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舷窗上,一絲絲雨滴劃過,就像是斷線的項鏈掛在雲中。,一路有你!湍流衝擊著機身,把艙內弄得起伏不定。珂洛伊沒有心思理會這些,她聚精會神地在小桌板上敲擊著筆記本電腦,編寫今天的新聞稿。


    “……西奧斯特裏亞政府軍表示,前日墜毀的戰鬥機是導航係統故障造成的。殘骸越過了維多麗雅牆,幸運的是飛行員提前跳傘落在線內,總算避免了糾紛。往後的日子,軍事分界線上的摩擦隻會越來越多,西軍計劃引入模擬式無人戰鬥機進行巡邏,這可能會造成木頭人技術擴散……”


    珂洛伊自言自語地邊寫邊評論,這是她的新習慣,打字時必須同時進行論述,保持大腦的高度緊張才能更好地集中注意力。


    坐在身旁的阿爾臉色蒼白,劇烈的顛簸讓他感到喉嚨裏非常難受。雖然很想和珂洛伊聊幾句,但自己既插不上話,又怕萬一開口非得把剛吃的機上餐點全吐出來。


    珂洛伊的念白幾乎是直覺性質的,她的很多精彩而受歡迎的評論都是用這種方式來完成:“……東西兩軍的衝突正在升級,這是即新東都核彈危機之後,世界再度滑到戰爭的邊緣……”


    “上次,是蒙擊解決的,對。”阿爾沒頭沒尾地應和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珂洛伊忽然怔住了,雙手的敲擊躍動戛然而止,十指緩緩伸平,放在鍵盤上。


    “呃,很抱歉,泰勒小姐,我並不是想打擾您。”


    “不,沒什麽。”她往後一仰,開始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逃離。


    這段時間以來,珂洛伊一直在用緊張的工作來瘋狂占用自己的大腦,一刻都不停歇,因為她害怕自己越陷越深。現在阿爾的這句話,讓她感到無論怎樣都擺脫不了,哪怕一分鍾都不行,現在腦海裏全是那家夥的身影。


    “那麽大的雨,也許我們得備降其他機場了。”阿爾強忍著喉嚨裏的嘔吐感,想彌補自己造成的尷尬場麵。


    珂洛伊沒有回答,無力地把頭靠在側壁,任由其機械振動從機身傳到自己腦殼上。幾縷金發滑到額前,擋住了視線。她沒有吹,也沒有理會,忽然間覺得身心俱疲。


    雨點打在舷窗上,淅淅瀝瀝劃著線。


    濃厚的雲層下方,大雨瓢潑傾盆,整個飛行學院像是建在瀑布裏。


    蒙擊在雨中全力追逐著遠處的白色身影。綿密的雨珠砸在臉上順額頭留下,一開始還能被眉毛分開,但很快就遍淌滿臉。飛行夾克雖然擋住了部分,但雨水還是順著脖子往衣服裏灌,襯衣半濕半幹地黏在身上。不過這種情況隻持續了一小會兒,沒多久就全身通透痛快了。


    他不時往兩旁觀察環境。這所飛行學院他還不熟悉,需要臨時在心中描繪出地形。沿路有不少帶避雷針的建築,隻要注意避開樹木,基本不會有雷擊危險。


    剛想到這裏,橫空又是一道霹靂劃過,雷聲震得五髒發酥。在電光的閃爍中,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背影格外明顯。他甩開步子往前追,邊跑便擦臉上的雨水,時刻緊盯前麵的白影。


    路麵的積水減慢他的速度,濕透的牛仔褲讓雙腿像灌了水銀一般沉重。越往前跑,不熟悉的景物越多。蒙擊不得不加快觀察的速度,這些也導致了腳步變慢。


    不過,他的奔跑節奏放緩的原因沒那麽簡單,此時的蒙擊已經是疑竇叢生。


    雙手猛一抹臉上的雨水,狠勁甩甩頭。心中快速思考著:對方是什麽動機,自己初來乍到臨時過夜而已,根本沒有監視的價值。就算是要了解自己的行動,也不可能派遣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翻上10米高的窗戶來窺探,這太不合理。


