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半大的孩子就在路口,為能不能親妹妹這個問題吵起來了。


    景珩認為大寶已經九歲了,應該學會避嫌不能隨意親妹妹;大寶則認為他是哥哥,親妹妹是表達手足友愛沒有任何問題。


    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不肯相讓。這在大人們眼中根本不值得吵,他們卻吵的格外認真。


    偏偏秦笑笑也覺得兄妹之間親親很正常,就幫著大寶說話,這讓本來就很生氣的景珩差點就甩手走人了。


    最後是秦笑笑反應過來,說了不少好聽的話才把尊貴驕矜的景公子哄住。


    看著難得露出孩子氣的公子,一開始還想出麵幫忙的剪刀石頭布等人暗暗高興,覺得這樣的公子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景珩不知道一眾護衛為他操碎了心,泄憤似的在笑得討巧的秦笑笑臉上捏了好幾下:“沒良心~”


    秦笑笑焦急的辯解:“有噠有噠,鯉哥哥不高興,我也很難過哩。”


    景珩輕哼:“沒看出來。”


    秦笑笑調皮的扮鬼臉:“鯉哥哥的眼睛睜大點就看出來啦。”


    景珩沒好氣的在她的頭上揉了兩把,直把她的腦瓜揉成小毛頭才收手。


    大寶見不得他欺負自己的傻妹妹,皺起眉頭催促道:“你不是要走嗎?再不走天黑之前就趕不到城裏了。”


    景珩不待見大寶,沒有理會他的話,低頭問秦笑笑:“我要去你家做客!”


    秦笑笑興奮道:“真的?好呀好呀,我帶你去我家!”


    說著,就拉著景珩的手想要往家裏走,隻是她第一次來湖安村,對村裏的路不熟悉,一時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


    “你要去我家?你咋能去我家?不行,你不能去!”大寶沒想到景珩會提出這個要求,反應過來後就把妹妹拉過來,直言拒絕:“我家的屋子容不下你景公子,你還是快回去吧,免得你家人擔心。”


    這個家夥一直在打妹妹的鬼主意,讓他知道了自己家在哪裏,以後悄悄的摸過來把他的妹妹拐走了咋辦?


    景珩沒有把大寶的抗拒放在眼裏,他隻知道小丫頭歡迎他去做客:“你跟我上車,一會兒就能到你家了。”


    秦笑笑瞅了馬車一眼,就想起上次在裏麵吃到的好吃的糕糕:“我不認識路,大哥哥認識。”


    景珩曲指敲她的腦門:“又跟我耍心眼兒!”


    秦笑笑嘿嘿笑,又跑去跟大寶撒嬌:“大哥哥,咱們都是好朋友,就讓鯉哥哥去我們家玩嘛!”


    大寶兩眼一瞪:“誰跟他是好朋友,我沒有這樣的朋友!”


    景珩繃著小臉兒:“本公子也沒有!”


    “那正好,我家不招待生人!”


    “哼,你說了不算!”


    “……”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了,秦笑笑左看右看,不知道該幫誰。


    石頭忍著笑走上前,對景珩說道:“公子,青山村就在湖對麵,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就能到。不過登門做客,按照禮數應該與秦老爺子說一聲。”


    景珩忍著被大寶激起的怒氣,衝石頭點了點頭,牽起秦笑笑的手走向馬車:“上麵有你喜歡的點心,我們邊吃邊等。”


    秦笑笑咽了咽口水,瞅了瞅大哥哥的臉色,小聲說道:“鯉哥哥先上去吧,我跟大哥哥一起等爺爺。”


    大寶聽見了,臉色立刻陰雨轉晴,看向景珩的小眼神分外得意:哼,我捧在手心裏的妹妹,是你幾塊破點心就能哄去的?


    咳,還別說,這家夥的點心確實好吃,上回妹妹帶回來的他吃了一塊,到現在還記得甜軟香糯的滋味呢。


    景珩看著不肯上車的小丫頭,又瞥了眼跟自己示威的大寶,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明明一句話就能把這個礙眼的家夥收拾的服服帖帖,讓小丫頭乖乖聽話,他卻不舍得這麽做,不是傻子又是什麽?


