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拚了!”見心愛的人香消玉殞,譚小雲隻覺得整個世界仿佛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昏暗之中,他此時已經完全瘋狂,他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撲向了黃袍人。


    黃袍人雖然也略懂武修,但畢竟隻是皮毛中的皮毛,又是從未殺過人見過血,見譚小雲狀若失去小狼崽的母狼般紅著眼癲狂衝向自己,手足無措,竟然一時呆住了。


    “咻!”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得短促的破空之聲,譚小雲覺得肩頭一陣火辣,劇痛蔓延全身,但他卻似乎完全不曾感覺到,身體已經撲在黃袍人身上,狠狠一口咬向對方的咽喉。


    “啊……”黃袍人慘呼一聲,竟然被譚小雲活活咬斷喉嚨,當場死去。


    “啊……”人們乍見這連續兩幕血腥殘忍的場景,不由大嘩,紛紛驚叫出聲。


    “臭小子,竟敢殺死半仙!你是找死!”杜明不曾想到這看似毫無火氣的少年發起蠻來居然如此可怕,自己這一箭射去,正中他右肩膀,卻絲毫沒有阻止他。


    杜明此時殺心大起,抽箭搭弓,瞄準了杜明心髒又是一箭射出。


    “咻!”“哧!”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杜明感到自己的心髒一陣收縮,瞪大了眼睛低頭看去,胸口一支羽箭深深刺入,他身體一顫,倒了下去。


    “小雲哥!”譚笑尖聲叫道,這片刻時間,自己姐姐和譚小雲雙雙遭到毒手,他小小的心靈所受到的衝擊可想而知,腦中有如中晴天霹靂,心中卻也是翻江倒海,他幾近暈眩,癱坐在地,眼前一片漆黑。


    杜明倒在地上,艱難地伸出雙臂,匍匐著慢慢爬向譚心的屍體,他們之間原本不過短短的距離,此時卻仿佛相隔了千山萬水,天涯海角。


    “心……心兒……”他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在隨著血液的流出而不斷地流逝,他已經忘記了疼痛,他心中隻有一個意念,那就是和譚心死在一起。


    終於,他爬到了譚心身邊,顫抖著伸出右手,吃力得撫摸著譚心還帶著餘溫的蒼白而美麗的臉頰,他居然笑了,笑得那麽淒涼,又那麽滿足,他喃喃道:“心兒,誰也……也不會把我們再分開……”


    “哼!好一對死命鴛鴦。”杜明冷冷地看著這一切。莫非他那還年輕的心,是石頭做成的嗎?


    他嘴角又浮起一絲邪異的笑意,目光向雙目空洞的譚笑,突然對著嘩然騷動的人群大聲道:“這兩個野小子公然擾亂祭天儀式,殺死半仙,與上天的旨意作對,九天諸神定然會大怒,如今隻有全部處死,才能平息神的怒火!”說完,又搭上一箭,他就要對譚笑痛下殺手。


    杜明看似把所有剩下的精力都放在譚心身上了,杜明的話卻全聽在他耳中,他心中分明,如今自己非死不可,但譚心這個唯一的弟弟,卻無論如何不可以死,不然,他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譚心交待?


    念到此處,他抬頭見譚笑呆呆地看著自己和譚心,用盡最後的力氣衝他吼道:“譚笑,逃!”然後拚盡身體殘留的最後一絲力量,撲向杜明,死死抱住了後者的雙腿,眼睛卻仍然望著譚心,心中默默地念叨:“心兒,這是我唯一能再為你做的。”


    這一聲吼有如當頭棒喝,譚笑腦中轟然一響,回過神來。


    “逃,好好活下去!”這是杜明給譚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譚心忍住眼淚,狠狠地點了點頭,朝姐姐的屍體看了最後深深的一眼,跳起來,躍下圓台。


    台下的人們此時正處在混亂中,突然見譚笑竄將下來,見他失魂落魄,又憐他親人新喪,都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小子哪裏逃?”杜明抬手一掌,譚小雲登時七竅流血,那一雙血紅的眼睛裏,卻是無悔之色,他那雙臂仍然緊緊抱著杜明不放,杜明奮力一掙才把一條腿抽了出來。


    杜明怒不可遏,舉弓想射譚笑,怎奈他已經紮入人群,這一箭卻是射不出去了,心中狂怒,喝道,“來人,追!”


