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和談??”笑幽錯愕,這節骨眼兒上親自前往實在太危險了。


    “與其說和談,不如說是有禮的威脅。”


    “威脅?”


    雲意初點頭,大概敘述一番,在笑幽呆愣的間隙,他含笑問:“我的計劃和盤托出,你的呢?”


    笑幽回神,頗為複雜地望著雲意初:“我要先去與水見會合,然後闖一闖葉熒惑的武林大會,原本的計劃照常進行,但如果你父親是葉熒惑身後的人,羽國這方麵我便不用下工夫了。”


    雲意初聞言沉聲道:“我會問個明白的。”


    笑幽用信任的眼光回視他,將她已經在暗暗推動的計劃詳細說給雲意初聽。


    兩人對對方的打算心中都有了底,相視而笑。


    雲意初揮鞭一甩:“七天後,你要趕去宣府,看來我們得日夜兼程了。”


    笑幽明白,他必然要看著自己與水見安全碰頭才能放心離開,雖然他那裏的事情比她的更急,更重要,牽係著萬千蒼生,但他們都明白分別會很久,她有些自私地對自己說:就讓他再送一程……再相伴這兩日吧……


    三日後,兩人抵達並洲城,笑幽先在客棧扮了男裝,然後與雲意初走進一家青樓,軒轅水見已率天門山眾人等在這裏許久,見到笑幽安然無恙,他鬆了一口氣,因為擔心而被淡化的滿腹心事再次湧起,可當著雲意初的麵,他隻好強行壓抑著。


    笑幽暫時沒心情顧及水見的心思,她與雲意初都知道,分別的一刻到了,連道別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雲意初與她執手相望,彼此眼中萬千的情愫隻有他們兩人看得懂。


    明明知道對方會為自己小心、謹慎,但叮囑的話依舊忍不住低聲逸出,一句句叮嚀,一句句囑咐,盡是眷戀與思念。是的,雖然手還交握,感覺著彼此的氣息與溫暖,他們已經開始思念……


    旁人都識趣地退開,其實有沒有人在,他和她此時隻看得到彼此,聽得到彼此而已。


    最終,雲意初合起眼簾,在她耳邊低語:“等我……”


    笑幽含淚點頭。


    雲意初鬆開她的手,驟然轉身,動作中,他始終沒有睜開眼睛,他怕,再多看一眼,他就會舍不得離去,舍不得放手。


    而笑幽,定定站在原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她貪婪地看著,仿佛怕自己不多看幾眼就會記不住他的輪廓。


    雲意初走了,留下了一半靈魂,帶走了一隻天門山的信使。


    笑幽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暗香中,她的一半靈魂亦隨他而去,留下滿滿的思念與牽掛。


    雲意初棄了車,一人一騎逃也似的奔出並州城,山野小道上,他勒馬向上蒼祈求,祈求她平安無事,祈求這分別不要太久,也祈求他們倆的愛能終得正果。


    笑幽呆站在院落天井中,仰天忍淚,暗暗祝禱,心中所願與雲意初同出一轍。直到軒轅水見默立在她身旁,她才小心收起悵然的目光,對水見牽出一抹落寞的笑,她知道水見在等什麽,軒轅晨空究竟怎麽死的,隻有她知道,她轉身走回內室,軒轅水見緊緊跟著,待兩人坐定,笑幽望著水見短短時日已憔悴許多的麵容低聲問:“師父的遺體……你……”


    “按他老人家生前的交代落葬了。”


    “葬在軒轅宅邸?”


    水見緩緩搖頭,指了指窗外的天空:“祖父無處不在,或許現在正暢覽三國最美的景致呢。”


    笑幽想起曾與軒轅晨空的一段對話,霎時明了,她的師父已化骨成灰,自由自在地穿梭於空中,無處不在……


    “是葉熒惑幹的?”軒轅水見終於問出。


    笑幽沉默片刻後道:“不,害師父喪命的人是葉離,他已經付出了應有的代價,由我親手了結。對不起水見,若非因為我……師父不會……”她斷斷續續將山坳密牢中的一幕幕講給水見聽,這對她不啻是一種難耐的折磨,她必須又一次回顧軒轅晨空的每句話,每個表情,以及……他倒下的那一瞬。她讓江重重帶軒轅晨空的遺體先走,不是因為她寡情,而是因為她太過重情,她已麵對過一次葬禮,一次永訣,她還記得那種整個人都被掏空,又被填滿,滿到快要爆炸的感覺。人的心再堅強,也不是鐵石,所以,她無法說服自己再一次看著軒轅晨空和澹台沁一樣,在棺蓋下消失,陰陽兩隔。江重重懂她,卻不能接受她的做法,因此不歡而散。


    待她全部敘述完,軒轅水見臉色蒼白地沉默,笑幽則靜靜等待著他的反應,斥責也好,痛罵也好,哪怕是軒轅水見就此離心也好,都是她應受的。


    許久後,軒轅水見合起雙目,複又睜開,沉聲道:“我欠了雲意初一份天大的人情。”


