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天亮的時候,太醫到了長安殿。


    “廣德公主,鄧禦女久病,早已掏空了身體,如今五內鬱結,情誌不舒,導致突發心疾,臣恐藥石無靈......”


    太醫搖搖頭,起身到外殿去寫藥方,無非是些疏肝化火的調理方子。


    “娘,您會好的,您不要丟下霜兒......娘......”霜兒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這一夜她都沒敢哭,就為了讓娘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平安無事的她。


    鄧氏這一夜時昏時醒,醒的時候又心絞痛難當,太醫剛才的話,她也都聽在耳裏,她知道,自己是要去了。


    她多久沒見過聖上,自己也記不清,她隻是聖上眾多禦妻中的一個,身份低微。好在有個女兒,日子這才有了盼頭。


    聖上,她是不想了,自古君王難專情。唯一牽掛的,是霜兒這未成年的女兒:


    “霜......霜兒......不要難過......娘這是......登極樂......去了,你要好......”


    鄧氏用盡全身力氣,擠出這句沒說完的話,雙眼一翻咽了氣。


    “太醫!太醫!快來看我娘!”


    太醫忙丟了筆,跑進內殿,探了鼻息把了脈,最後搖頭道:“公主節哀,微臣這就去寫醫錄。”


    承歡殿一開門,在外麵徘徊了很久的楊複光衝了進來:


    “白英阿姊,昨晚長安殿出事了,我要見公主。”


    白英不敢怠慢,忙將他讓進殿中。萬壽公主還在梳頭,聽了楊複光的話,忙叫木香穿衣,急急忙忙朝長安殿裏去。


    走進西偏殿,李萱兒聽到霜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太醫出來,見到萬壽公主,行了個禮,匆匆離開。萱兒便知道,鄧母妃已經去了。


    西偏殿此時已不剩幾人,剩下幾個做粗活的,經曆了昨晚,他們也不敢太靠近廣德公主。


    “妹妹,怎麽會這樣?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萱兒心痛的將霜兒摟入懷裏。


    霜兒抽噎著道:“是趙合義害死了我娘!我不會放過他!”


    “馬元贄、趙合義,一個也不能放過。我這就去父皇那裏報喪,你不要著急,我們的日子還長得很,先把鄧母妃的喪事辦了,再來跟他們一筆一筆的算。”


    李萱兒見她身邊沒了可用的人,就把木藍留下,又叫人回去讓白英帶了四個宮女過來,照顧霜兒,自己則快步向紫宸殿趕去。


    還差幾步路就到紫宸殿,李萱兒看見馬元贄和趙合義,從裏麵慢悠悠走出來。


    “參見萬壽公主。您若是找聖上告狀,那就不用進去,聖上已經移步到延英殿上朝,並不在裏麵。”趙合義陰陽怪氣的說。


    馬元贄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瞟了公主一眼:“說不定,公主想再闖大殿,讓聖上在群臣麵前顏麵掃地,落得個治家無方的好名聲。”


    公主不怒反笑:“父皇不在,我就等等,報喪是大事,總不能讓父皇什麽都蒙在鼓裏。”


    說完,她提起裙子,昂首進了紫宸殿。


    “趙合義,誰死了?她報什麽喪?”


    趙合義出來得早,並不知道鄧氏已經過世,想想便說:“要就是鄧氏沒撐過去,今早已經替她叫了太醫。她不過是個久病無寵的禦妻,住在長安殿,元妃早就覺得她晦氣,死了正好。”


    聽說是鄧氏,馬元贄也覺得無妨,邊走邊說:“回去告訴元妃,麵子上的事,還是要做,省得人說她容不得個死人。過繼皇子的事要加快,九皇子不行就選其他,像不像聖上,還不就是一說。”


    “元妃也心急啊,眼看仇才人冬天裏就要生了,仇家那幾個舅爺,也都盯著她的肚子呢。”


    趙合義弓著身子陪著笑,元妃成了正主,他還不跟著雞犬升天?那胯下的一刀之痛,就值了。


    李萱兒當然不是真的要等到父皇退朝,更何況,趙合義應該早在她前麵,稟報了長安殿的搜宮的情況,自然也會呈上,他所謂的“證據”做為搜宮成果。


    不過是懲罰些宮女、內侍,父皇也不會覺得有何不妥。


    等他們走遠,李萱兒便去了明義殿。


    “竟然出了這麽大的事?我跟你過去看看,若是人已經抬走,就把霜兒帶回來。她小小年紀,真是難為她一夜求助無門。”


    晁美人育有皇子、公主,也隻是位世婦,但總比禦妻強太多,更何況,如今後宮妃嬪、世婦空缺太多,有的這幾位裏,她跟皇上的日子最久。


    她要就不說話,說出的話是有一句頂一句。


    長安殿西偏殿裏,鄧禦女的屍首已被人抬走,元妃拿著塊帕子掩著口鼻站在殿外,宮女內侍們進進出出,把鄧禦女內殿裏的用具抬了出去燒。


    廣德公主還想阻攔,木藍勸住了她,這是宮裏的規矩,攔也無用。


    “喲,我宮裏有點事,怎麽把晁美人和萬壽公主也驚動了?”元妃放下帕子,笑著迎上去。


    晁美人行禮道:“這是宮中姊妹的事,怎麽能說是您宮裏的事?鄧禦女不在了,廣德年紀小,一個人住在偏殿多有不便。元妃要協助太後統管後宮,我將她接到明義殿,一來她們姐妹做伴,二來還可免除您的後顧之憂。”


    李萱兒進去,牽著霜兒的手出來,站在晁美人身邊,兩人給元妃行了禮,跟著走了。


    “霜兒,以後你就住在我母妃殿裏,離姐姐又近,白天可以來找姐姐玩。”


    霜兒含淚道:“多謝晁母妃,多謝姐姐。”


    晁美人笑道:“還叫什麽晁母妃?就叫母妃吧。等聖上退朝我就去跟他說,把你過繼到我名下,以後,你就是我嫡親的女兒。你姐姐有什麽,你就有什麽,有誰欺負你,就去告訴你長兄。”


    “蘭花、桃花她們,還在掖庭,雖然會受些苦,但過段時間,我們可以想辦法把她們接回來。”


    李萱兒正安慰著霜兒,忽然看見楊懷信站在路邊向她們行禮,她便將霜兒的手,交到母親手裏,說了一聲,自己停了下來。


    “公主,馬元贄帶人到司農寺去抓人了。”楊懷信著急地說:“抓了兩個掌事和李副使,理由是他們都有機會往那桶水裏下毒。”


    “抓到哪去了?”


    “神策軍大牢。進了那裏,不死也要掉層皮。”


    神策軍大牢可不同於掖庭,那裏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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