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南市,不過是坪山鎮城南的一片早墟,沒有店麵,五人身位寬的路麵兩旁用竹搭了個簡單的棚子,棚頂鋪著布幕,又草席鋪地,插著一個個木牌,木牌上用紅漆、白油寫著“百草霜”、“童子岺”、“木唐金”等等,再加上或蹲或坐的買賣行家,便將路麵擠得隻能並肩同行最多兩人。那頭小驢車倒也勉強過得,隻是伍益權在前牽著,蘇雲與張涵在車後頭跟著。他們因來得晚了些,行人倒也不算擁擠。


    伍益權指著那些木牌道:“紅漆是入貨,白漆是出貨,南北的商人,在這裏或是擺攤,或是走攤,凡貨物買賣,兩頭都要給坪山鎮貨稅百分五厘,光這一出一如上,坪山鎮就能收得交易額的一成。當然,南市之中的交易,是受鎮中勢力保護,買賣雙方交易後,若是貨不對板、銀票摻假,都可以拿到南市的鎮守民兵營中申訴,自有人出頭。而交易雙方在坪山鎮內外十裏範圍內都受保護。因此南市的貨稅說白了,就是地頭蛇收數,過江龍也不敢輕易犯事,這一成的貨稅算是物有所值。”


    蘇雲便問:“那麽出了坪山鎮外十裏呢?”


    伍益權笑道:“那自然是生死由天,各安其命。”


    張涵嘖嘖稱道:“要我是越貨之人,出了十裏便不懼這鎮守民兵了。”


    伍益權回頭看了他一眼:“南市交易不過是些藥草山貨,哪有什麽珍奇之物,再說,這些年來,在南市交易的不過是些往來小商賈,所生的爭拗,不過是些小小口角,出了坪山鎮,再南去十裏便是岔路,除非是有心尋仇,誰會花時間在這上頭不是?”


    正說著,伍益權突然停下,對地上一盤坐的漢子問道:“兄台,我們這裏有新鮮山參、猴頭菇、草靈芝……。”


    那漢子瞥了他們一眼:“有多少?”


    伍益權指了指驢車:“各有五十斤不到。”


    漢子便將草席一卷,扯過竹棚布幕,讓出一條道來:“把車拉進來說吧。”


    這麽一停頓,後頭果然停滯不前,伍益權也沒多言,直接將車牽了過去,蘇雲這才看到,原來棚子裏頭還有數人站著,車拉進去後,他們幾人一站,便滿滿當當。


    九芸已跳下車來,站到後頭,待他們卸下貨物,將驢子牽到一旁,伍益權便打開了布袋讓那漢子一一驗貨。


    漢子邊挑邊道:“果然新鮮,看樣子離土才不過五日。”


    伍益權憨憨的笑道:“兄台好眼力,這批貨都是四日前剛從山中新鮮挖來的,怕耽擱了炮製的時日,趕著便送坪山鎮了。”


    漢子點頭笑道:“看來你們也不易,聽說今年霜凍的厲害,你們大約雪沒化就去挖的不是?”


    “正是,正是,兄台聞這山參上的雪味兒便知了。”伍益權舉起一根半掌粗的山參道。


    漢子又笑了笑:“你們這貨是不錯,幾位打算多少銀子出貨?”


    伍益權因道:“實不相瞞,這次村中讓我將這些山貨折變銀錢,到赤河置辦布料玩意兒,我們要的不多,山參一斤一兩銀子,猴頭菇兩斤一兩銀子,草靈芝五斤一兩銀子……兄台您看這價錢使得?”


    伍益權這頭說完,漢子心裏已算好總賬,笑道:“倒還實惠,不錯,除了山藥之類的,這些藥材我們都收了,按你說的價,都收了。你們要現銀還是銀票。”


    伍益權眉開眼笑的道:“大頭銀票使得,零頭就現銀好了。”


    漢子便著旁人秤好了貨物,一共一百一十兩,帶著伍益權一行去市中公道處驗過貨物和銀票、銀兩,公道處抽了稅,出了兩張蓋印公函,買賣雙方交易妥當,告辭而去。


    伍益權讓九芸收好銀票銀兩,將剩下的山藥等不值錢的貨物市價出了,又換了十多兩銀子,這才去馬販處,將那頭老驢和車子低價賣了,用四倆銀子換了四匹壯健的馬匹,配好鞍韉,算是完事。


    在釘馬掌的時候,四人竟隔著鐵匠的店門,聽到兩個人在說話,其中一人道:“島主還沒回島麽?”


    另一人答道:“尚未,聽說島主這次去收割藥田,正遇上燕晉交戰,想是耽擱了些時日。”


    最先說話的人便道:“憑那些莽夫士卒,若是不長眼睛,驚擾到島主,還不知道怎麽個死法。”


    “這裏人多,別說了,趕緊走吧,老七和老十三都怕等得不耐煩了,路上再說。”話音剛落,便聽到二人翻身上馬,往南而去。


    伍益權與眾人對視了一眼,也不說話,等馬掌釘好,牽過馬匹,伍益權便道:“想來和我猜的不差,隻是他們往南而去,怕和我們一路,我們先用過午飯,然後再出鎮便是了,若是路上遇到這四人,不可多生是非,我們隻管趕自己的路好了。”


    待得用過午飯,日頭已曬到頭頂,九芸自去買了四頂鬥笠,一人一頂,方牽過馬,走到鎮南城門,隻見人來車往,甚是熱鬧,伍益權看了看,不見那四個幹瘦漢子,心下稍安,便道:“趁現在人多,我們這邊走吧。”


    四人這才翻身上馬。


    出了坪山鎮,四馬腳下生風,不到一個時辰已奔到坪山鎮南,一處叫十裏坡之地,過十裏坡便是伍益權先前所說的岔路交匯點,隻見五條分岔路齊齊整整地以十裏坡為原點向遠方輻射而去。


    伍益權指著其中一條道:“此路是往大晉懷南山唯一的小路,另外四條乃是通往別的城鎮的單行道。若是有人與我們同路,我們需當留心。”


    蘇雲奇道:“這又是為何?”


    “燕晉交戰,從七道歸一村自有最快捷徑能抵達,若是繞行南嶺再拐道而去,不是細作,便是和我們一般的修行者。”接話的卻是九芸。看書 .uukanshu.om


    蘇雲這才恍然大悟,伍益權又道:“不錯,我們也別耽擱了,恐怕這兩晚我們還要趕些夜路,隻怕你們中有人受不了如此折騰。”他眼睛望向九芸,九芸會意,笑道:“看我作甚,我若拖了你們後腿,你們隻管趕路便是。”


    伍益權卻道:“這裏便是你想落下,也不能夠了。南嶺多瘴氣,我們四人可要共同進退,若是有危險,輕易不能丟下其他人。”


    蘇雲與張涵也點頭讚同。九芸卻道:“瘴氣?我這裏有九蜀的退瘴雷,可保半個時辰無虞。”


    “南嶺的瘴氣自然沒有九蜀的厲害,瘴氣我們倒不怕,怕的是初春的瘴氣中滋養蚊蟲,被叮上一口,可是會留疤的。”


    張涵一拍大腿:“不錯,我家有一個老仆人年輕時在這南嶺中被叮過,滿臉都是疤痕,不算猙獰,卻也難看的很。”


    九芸眉頭一皺,蘇雲卻道:“你們嚇她作甚,這蚊蟲倒也不用過於害怕,我自有法子。”不知蘇雲有何法子?且聽下回分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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