    隻有一個可能,對方知道自己對總是穿著白色連衣裙的九號甜心感興趣,所以故意引誘自己去追。


    想到這裏,蒙擊的奔跑減慢了半步,但僅僅是半步。


    他心中迅速想到,現在無非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是有人想把自己從房間引出來,伺機盜走碎顱者庫帕的包。因為庫帕死前說過,組織會回收他的數據,而這些數據都在運動背包的暗兜內;


    另一種可能是故意把自己引到某個地方,讓自己看某種東西。


    對於蒙擊來說,如果是前者,他並不擔心運動背包被取走,隻要抓住前麵的白衣女子就不愁找不回線索;若是後者便讓他更加興奮,挑戰未知、冒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些都是蒙擊行動的座右銘。


    因此他的動作隻減慢了半步,就毫不猶豫地繼續追趕。


    暴雨的烈度隨著烏雲移動,衝在雨中所感受到的水珠時多時少、時緩時疾,唯獨滂沱轟鳴聲不變。耳邊的雷聲和眼前閃電光芒越隔越開,漸行漸遠,這場雨很快就要結束了,但現在卻是雨滴最密的時候,奔跑時感覺這場雨簡直是橫著掃來。


    前麵就是學生宿舍樓,幢幢聯排公寓並行林立。剛才已經停了電,每棟樓隻有黑乎乎的方形影子矗立在雨夜中。


    這裏和教學區不同,生活氣息濃鬱得多,即便是下著如此大的雨,仍舊有很多學生沒有收回晾曬的衣物。**單、校服和一些**褲在窗邊的鐵絲架上被風卷得翻滾不停,地麵上也散落著不少吹落的校服等衣物,躺在泥水之中。


    蒙擊感覺到已經越來越近,對方也發現自己在追趕她。隻見這白色的身影在雨絲中跳動著,閃進了2號宿舍樓,消失在了樓門口。


    他全力奔跑著,但是現在鞋襪裏也都全是水,腳步難以掌握位置輕重,再加上浸透的牛仔褲限製了行動。蒙擊盡全力邁箭步跨上台階,緊跟著衝進2號宿舍樓。走廊和各房間都沒有燈光,側耳聽不到腳步,但地麵可以隱約看到有泥水淌成的小腳印向樓梯台階蜿蜒。


    蒙擊正要往前追,忽然間一個胖矮的身軀衝出,和他撞了個滿懷。他一看對方要跌倒,趕緊伸手扶住。


    對方是個燙頭的中年婦女,手中拿著應急燈,胸前掛有管理員的姓名牌。


    她雙手扶正眼鏡,用燈直照蒙擊的臉:“你找誰?”


    “剛才有個女孩走進來了,我正在追她。”蒙擊氣喘籲籲地回答。劇烈奔跑後猛然停下腳步讓氣息有些急促。進入室內,體熱將身上的雨水加溫蒸騰起來,讓人感覺十分難受。


    “你現在不能進來,明天再來。而且3樓是女生宿舍,你可不能就這樣隨隨便便往裏闖。”


    “那進來的女孩,她叫什麽名字,住在幾號房?”蒙擊氣息很快恢複均勻,他放低了聲音,但語氣急切。


    “我剛才可沒看到有人進來,就是你。”


    “怎麽可能。”蒙擊往地上一指,“這攤水跡是新的。”


