒手裏握著的兩個銅板,吱唔了一會兒開口道:“不怪她們,她們給錢,用什麽方法給都是對的。”曾經還有人故意把錢扔到很髒的地方讓他們去撿,甚至還有人故意刁難讓他們鑽過褲子,比起那些來,剛剛那兩位姑娘隻是往空中灑,已經很仁慈了。


    車上下來的小姐卻搖了搖頭,道:“怪是肯定要怪的,就算是施舍,也不該是她們那樣的態度。你們雖是乞丐,可也是大順的子民,與我們不過貧富而已,沒有別的區別。”她一邊說著一邊往袖袋裏掏了去,很快便摸了一小塊碎銀子出來塞到那小乞丐的手裏,很是憐惜地道:“你還這麽小,不該沿街乞討,再大一些就找個地方去做工吧?總好過現在的日子。”


    小乞丐被她說得心裏感動,不由得掉了兩行淚來。這時,那位清秀小姐卻已轉過身,衝著當街百姓很是認真地俯下身行了個禮。見她有些動作,那兩個丫頭及車夫也再不敢造次,紛紛跟著行禮,就聽那小姐又說:“諸位,小女子家住篷州,今日是進京來省親的,卻沒想到家中下人不懂事惹了禍。小女子在這裏代表她們給大家賠個不是,都是我們的錯,請大家不要怪罪。”


    一個大家閨秀,就這麽當街攙扶乞丐,又給百姓賠禮,京城百姓哪見過這架式,原本還對那兩個丫鬟有許多怨氣的人也因為這位小姐的一句賠禮怒氣全消。百姓們都淳樸,見人家態度好,又是小姐親自下車來賠禮,於是人們紛紛還禮說:“沒事沒事,咱們窮苦人家沒那麽嬌氣,小姐您太客氣了。”


    “是啊!這樣的事也常有的,咱們都習慣了。”


    有人也問了:“不知小姐是哪家的親戚?”


    那位清秀的小姐笑著答:“我是八皇子盛王殿下的表妹,從篷州來,是進京來探望表哥和姨母的。”


    一句話,人們又全愣了。八皇子的表妹?


    隻一瞬間,剛剛培養起來的好感頓時全無。有人翻了翻白眼,轉身就走,還有人忍不住衝口說了句:“怪不得這麽囂張,原來是八皇子的表妹,還真是跟八皇子一模一樣呢!”


    那清秀小姐一臉不解的樣子愣在那裏,麵上極其委屈,眼淚都在眼珠裏打著轉了。見人們都麵色不善地要走,她急了,又拉過剛剛她給了銀子的那個小乞丐,急聲問道:“小弟弟,你與姐姐說說,為何我一提到表兄人們就是這個態度呀?”


    那小乞丐打從懂事起就在京中乞討,要說八皇子這人,從前在他們心中是沒什麽固定印象的,可自從經曆了八皇子與百草堂那一檔子事後,京中除去八王那一黨派的人以外,誰人不把他當成禍害呀!小乞丐也不喜八皇子,可卻覺得麵前這位小姐是好的,又給了自己銀子,所以也不好像別人一樣轉身就走,於是開口道:“這位小姐,你也別怪大夥兒,實在是八皇子做了很多讓京中百姓不喜之事。具體都做了什麽,左右你也到京中來了,跟八皇子問問就什麽都知道了。”說完,衝著這位姑娘行了個禮,這才跑了開。


    那小姐又在當場愣了一會兒,這才低著頭上了馬車,車夫一揚鞭,馬車匆匆離開。


    鳳羽珩看著那馬車揚塵而去,不由得冷哼一聲,“八皇子的表妹,剛剛有提到姨母,想來,是元貴人的外甥女了。趕在這個時候進京,看來也不隻是省親那麽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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