    “是!”四個手下應聲而去。


    譚心個子本也不大,鑽入人群就被人流淹沒,他左穿右繞,腦中全是剛才姐姐和小雲哥慘遭毒手的場景,心痛地仿佛在滴血,但他腳下卻不敢絲毫停頓,穿出人群,看準一條小巷,頭也不回的拔足狂奔。


    身後傳來追殺者的呼喝之聲:“快,那小子進了那個巷子裏了……”


    “跟上,少城主說了,那小子非死不可,千萬別讓他跑了……”


    譚笑沒命得向前奔跑,耳邊風聲呼嘯而過,眼前早已分不清東西南北,但他卻不能多做思考,因為死神的腳步就在他不遠處的身後。


    “看,那小子就在那裏!”譚笑年紀小,又是毫無武修的農家孩子,腿力自然遠遠不及這些城主府裏訓練有素的隨從護衛,他漸漸感到了力竭氣盡,而身後的呼喝聲,卻是越來越近。


    譚笑靠著一股子求生的本能和對杜明的仇恨之意,激發著小小身體內的潛能,拚命向前逃跑。


    他又看到一個小巷子,他想也不想就鑽了進去,眼前是一戶人家,院中雞窩狗盆,鹹菜水缸,倒像是農村人家,原來他已經逃到了北望城邊緣的貧民區。


    “咦,那小子怎麽不見了?”追兵的聲音遠遠傳來。


    “剛才我就看見他向這個方向跑得,肯定是就在附近。”


    “量他一個小鬼也跑不了多遠,王成李立,你們兩去那邊,陳路跟我來這邊。”其中一個聲音吩咐道。


    “是,木老大!”幾個人分頭行動,木老大和陳路正向著譚笑逃入的那個小巷而來。


    譚笑慌亂中環顧四周,眼睛盯在那口足有他大半個人高的水缸上。他的小腦袋裏已經做出了一個釜底抽薪的決定。


    “嘩啦!”屋內的主人聽到院中似乎有動靜,以為有人來,一個衣著簡樸的婦人趕了出來,卻正是早上譚小雲和譚笑二人在路邊聽說譚心消息時看到的那個婦人,她在門口一看,卻是空無一人,不由呐呐疑惑道:“咦,沒有人啊,難道是我聽錯了?”


    “木老大,我們進這戶人家看看。”隨著說話聲,木老大和陳路已經走進了院中。


    婦人見兩個麵帶煞容的陌生人突然闖入,不由驚惶道:“兩位大爺,你們這是做什麽?”


    “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小孩?”陳路劈頭問道,木老大卻是陰沉著臉在院中四處環顧,突然奔到雞窩前,隨手從一邊撿起一根長棍,狠狠捅去。


    “大爺,你們這是幹什麽?我沒有看到有小孩子啊……我孤苦伶仃一個人,什麽東西都沒有,求求你們行行好,放過我吧……”婦人見他二人麵色鐵青,以為是強盜打劫,連忙苦苦哀求。


    木老大二人將整個院子搞得雞飛狗跳,又在屋子裏搜了個遍,仍然沒有發現譚心的影子,兩人見那婦人惶恐不已得樣子,覺得她也不像說謊的樣子,也就死心了,揚塵而去,嘴裏還不住得罵罵咧咧:“這個亡命小子,諒他也逃不出這北望城……”


    婦人鬆了口氣,連忙跑過去把院門給關上了,剛想喘口氣,突然“嘩啦”一聲,一個小小人兒從水缸裏翻了出來,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婦人剛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連忙跑過去,扶起譚笑,連連問:“孩子,你是誰,你怎麽啦?你沒事吧?”


    譚笑在水缸裏憋氣躲了很久,再加上先前沒命的逃跑,此時早已大腦缺氧,心力交瘁,眼前一黑,就沉入了無盡的黑暗。


    譚笑做了一個夢。


    他在夢中看到了譚家村村南金黃色的麥田,秋風習習,金浪起伏。


    他就在那一片金色的世界裏奔跑,他原本是無憂無慮的,小小的心靈是那麽的幸福而滿足。


    他心裏在想:姐姐譚心和那個一天到晚讓自己喊他姐夫的譚小雲一定又躲在什麽地方幽會。


    “譚笑,你來找姐姐啊。”陽光刺目,譚心溫柔疼愛的聲音仿佛近在耳邊,那是多麽熟悉而溫暖的聲音啊,“你是不是又要來搗姐姐的亂啦?”