    不提景珩的自我懷疑和糾結,沒過多久秦老爺子就過來了,將家裏的鑰匙交給大寶:“景公子去咱們家做客,你就好好招待,不許跟景公子吵鬧。”


    平輩相交,秦老爺子不會因為景珩身份特殊,就帶著一大家子誠惶誠恐的趕回去招待他,免得在景珩跟前落個溜須阿諛的印象,平白教人看低了。


    “是,爺爺。”秦老爺子都發話了,就算大寶心裏再怎麽不樂意,也隻能老老實實的應下來。


    秦老爺子又叮囑了幾句,跟景珩說了一聲,就返回稻場上繼續看戲了。


    景珩看著一臉憋屈的大寶,心情驀地變好,牽著秦笑笑的手來到馬車邊將她抱了上去。


    大寶寧可走一個多時辰也不想上景珩的馬車,奈何秦笑笑一聲疊一聲的喊他,石頭又在一旁催促,他也隻好閉著眼睛爬了上去,坐在了景珩的對麵看都不看他一眼。


    景珩也沒有幼稚到不許大寶坐馬車,隻當對麵沒有他這個人。


    就在馬車要駛離的時候,趙繡繡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攔在了馬車前麵:“大寶哥,笑笑,我也想回家了,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回去?”


    石頭起先以為是別有用心之人,聽完趙繡繡的話就把握在腰間的大刀上的手收了回來:“你是秦家人?”


    趙繡繡後退兩步,裝出一副怕生的樣子:“我、我是笑笑的表姐,寄住在秦家。”


    石頭點了點頭,正要跟景珩通報,馬車門就打開了,大寶探出半個身子說道:“這馬車又不是我跟妹妹的,哪能隨便帶你回去,你還是留在這裏看戲,待會兒跟爺爺他們一起回來吧!”


    說完就要關上車門,誰知道趙繡繡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下來:


    “大、大寶哥,我知道你和笑笑不喜歡我,不願意搭理我,我、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們告訴我,我改,我一定會改,嗚嗚……我沒有爹娘沒有手足,心裏一直把你和笑笑當成親人,求你們不要這樣對我~”


    大寶看著趙繡繡的作態,瞠目結舌:“你胡說啥呢,我跟妹妹對你咋了?你自個兒摸著良心說說,到底是誰先不把誰當親人看!”


    這個臭丫頭到底想幹啥,莫名其妙的在外人麵前說這些話,這幫人聽了指不定以為他們家虐待她這個孤女呢,他跟妹妹還要不要做人了。


    “大寶哥,我、我錯了,我不該在外人麵前說這些話……”趙繡繡像是害怕了一樣,瑟縮著身子不敢看大寶:“你、你別生氣,我這就走,我馬上走!”


    說完,她怯怯的看了眼石頭等人,眼角掛著兩滴眼淚,看起來可憐極了。隻是沒有說什麽,轉身慌亂的朝著稻場那裏跑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人要對她做什麽。


    大寶瞪著她倉皇而去的背影摸不著頭腦,一陣冷颼颼的寒風吹來,他凍得直哆嗦,顧不得多想趕緊把車門關緊了。


    “大哥哥,繡繡表姐咋了?”秦笑笑被景珩摁住投喂各種美味的糕點,在趙繡繡攔下馬車的時候就沒有出去。


    “誰知道她咋了,反正沒安好心!”大寶還在為趙繡繡說的那些話惱怒,見景珩似乎在聽,有些別扭的解釋道:“她是我姑奶奶的孫女,爹娘親人都沒有了就留在了我家,我家沒有短過她吃穿,我跟妹妹也沒有對不起她,你別信她的胡話。”


    景珩不屑道:“這種挑撥本公子見多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蠢看不出來?”


    大寶瞬間炸毛,一邊費力的擼袖子一邊嚷嚷道:“你說誰蠢?有種你再說一遍!”


    景珩不怕他動手,甚至故意刺他:“你蠢,說十遍也是你蠢。”


    “行,你有種!”大寶心裏那個氣啊,恨不得照著景珩的小白臉揍,把他揍成豬頭:“馬車上咱施展不開,等到了我家,咱倆好好比劃比劃,你敢不敢?”


    眼見兩個哥哥真要打起來了,匆忙咽下點心的秦笑笑趕緊阻止:“大哥哥,鯉哥哥,你們不要打架,打架不是好孩子。”


    景珩無意跟大寶動手,見小丫頭急的臉都紅了,又拿起一塊點心喂她:“不打,他打不過我。”


    大寶氣得直翻白眼,隻是妹妹都說出打架不是好孩子的話來,他要是硬拉著打,那就是他的不是了,這不是正好中了這家夥的圈套?


