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士真帶領千餘人兼程趕來,不斷有探馬稟報,金庫的人已經開始轉移,齊士真心急如焚,快馬加鞭。眼看來到薛家集,忽然得到準信,是常霄在主持,齊士真心裏一驚,如果這個人真的在場,恐怕自己難以得誌。左思右想,常霄總算跟自己有些來往,就算不能得到財寶也應該見一麵。另外這一批財寶數目龐大,如果發動手下搶奪,多少可以得到幾分油水。打定主意,吩咐手下人催馬趟起沙塵,高呼呐喊,做出千軍萬馬的架勢。這時金庫的財寶都已經裝箱,滿滿十輛大車,常霄不想驚動這裏的百姓,帶領車隊離開薛家集。剛走出五裏,後麵喊聲四起,沙塵蔽日,千餘名騎士飛馬趕來。趕車的人都傻了眼,這麽大的陣勢萬萬惹不起,於是紛紛鑽入車底躲避,常霄下馬等候,遠遠看到齊士真一馬當先,於是抱拳微笑道:“齊掌櫃別來無恙。”齊士真下馬近前還禮:“莊主久違了,想不到在這裏相見。”常霄明知故問:“齊掌櫃興師動眾所為何來?”齊士真笑道:“莊主是聰明人,何必打啞謎?就是為了車上的財寶。”常霄假意驚詫道:“這可是南海的財寶,與齊掌櫃有什麽關聯?”齊士真搖頭:“莊主,齊某人自問沒有對不住的地方,可是莊主出麵讓南海船隊與萬仙堂合作,斷了我的財路,手下這麽多弟兄不能喝西北風過日子。”常霄點頭:“這話有幾分道理,萬仙堂與南海龍王合作是兩廂情願,常某不過是中間人。”齊士真頗為不然:“莊主天下英雄,何必推托?萬仙堂與南海龍王合作,為何打著莊主的旗號?”常霄心裏明白,這件事早晚要說開,最好是不要破臉。於是笑道:“買賣自願,誰也不能勉強,明人不說暗話,齊掌櫃不是已經得到一批珍寶了麽?”齊士真搖頭:“那是小數目,隻能解燃眉之急。”常霄問道:“今日既然攤了牌,齊掌櫃意欲何為?”齊士真一笑:“莊主刀法絕倫,動手我是不敢。不過想必莊主也不會對我下殺手,我打算跟著車馬,隻要莊主離開就動手。”常霄問道:“如果我一直跟著呢?”齊士真回頭一指:“這些兄弟連逛青樓的錢都沒有了,多久都值得等。”常霄頗感為難,如果這些人一直跟著,勢必傳出消息,惹得各方人物搶奪,那就不好收拾了。


    常霄心裏為難,齊士真自然清楚,笑道:“莊主應該明白,這個消息如果傳出去,這批財寶神仙也護不住,趁目前隻有我知道,分出五車給我,大家還是朋友。”常霄雖然明白齊士真的話不假,可是自己不能把南海的財寶隨便送人,為難道:“常某豈能慷他人之慨?”齊士真一笑:“莊主既然身懷赤金令,完全可以做主,所謂夜長夢多,時間久了對誰都沒有好處。”常霄咬牙道:“也罷,常某做主,分你兩車。”齊士真搖頭:“最少四車。”常霄堅持:“兩車已經不少了。”齊士真不依:“我的兄弟太多,不夠分的。”常霄知道,既然齊士真得到了消息,就算派人緊跟著也不好辦,於是點頭道:“也罷,我分三車與你,不過你可要答應不能再打主意。”齊士真也知道見好就收,作為頂尖高手能讓步已經很難得了,當下爽快答應:“莊主放心,齊某人說話算話,得到財寶馬上放手。”常霄點頭:“一言為定。”馬上交割,看守金庫的人雖然不甘心也沒有好辦法,好在有常霄做主,分出三車財寶,齊士真驗看之後抱拳道:“莊主,山長水遠,後會有期。”常霄還禮:“齊掌櫃記得說過的話。”齊士真笑道:“如果齊某背信棄義,莊主盡可取我項上人頭。”呼哨一聲,帶領手下與三車財寶遠去。常霄明白,這是周至誠走漏的消息,事不宜遲,馬上押著車馬啟程,安全把珍寶轉移,安頓之後回返聚龍山莊。大廳飲酒之時鍾元問道:“莊主,分給齊士真三車會不會讓南海船隊的人不滿?”鍾海點頭:“就是,把那個齊掌櫃宰了不就沒事了?”常霄搖頭:“齊士真背地裏搗鬼,表麵上一直講交情,我沒理由殺他。這一次讓步是迫不得已,想必老龍王不會計較,就算不滿,我賠他們三車財寶也就是了。”鍾海問道:“那個齊掌櫃又不敢下手,讓他跟著有什麽大不了?”常霄苦笑道:“你哪裏知曉,這麽大一宗財寶,一旦走漏消息,必然會引來各色人物,恐怕官府也要動心,齊士真的話沒錯,那時候神仙也護不住。”