    “小鬼頭,這回你是找不到我們羅。”那是小雲哥哥的聲音,這個聲音似乎在右邊,轉眼又飄到了左邊。


    “姐姐姐夫,看我找到你們啦!”譚笑用力撥開眼前的一道麥牆,高聲叫道,他原本以為,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定是他熟悉的一幕。


    然而,他隻看到了兩具屍體——譚心和譚小雲雙雙倒在血泊之中,原本金色的陽光化作了漫天詭紅色的雪花,冷風嗚咽中,整個世界突然化作了殷紅而深沉血色!


    “姐姐!姐夫!”譚笑猛然間坐了起來,額頭上虛汗如水,身上也是大汗淋漓。


    “孩子,孩子,你醒啦?”一雙粗糙而溫暖的手扶住了他,譚笑定下神來一看,隻見在昏黃的燈光下,是一個麵目慈祥的中年婦女,眼中盡是關愛憐憫之色,他依稀記得在哪裏見過。


    “孩子,你是不是被人販子給追啦?”婦人輕輕地撫摸著譚笑的頭伏,柔聲問道。


    譚笑初經慘變,眼下已是舉目無親,幼小的心靈深受衝擊,悲痛難以形容,又遭亡命追殺,實在是悲苦無依,此時眼前的婦女溫言慈語,倍感親切,終於忍不住放聲哇哇大哭起來。


    這婦女早年喪偶,膝下又無子女,本來也是孤家寡人身世淒涼,見譚笑年少天真,模樣又俊俏可人,早已內心喜歡,連忙將他擁在懷裏,一邊撫著他的腦袋,一邊輕聲安慰:“好孩子,心裏苦就哭出來吧,哭出來什麽煩惱都忘記啦。哎,可憐的孩子啊。”


    譚笑從小就生性開朗,打出生以來,幾乎沒有落過眼淚,如今身受大難,家破人亡,內心實在是苦大仇深,傷心欲絕,這一哭,竟然苦了近半個時辰。


    那婦人一直等他哭夠了哭累了,這才慈愛道:“孩子,你還沒吃過東西吧?大媽給你拿點吃的去。”說完卻端了一大碗白粥,又給他煎了個雞蛋。


    譚笑看著那個雞蛋,想起以前姐姐每天早上都會為他煮一個雞蛋,睹物思人,不由眼淚滾滾而下,滴落在碗中,手中緊緊抓著筷子,竟然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那婦人見他這樣,心中大是不忍,柔聲勸道:“孩子,無論如何,吃飽了才有力氣,吃飽了才可以好好活下去啊。”


    “笑兒,好好活下去!”姐姐譚心臨死前的話在譚笑腦中響起,他咬了咬牙,埋頭大吃起來,其實他早已饑腸轆轆,此時吃得狼吞虎咽,一直喝了三大碗粥。


    那婦人滿意地看著他吃完,這才問道:“可以和大媽說說你是打哪裏來的嗎?對了,u看書 uansuo 你可以叫我樓大媽。”


    “樓大媽……”譚笑此時心中稍定,禮貌的叫了一聲,心中卻在想,是否該將自己的遭遇告訴她,經曆了如此劫難,他仿佛長大了許多,再也不似以前那樣沒心沒肺,單純率直,於是隻是低頭不語。


    “怎麽了孩子,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樓大媽見譚笑低下頭,關心道。


    譚笑心想,自己如果把自己的遭遇告訴樓大媽,也許她還能想辦法讓自己離開這北望城,他深知杜明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唯有先離開這虎狼之地,他才會有新的人生。


    於是他便斷斷續續地將自己和姐姐譚心的經曆說了出來,等他說完,他已經成了一個淚人,雙拳緊緊握在一起,內心的仇恨和悲傷幾乎將他淹沒。


    樓大媽聽得也是淚花汩汩,歎氣道:“想不到我們城主大人的少爺,竟然是這樣的人,枉我們這些百姓平日裏還對他們如此敬仰愛戴。今天早上聽別人說起城主府請來了半仙祭天息雪,卻說是要用活人,這本就是罪過雷劈的事啊。”


    “樓大媽,你送我出城好不好?”譚心突然跪了下來。


    “孩子,你先起來,大媽雖然年紀大了,也無依無靠,但送你出城,倒還是可以想辦法的。”樓大媽已經決定救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她將譚笑扶起,摸摸他的臉蛋,溫言道,“孩子,你先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大媽叫你,到時大媽自然有辦法送你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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