    “大哥哥,你也坐下吃糕糕,鯉哥哥的糕糕很好吃呢!”秦笑笑忙把手裏的點心遞到大寶跟前,轉動著腦瓜子讓他們說上話,不希望他們老是吵吵鬧鬧。


    “哼,看在我妹妹的麵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見識!”大寶受不住香噴噴的點心的誘惑,接過來狠狠地咬了一口,心想揍不到這個討厭的家夥,把他的東西全部吃光也是好的。


    景珩沒有看出大寶的小心思,懶得搭理他。


    秦笑笑纏著兩個哥哥,有心讓他們兩個好好說話,可是兩人就是不肯給對方好臉色看,一開口就變成了吵架,她也隻得老老實實的吃點心,不敢奢望他們能和和睦睦成為好朋友了。


    唉,攤上這樣兩個哥哥,太不讓人省心啦!


    這輛表麵上看很不起眼的馬車,內裏卻另有乾坤。車底造有夾層能燒炭火,把整個車廂烤得暖烘烘的,坐在上麵一點也不冷。四角的頂部還有小氣孔,不會讓人悶得透不過氣來。


    馬車行駛了沒多久,秦笑笑就喊著熱,想把小棉襖脫掉。


    大寶沒敢讓她脫,隻幫她解開盤扣將小棉襖敞開,總算讓她消停下來。


    約莫沒有歇晌的緣故,隨著馬車的搖晃,秦笑笑在啃完兩塊點心後,水汪汪的大眼睛漸漸變得迷離,小腦瓜也跟著一點一點。


    景珩見狀就讓她順著躺下來,從車櫃裏拿出一條雪白的狐狸皮毛毯蓋在她的身上,很快小丫頭就閉著眼睛安然的睡著了。


    山路狹窄,馬車行駛的很慢,約莫走了大半個鍾頭才抵達青山村。


    村裏大半的人去湖安村看戲了,留下來的人也大多在自家的院子裏曬太陽,馬車一路行到秦家門前,意外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看著睡得香甜的秦笑笑,景珩不舍得叫醒她,就吩咐石頭把她抱下馬車,待會兒放到床上讓她繼續睡。


    大寶就先下了馬車,將院門打開了。


    快一整天沒有見到主人的大黃早早蹲在了門後麵,在院門被推開的那一刻,就搖擺著尾巴步履緩慢的迎了上來,嘴裏發出嗚嗚的叫喚。


    “大黃乖~”大寶揉了揉大黃的腦袋,見它走的艱難幹脆抱起它往院子裏走去。


    大黃卻是發現了門口的陌生人,身子繃得緊緊的,狗眼一直盯著他們看。好在知道他們是跟大寶一起回來的,就沒有發出吠叫。


    就在大寶開堂屋門的工夫,景珩已經下了馬車,可是當他看到麵前低矮破舊的院落時,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人能住的地方。


    石頭抱著被狐狸毛毯裹得緊緊地秦笑笑,低聲說道:“莊戶人家住的多是這樣的土坯房,像秦家這樣的房子已經算好了,至少能遮風避雨,不怕一覺醒來屋頂被大風刮飛了。”


    剪刀看著秦家的一牆一瓦麵露懷念:“參軍前,我住的房子比這個破多了,冬天家裏隻有一床禦寒的被子,全家人縮著腿腳擠在一張床上,隻能坐著打瞌睡一直到天亮。”


    大布委婉的提醒道:“咱們這次過來就是認個門,不能在秦家久留。”


    景珩卻沒有留意他們的話,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還在睡夢中的秦笑笑,嘴唇抿得緊緊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大寶打開堂屋門,見景珩等人沒有進院子就跑出來看,發現他們站在門口盯著自家的屋子瞧,一時自尊心發作忍不住刺景珩:“嫌棄了吧?讓你不要來你偏要來!”


    景珩罕見的沒有跟他吵,抬腳越過他進入了秦家的院子。


    幾十隻雞被關在籠子裏,院子裏沒有雞糞看起來很幹淨,也沒有什麽怪味。可是看在景珩的眼裏,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他無法想象那個讓他掛念的小丫頭就是在這樣貧寒的人家出生長大。


    尤其是在看到屋簷下瘦的隻剩一把骨頭的大黃時,景珩對秦家的懷疑更甚:能把一條狗養成這樣,小丫頭真能在這裏平安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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