    南海之行總算告一段落,常霄開始考慮中原的事,通過丐幫了解到,醉霞道人一方通天堡的江飛鸞與齊士真不合,主要是為了財寶的事。江飛鸞知道齊士真把南海密探帶回來的珍寶據為己有已經很是不滿,又聽說齊士真在常霄手上虎口奪食,又得到一批財寶,另外派往南海的密探喪命在常霄手裏齊士真也有責任。三件事加在一起,江飛鸞大為不滿,一邊去信要齊士真分一批財寶,一邊向醉霞道人告狀。齊士真接信後心裏惱怒,通天堡隻不過有幾百人,高震留下的寶藏足夠這些人揮霍幾十年。自己手下足有兩萬餘人,就算得到兩注財帛也支持不了多久,江飛鸞竟然還要告刁狀,問自己索要財寶。於是傳出號令,不向通天堡提供任何消息,把到手的財寶全數發放下去,手裏隻留最基本的流動資金。這一下江飛鸞犯了難,沒有耳目通天堡什麽也做不了,對江湖形勢一無所知。兩方一較勁,自然無暇他顧,其餘幾股勢力紛紛借機培植羽翼,準備應對醉霞道人的大舉行動。霧靈山莊與丐幫走得最近,金蟾長老極為精明,知道要想與醉霞道人對抗就要聯合萬仙堂的力量,可是萬俟嵩是個老狐狸,慣會見風使舵,從不旗幟鮮明的支持哪一方。通過齊士真與江飛鸞鬧翻這件事長老找到了機會,原來齊士真除了南海船隊以外沒有其他的收入來源。既然這樣,隻要保證南海船隊與萬仙堂的生意就可以逐步削弱齊士真的力量。於是調遣丐幫得力人員暗中協助萬仙堂,一方麵向萬俟嵩示好,一方麵徹底掐斷齊士真的財路。這麽大的事需要一個中間人,最好的人選當然是常霄,萬仙堂,南海船隊都欠他很大的人情,因此長老親自登門請常霄從中斡旋。


    常霄答應了金蟾長老,專程會見萬俟嵩,詢問之下得知,萬俟嵩擔心得罪醉霞道人,正準備把生意讓出一部分交還齊士真。常霄勸解道:“堂主如此打算本來沒什麽不妥,可是醉霞道人陰謀奪取海湫船,事情敗露之後,南海龍王已經與齊士真徹底鬧翻,根本沒有合作的可能。如果堂主把生意讓給齊士真,恐怕南海龍王會斷絕與萬仙堂的所有來往,另尋合作夥伴。這麽大的生意,眼紅的人可不少,有實力的首推丐幫,他們可求之不得。”萬俟嵩歎口氣:“老弟的話確實在理,可是江湖風雲難測,你別看霧靈山莊與醉霞道人勢不兩立,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站到一起。丐幫的龍頭一直不曾露麵,態度很不明朗。至於南海,雖然老龍王與醉霞道人結了仇,可是他年事已高,後繼之人態度很難說,就老夫所知,南海沒有人比得上老龍王的武功膽略,老夫辛辛苦苦闖下這一片基業不能不多加小心。”常霄萬萬不曾料到,意想中順理成章的事竟然會遇到麻煩,不由沉默不語。萬俟嵩解釋道:“老弟,江湖遠比你看到的複雜,醉霞道人有各大名門支持,還有隱逸的高人助陣,加上通天堡,以及齊士真的力量,已經具備了橫掃江湖的實力。如果另外幾股勢力聯合對抗,至少可以平分秋色。可是這幾股力量各懷心腹,互相猜忌,早晚會被醉霞道人各個擊破,老夫不能不留一個退身步。”常霄問道:“堂主能不能詳細說明一下?”萬俟嵩點頭:“老弟是聰明人,如果醉霞道人真的要鏟除霧靈山莊,第一步應該怎麽做?”常霄不假思索:“當然是清理外圍,除掉羽翼。”萬俟嵩笑道:“這就對了,伍青陽是霧靈山莊的唯一繼承人,應該是首選目標,如果派出幽冥劍士,完全可以除掉,為何沒有人對他下手?”