    笑幽注視著他:“水見,若你恨我不需顧慮你的身份和我的身份。”


    軒轅水見長歎一聲,衝笑幽溫柔一笑:“閣主,水見別無他想,隻求閣主能立誓,從今往後以己身為重,以洗劍閣為重,你是澹台閣主與我祖父不惜用性命相護的人,對我而言,在祖父離去的那一刻,亦是。”


    笑幽抿唇不語,水見說的含蓄,他是在提點她,不要再任性而為,她沒有這樣的權利,今後在涉險前要仔細想想,若失敗,會有多少人為救她而賠上性命。她對他重重點頭,無聲用目光訴說著:不會了,失去兩個至親至近的人已讓她徹底醒悟。


    軒轅水見得到了答案,轉開話題道:“閣主信中交代的事,我已照辦,存於天門山的機要卷宗現下都在這處暗樁中,天門山上所有人也已撤離,一部分我自作主張,打散分派入各個暗樁中,一部分帶在身邊。隻是閣主,玄機樓也棄了,我們全部買賣情報的生意都隨即停止,龐大的部眾要怎麽養活?”


    這一點笑幽早思索過,立刻將自己的構想對軒轅水見講述一遍。


    軒轅水見驚詫道:“另組一支商隊?且不用我們原本的人?”


    “是,雖說多數暗樁都有自己經營的生意,但我們不能太招搖,要安全隱匿就不能惹眼,取中平為上,所以我思前想後,隻能另組,以羽國為基礎,慢慢布開一張巨大的商網,我也有很多經營的策略想試驗一下,這件事我準備交給元非總理,你覺得如何?”


    軒轅水見鎮定下來,成,當然好,不成,憑多年累積的財富也不至於立刻就捉襟見肘,旋即回道:“元非的確是不二人選,他比我要成熟許多,待人接物也較為圓滑。”


    聽到軒轅水見的肯定,笑幽舒了口氣,神色轉沉道:“但是水見,這不是目前最緊要的,葉熒惑的動作你比我清楚,他一日不除,一月殺一日不毀,我們就無法安穩,還有師父的仇,他必須償還。”


    軒轅水見沒有答話,從袖中抽出一疊紙頁遞給笑幽道:“這是今日我準備送給你的奏報。”


    笑幽接過,略略瀏覽後眉頭緊蹙,果然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十四處暗樁一夜間被搗毀,生還者……無。


    “是陳默吧!”軒轅水見冷聲發問。


    笑幽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點頭回應:“是他。”


    “閣主全心思量對付一月殺的辦法,陳默,留給我。我生平最恨叛徒,那些死去兄弟的血,我要他用血來償。”


    笑幽沉吟片刻後吩咐道:“留他性命,我還有話想問他。”


    軒轅水見一笑道:“閣主放心。”


    接著,二人又就閣中種種細細商談部署一番,之後笑幽命水見立刻為她易容,點了數名好手,準備前往雁翎城,宣府。


    關於這一舉措,軒轅水見本不讚同,他認為派幾人混進去查探即可,不需笑幽親自涉險,而笑幽堅持要去,一來,別人不會有她這樣了解葉熒惑的心思;二來,親自前往若有什麽動作當即就能展開,不需等待書信部署,耽誤時間;三來,原本的計劃急不得,需要靜心等待,而現在她最怕的就是安靜,因為那會給她更多的時間去品嚐刻骨的思念,所以……


    軒轅水見拗不過笑幽,隻能在易容上多花心思,從五官到身形,每一處都細心思量,待他點頭認同時,就是雲意初恐怕都看不出,眼前這個平凡到扔進人堆就會被徹底掩埋的女子是笑幽。


    在他們一行人出發時,另一邊消失多日的淼淼在一處已被搗毀的暗樁前堵到了陳默。


    兩人隔著一丈左右的距離,陳默察覺到背後有人,警醒轉身,待看清是誰,他瞬間呆滯,想逃,腳下如同生了釘子,一步也挪不動,想說些什麽,卻不知今時今日,他還能用怎樣一副臉孔對淼淼吐出隻言片語。


    淼淼看到陳默麵容的一瞬極為震驚,原本眼中的恨意、疑惑、質問,統統被無法掩藏的痛苦所掩蓋。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陳默嗎?記憶中的少年,永遠一張沒有表情的俊顏,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漠然,卻被她氣得跳腳,或尷尬忍笑,如今……她在他的身上,已找不出半點從前的影子。


    他衣衫襤褸,滿臉的胡茬掩蓋了那份英俊,頭發散亂糾結,一雙充血的眼睛裏是驚惶、不安、愧疚……還有瘋狂,就連原本挺拔的身姿都已不複存在。


    淼淼兀自搖頭,她不能心軟,她要求一個明白!為自己也為洗劍閣……


    她緊盯著他,手中扣起一枚暗器,努力從喉嚨中擠出變調的聲音:“陳默,為什麽?!”(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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