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瀾在府裏的地位,被李悕抬上了天。


    夜夜留宿偏殿還是其次,郭孺人說的話,郡王幾乎言聽計從。


    譬如,秋娘的母親原是個不起眼的婢妾,可郭孺人提了提,秋娘母女就在後院裏有了獨住的屋子。


    郡王風流,寵女人也不是第一次,可這麽寵的,已經很久沒見過了。郡王府仿佛一池被吹皺的春水,每一片波紋,都看向偏殿的這陣風。


    郭青瀾實在太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她從小就被人誇她長得美,雖然那隻是個不到一萬人的小縣城,上她家來求親的就有兩三個。


    周美人家將她送進宮,再次證實了她的出眾。


    她在宮裏這幾年,除了模仿公主的神態舉動,更多的是學習元妃、周美人、王美人這些長安殿裏嬪妃的說話處事。


    有時候,連她自己都糊塗了,總以為自己就該是眾星拱月的那一個。


    宮宴上,李蝶兒雖不為她引薦,她無法結識那些皇子公子,可走到哪裏,總還是有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這讓她忘了,她這個年紀、麵容姣好的小娘子,誰沒有幾個愛慕者?


    郡王府裏李悕的寵愛,她認為理所應當,像李溫那樣莫名其妙對她設防的人,才是不正常。


    “素心,外麵怎麽鬧哄哄的?”


    郭青瀾剛從後院請安回來,郡王妃那一副有敵意的嘴臉,讓她很有成就感,她恭謙有禮,因為她要到封後那天,再對她盡情嘲笑。


    素心伸頭出去看了看,回到:“回孺人,是郡王帶了幾個朋友回來。”


    郭青瀾想起,這裏是前院,按說女眷們都不會在這裏住,隻是她比較特殊。


    她笑著在銅鏡裏照了照,今早為了請安,特意梳了個螺髻,不像郡王妃她們梳的半翻髻那樣老氣。


    “我過去看看,給郡王請個安。”她自信的站起來,端起火籠邊上暖著的參湯,就要往外走。


    素心是郡王的婢女,不知為什麽,一直沒有懷孕,她就留在郡王身邊照顧他的起居。因為她在府裏說話還有些分量,郡王便將她撥來伺候郭孺人。


    她急忙把郭青瀾攔下:“郭孺人,書房裏都是男人,您過去不方便,萬一郡王他們有事商量,女眷也不便過去聽......”


    “那說的是後院裏的人,我這不是本來就住前院嗎?自然與她們不同。”


    郭青瀾進武陽郡王府,已經快半年,可惜郡王出門就用了四個月,要不孩子都該有了。現在兩人齊心協力,郡王對她更是寵溺,她有這個信心。


    素心不甘心,追著郭青瀾後麵說:“郡王不喜歡嬪妃拋頭露麵,再說,郡王妃知道了,也會責備您......”


    她不說後麵那句還好,郭青瀾本要縮回來的腳又邁了出去。


    素心頭皮都發麻,孺人還是太年輕了,進府之後又一直順風順水,沒碰過壁......沒辦法,她隻好跟了過去。


    郭青瀾住的是西偏殿,書房就在對麵的東偏殿,她端著參湯走到書房門口,聽到裏麵幾個男人不知說了什麽,正在哈哈笑。


    這還不好?郡王心情好著呢。郭青瀾抿嘴一笑,一掀布簾走了進去:


    “郡王,妾給您送參湯來了。”她裝作不知道裏麵有別人,看到幾個男人都在看自己,趕緊將參湯放在郡王麵前,笑道:


    “妾不知郡王有客人,打擾了。”


    李悕看見她進來,滿臉詫異,瞟了一眼跟在後麵的素心,麵無表情的說了句:


    “有勞。退下吧。”


    郭青瀾這才意識到,郡王畢竟是郡王,自己玩火了。她臉上保持著微笑,低頭退了出去。


    退到門外剛要走,書房裏又傳來笑聲:


    “郡王好福氣,難怪最近出來喝酒也少了,原來是得了珠玉。”


    “哪裏哪裏,這位是本王的孺人,讓大家見笑了。”


    “原來是孺人,沒想到孺人這樣年輕漂亮......哎呀,怪我剛才嘴賤亂講,多有冒犯,郡王別往心裏去。”


    聽到李悕哈哈笑起來,大家也笑了。郭青瀾這才放了心。


    素心跟在後麵小聲說到:“郭孺人,以後還是不要這樣大膽,奴婢都快被嚇死了。”


    “這不沒事嗎?郡王還挺開心的。”她也隻有這樣鼓勵自己。


    秋娘從西偏殿探個頭出來,見她們回來,趕緊迎出來:“我剛進來,還說怎麽沒人呢。你們去哪了?好像府裏來了客人。”


    “既知來了客人,您還不趕緊回後院去?府裏的小娘子,就您一個愛竄的。”


    素心不怕教訓這些郡王的女兒們,郡王不會替她們請封“郡主”,她們的身份,連大戶人家的嫡女都比不上。


    秋娘隻好噘著嘴跨出門去,剛走兩步,對麵一位少年叫住了她:


    “秋娘!你去哪?”


    素心說她愛竄,她是嚐到了“竄”的甜頭。郡王的女兒們裏,隻有她被父親、哥哥們記住。


    “長兄?你在父親書房裏?”她高興的朝李淦走去。


    李淦是武陽郡王的嫡長子,今年剛剛十七歲,父親開始帶著他,與京城士族交往。他點點頭,下巴指指西偏殿問道:


    “你跟......郭孺人很熟嗎?”


    “當然熟!她剛進府裏,就是我接待的她。”秋娘拍拍胸口自豪的說。


    李淦笑道:“是我問錯了,府裏哪有你不熟的人?既然這樣,你給長兄引薦一下,我也過去請個安。”


    秋娘眼睛笑得彎彎的:“沒問題!郭孺人性子好,又溫柔又漂亮,她對秋娘可好了。”


    “你把別人誇那麽好,難道你長兄就不好嗎?”李淦逗她。府裏孩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真正稱得上有親情的,也就隻有同母的兄弟姊妹。


    秋娘是憑自己的本事,在這些孩子裏麵混出頭的,她咯咯笑道:“我長兄當然好啦,貌似潘安、情如宋玉、才比子建......”


    “得得得,你還是別吹了。”


    兄妹倆來到西偏殿門外,秋娘推門探頭一看,郭青瀾沒事正在給玉玦打絡子,看見秋娘又來了,不禁笑道:


    “怎麽去了又來?一會素心回來了又要罵你。”


    “不是,我在外邊遇到長兄,您是小娘,我帶他過來給您請安。”


    “大郎來了?快請他進來。”郭青瀾趕緊把手裏的絡子線,都扔到簸籮裏,從榻床上站了起來。


    李淦進了屋子,向郭青瀾行禮道:“大郎給孺人請安。”


    他比郭青瀾隻小一歲,見這麽大個“兒子”給自己行禮,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快免禮。這第一次見麵,我都沒有準備,應該備份禮才好。”


    李淦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裏暗暗好笑,他看看四周,指著榻上的簸籮道:


    “那不容易?孺人便把那個絡子送我做見麵禮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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