    這個問題頗為尖銳,常霄也想不明白,雖然伍青陽行蹤隱秘,憑齊士真的力量完全可以查出來,真要下手九成可以成功,這麽久不動手確實值得懷疑。萬俟嵩繼續解釋:“丐幫就更不好說了,他們的弟子遍及天下,比齊士真還要耳目靈通,根本不用懼怕醉霞道人,為何行蹤如此詭秘?休說龍頭,連金蟾長老都不肯輕易露麵,他們的立場很值得懷疑。據消息顯示,老弟與醉霞道人初次交手的經過好像順理成章,據老夫看來,卻好像是在演戲,有人事先安排了一切,試探一下老弟的武功。”常霄一直沒有仔細想過,這時反思確實有幾個疑點,憑霧靈山莊老莊主的性情,就算死也不會向自己求援,為何會朝聚龍山莊的方向退卻?還有就是寸心師太,如果老莊主連這個人都應付不了根本不可能與醉霞道人對抗多年,當初在大漠中的盤桓已經可以看出,這位老莊主的修為高深,確實算得上極流人物,不可能被人追得走投無路。常霄一向誠以待人,根本不曾料到這麽多詭詐,一時頭腦紛亂,搖頭歎氣。萬俟嵩勸解道:“老弟,我一直說你不像江湖人就是這個道理,江湖中幫你的人未必是你的朋友,害你的人未必是你的仇人。目前看來,隻有南海龍王最信得過,另外那個高震也可以打交道,雖然他有野心,可是他的野心擺在表麵。金蟾長老雖然光明磊落,可是他不是丐幫的龍頭,事事聽人擺布,不能不防,對霧靈山莊更要多長幾個心眼。”常霄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想不到江湖竟然是這個樣子,表麵上光明磊落的高手俠士竟然各懷鬼胎,一時間感覺到無所適從。萬俟嵩開解:“老弟不要灰心,憑你的本領自保有餘,完全可以逍遙度日,一麵伴妻教子一麵苦練武功,相信醉霞道人也想跟你一決勝負。至於江湖紛爭,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常霄點頭:“看來我是該靜一靜了,多謝堂主挑明。”


    回到聚龍山莊,常霄悶悶不樂,自己忙碌多時,竟然還是得不到真心,萬俟嵩的話已經說明,霧靈山莊根本就不信任自己,丐幫也另有所圖,比較之下還是跟高震打交道比較簡單。鍾元,鍾海不解其故,常霄也無法挑明,隻留在家裏陪伴妻子,照顧孩子。這一日有客來訪,卻是萬仙堂的陸文俊,大廳會麵,陸文俊施禮道:“莊主,家師命我送來一本冊籍,請莊主過目。”常霄接過來一看,原來這本冊籍既不是賬簿也不是武功秘籍,而是一本記事簿,上麵記載著有武林人參與的各類案件。陸文俊解釋道:“莊主,這是家師通過官府的卷宗多方取證的結果,沒有一句虛言。”常霄點頭:“你先住下,等我慢慢看來。”鍾元領陸文俊到住處,常霄靜下心翻看。首頁上標明,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第一個案子發生在十五年前,殺人越貨的一批強人落網,為首者依仗武功僥幸逃脫,改名換姓投入惠海寺。後來受不了清規戒律,到寺外飲酒,醉後吐露實情,方丈發覺後生怕事發受到牽連,竟然用迷魂散讓此人變成白癡,對外宣稱是寺裏收留的孤苦之人,這個罪魁禍首雖然變成白癡還是躲過了律法的懲罰。第二個案子是上清宮一名入室弟子被下五門賊人引誘,沉迷采補之術,到青樓與娼妓鬼混,被人認出來,竟然下重手傷人。消息傳到上清宮,掌教斷然否認,聲稱此人觸犯戒律,被關在後山。緊接著此人從青樓消失,兩年後才出現,如今還在上清宮。第三個案子是當朝宰相把女兒送到南華聖母門下學武,開始兩年一切如意,後來宰相被皇帝下旨處斬,沒收家產。他的女兒一落千丈,被同門支使做苦力,u看書 ww.uukanscm 隻撐了半年就自盡了。


    一路看下去,都是名門正派為了維護聲譽,不顧律法人情,消弭事端的案子,一樁樁,一件件,無不讓常霄感到震驚。腦子裏對這些名門正派的看法有了很大轉變,比較起來,醉霞道人的陰險狡詐,各路人物的爾虞我詐都是順理成章的,江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回想自身的經曆,常霄著實有些心灰意冷,想不到江湖竟然與官場一樣,各懷鬼胎,勾心鬥角。本來以為習武之人應該比官場的人有骨氣,如今看來都是一丘之貉,沒什麽分別。就算自己戰勝醉霞道人,成為武林泰鬥,在這樣的江湖環境下也沒什麽意思。幾乎每個人都有好幾張臉,表麵一套背地裏又是一套,從前的目標逐漸失去了吸引力,常霄深感無所適從。送走陸文俊,鍾元前來詢問:“莊主,陸文俊拿來的是什麽?”常霄歎口氣:“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反而心煩,那裏麵是牽扯到名門正派的案子詳情。”鍾元一笑:“這又算得什麽,這些事江湖人大多知曉,彼此心知肚明,隻是不能公開而已。師父一直叮囑,靜坐常思己過,閑談不論人非。所以我們兄弟很少提及,莊主不必在意。”常霄問道:“你倒說說,霧靈山莊和丐幫是不是真心與我結交?”鍾元搖頭:“不好說,伍青陽每次露麵都是神神秘秘,丐幫龍頭深藏不露,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誰也摸不準,在醉霞道人的強勢之下立場很難說。”常霄點頭:“看來還是我錯了,如果不是萬俟嵩捅破窗戶紙,我還被蒙在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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