    管理員右手扶著眼鏡,用應急燈照亮地麵,眯著眼找水跡在哪裏。


    蒙擊趁此時,低頭小聲說了句:“失禮了,阿姨。”便猛地前傾身體沿著這連續不斷的水漬朝樓梯直奔而去。


    管理員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連連高叫:“你不能進去!”邊說邊朝前追。


    他可不管這些,沿著水跡很快就能找到那個女孩在哪裏。


    走廊黑洞洞的,蒙擊低頭緊盯水漬沿梯而上,眼看著就能找到對方,他在樓梯上使勁大步跨越,恨不能每次抬腳跨過四級台階。


    就在這時,樓上隱約傳來了非常細小的“喀嚓”碎裂聲。這種聲音極其特別,微小而清脆,像是試管摔在地上,或者打碎了薄玻璃板。


    這聲音,成為了安靜與喧鬧的邊界、有序與混亂的轉折。


    就在剛才,四周除了雨聲之外什麽都沒有;而1秒之後,宿舍樓內警鈴大作、應急燈把樓道和走廊內照得通紅。


    這個時候蒙擊才明白,有人擊碎報警按鈕,啟動了樓內消防係統。想到這裏,自動噴淋頭已經把水噴了下來,滋了蒙擊滿臉全身。


    “見他的鬼,樓內也下雨!在外麵被澆透了,進樓照樣被淋,今天是什麽日子。”蒙擊抹著水珠歎道。


    宿舍樓內頓時大亂,管理員慌忙地一間間砸門,高聲叫同學們疏散:“著火了,不是演習!著火了!”頓時,姑娘們的尖叫、盆杯叮鐺、拖鞋趿拉聲攪成一團。


    蒙擊知道這不是著火,肯定是那個白衣少女啟動的火警。


    他扭頭一看,一樓走廊已經有不少學生衝出寢室往門外跑。趕緊三步並兩步也奔到一層樓梯口守著。這棟樓是否有其他緊急出口都不必理會,反正對方上了二樓,總不能從窗戶跳出來。


    樓上的女生也都開始跑下來,很快匯集成人流往下衝。她們在霧水噴淋中縮著脖子快速奔跑,有的捂頭有的雙手搭簾。沒有人抬頭注意牆邊站著的蒙擊。


    警報聲、嘈雜聲,現場混亂不堪,大廳和台階那些光滑的大理石表麵在消防係統的噴淋下逐漸積起一層水膜,又濕又滑。


    蒙擊有些擔心,便慢慢往樓梯口移動。這時在拐角處有女生啊呀叫了一聲,一腳滑倒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他趕緊上前伸手攬住她,同時擺手指揮其他同學從旁邊走。


    那女生趴在蒙擊懷中,抬頭看了他一眼,淋透了的長發蓋在臉上,雙眼有些慌亂。蒙擊把她扶起來,說道:“小心點,快走!”她點點頭,繼續朝門外跑去。


    這棟宿舍樓每間住四人,全滿大概200人左右。蒙擊想到這裏時,學生已經基本疏散完了,但是沒有看到任何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


    一樓的宿舍管理員正在挨門檢查,蒙擊朝她喊了一聲:“阿姨!我幫你到上麵檢查。”便往上衝。


    走廊雖然被應急燈照亮了,但每間宿舍都黑洞洞的。地板上全都是消防噴頭灑出來的水,想要追尋剛才的腳步水漬已經不可能。蒙擊一間一間宿舍尋找,連**底下都看了一遍。幸虧這棟宿舍隻有三層,而且僅頂層是女生宿舍。


    大約過了十分鍾,蒙擊仍然一無所獲,隻能離開。他走下樓梯朝外望去,這裏離機場外場比較遠,共用的消防車趕過來還需要時間。


    外麵的雨已經趨小漸停,奧斯特裏亞的雷雨來得快去得快,不過宿舍樓裏的雨還在下。


    蒙擊走出門口,uu看書 ww.uanshu 看到眾人聚在樓前空地上,便朝他們揮手喊道:“沒有明火了,沒事。”接著又走到管理員麵前:“我檢查過了,沒有人留在裏麵。阿姨,我想打聽一件事……”正要開口詢問是否知道這位白裙姑娘的情況時,他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讓人感到詭異而尷尬。


    管理員湊了過來,嘴唇哆嗦著,雙眼盯著蒙擊腹部:“你沒事,要不要找人送你去校醫院?”


    蒙擊正覺得納悶,低頭一看,奇怪,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弄得渾身是血。襯衣浸得黏黏糊糊,牛仔褲也被血染得黑紅黑紅的。


    “我沒事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不是我的血。”蒙擊笑著回答。


    他把襯衣下擺從褲子裏拉出來,露出腹部。這時候,劇烈的疼痛才傳來。襯衣已經被劃破了,腹部正中偏左的位置,有一道狹長的傷口,是被刀一類的銳器割開的,傷口在雨水的浸泡拖拉下汩汩地冒著血。堅持著往前走幾步,伸出右手倚牆扶穩。腹部劇烈的疼痛好像要把自己從中間撕開,血流不止,左手用力壓緊傷口,但殷紅的鮮血仍在不斷湧出。蒙擊覺得視線模模糊糊,雨已經停了,但就是看不清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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