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來生,他要做一名最好的醫生,免她心疼,治愈她所有的傷痛。


    他手撐著下巴坐在病床邊看著她的臉,她瘦了,下巴尖尖的,失去了以往的圓潤,這副樣子,倒像他第一次遇見她時她的消瘦模樣,回到了第一次相遇的樣子,她穿著高跟鞋像個瘋女人一樣在烈日下狂奔。


    忘不了,哪怕過去再多的時日,再多的驚鴻一瞥,也依然忘不了。


    他的指尖輕撫著她的臉頰,她的眼角滑落下一滴眼淚,他吻上她的眼睛,深深的一個吻,他想告訴她,此生他都不再遺失她的方向。


    她醒來的時候,手指輕微動彈了幾下,她感覺到自己的左手被一個溫暖的掌心包裹著,有熟悉的溫度,還有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木香。


    他感覺到她手指輕微的活動後,激動地緊握著她的手,他沙啞的嗓音,可以聽出他守在她病床邊熬了多久,他深情地說:“小漫畫,你終於醒了,我終於把你找到了。”


    她聽到他的聲音,多麽熟悉多麽近,他就在她的身邊,最近的距離,記得不久前她在巴黎,他在上海,他們之間隔江隔海,隔著望不見彼此的距離。而此刻,他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裏,她想自己這是死了嗎?還是,在夢靨?或許,是醉了,醉爛如泥,幻覺中。


    她點點頭,睜開眼睛想要看到他,要看清他的麵龐,要確定是不是他,是不是幻夢一場。當她努力要看清麵前的他,卻發現眼前漆黑一片,黑暗撲麵而來,壓抑地她顫栗了一下。


    “卓堯,現在是晚上幾點,怎麽不開燈?”她支撐著想要坐起身子,她看不見他,她害怕黑暗,她不能看不到燈光,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試探著抓摸著,她想要觸摸到他的臉,確定他真的是在她身邊。


    卓堯心裏一沉,隨即看向了窗戶,窗簾拉開,陽光照射進來,洋洋灑灑,風和日麗的午後,她怎麽會說是晚上沒有燈?難道——不可能,他說服自己不可能,她一定沒事的,他努力讓自己鎮定平靜,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美麗的眸子睜大著,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腦子裏想起酒精中毒的後遺症——暫時性失明。


    她的手撫摸著他的臉,她嘴角溫柔地微笑道:“卓堯,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怎麽來了,我還以為我是在夢裏,我還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再也......”


    他的手指輕輕覆在她的唇瓣上,他心痛的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小漫畫,你沒有做夢,我來巴黎找你了,我在電視上看到你遇到了意外,我找到了醫院,日夜守在你身邊,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他說著,擔憂地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如果隻是暫時性失明,他還不想讓她知道她眼睛的事,他擔心她初愈的身體經受不起這樣的刺激。


    “意外?我遇到了意外......”她並不知情,喃喃自語說:“我隻記得我好像是喝了很多的酒,最後頭很疼像是要裂開一樣,然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卓堯,你告訴我,我是怎麽了?”


    “酒精中毒,不過沒事了,你都醒了,等天亮了,醫生來給你做檢查,你身體好了,我就帶你回上海,別在意我媽的態度,她這一次絕對阻止不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的決心。”他說著,既是對她的安慰,也是對她的承諾。


    她乖巧地點點頭,伸手在床頭邊摸著,她好奇地說:“這麽黑怎麽不開燈呢,我想看看你這些天的變化,是不是又沒有刮胡子呢。”


    他握著她的手,生怕會引起她的懷疑,他裝作平靜的樣子說:“我還不適應這裏的時差,所以關燈比較適應一點。”他這句漏洞百出的話,並沒有引起她的猜疑,按理說如果是不適應時差,那就該是開燈了。


    他坐到她身邊,將她摟在懷裏,她靠在他的背上,說:“我想這次酒精中毒是值得的,因為,這樣我們才在巴黎相遇。”


    她依靠在他寬厚的胸膛間,那熟悉的木香,隻是看不見他的麵龐,她等待著,黎明的到來,也許黑暗不會太長久了,陰霾會被明媚的陽光一掃無遺。


    多好,有他在,酒精中毒又有什麽可怕呢。


    卓堯,這世間上最可怕的事,莫過於再也見不到你。


    獨自行走了這麽多城市,看過了那麽多風景,卻獨獨少了這個倨傲甚至有些不講理的男人,他生氣惱怒眉頭擰眉成“川”字的樣子,他對著鏡子打領帶還是會打歪每次她見了都要忍不住幫他重新整理,他做俯臥撐滿臉的汗珠,做完了就站起來抱住她在她耳邊急促的喘氣。


    這一次,我們不要分開了,好不好?曼君喃喃低語,她手攀上了他的麵龐,撫摸著他的輪廓,像是一覺夢醒,恍然隔世,再重逢,沒有疏離,倒有了惶恐不安。


    她不安了起來,夜好像是黑了很久,像是再也不會亮了一樣。


    她驚恐望向了窗戶的方向,漆黑一片,她仿佛明白了似的,一下推開了他的懷抱,掙紮著哆嗦說:“天不會亮了——天不會亮了……”


    卓堯聽著心一抽地疼,他看著她失魂般念叨著天不會亮了,他用力抱緊她,不要她脫離自己的懷抱,就好像一脫離,就再也抱不住。


    “乖,別動也別鬧,天很快就會亮了,我在呢,小漫畫有我在呢。”他親昵地說,擁緊她在懷裏。


    她在黑暗裏找不到一絲光,她開始用手揉自己的眼睛,使勁地揉,用力,她的喉嚨發出了嗚咽:“我的眼睛怎麽了,我什麽也看不見了,我不是瞎了……”


    “傻丫頭胡說,晚上呢,我也看不見。”他說著,把她擁得更緊了,他的下巴抵觸著她的額頭,一隻手臂鉗製住了她胡亂揉眼睛的雙手,他生怕,在一個不小心讓她傷得更深。


    “卓堯,你開燈好不好,我求求你開燈——”她幾乎要哭了出來,雙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哀求著他。


    他那一刻,是從未有過的心疼。


    他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斜照進來,他知道無法欺騙下去,她是那樣聰慧的女子,那麽敏感易傷,他猶豫再三,決定要告訴她事實。


    卓堯在病床旁蹲坐下來,握著曼君的手,他把手臂放在她的膝蓋上,他手輕拂她的眼角,她精致的杏眼被她揉得紅腫,她竭力睜大了眼睛,卻目光沒有一點來自外界感光的反應。


    “小漫畫,你要堅強,像以前那樣堅強,你也可以選擇軟弱,因為你身邊還有我——酒精中毒可能要導致你暫時性失明,但我向你保證,這是暫時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治好你,醫生也說了,恢複得好,可能幾個小時後就能恢複視力,所以你不能慌亂,不能揉眼睛,聽話,好嗎?”卓堯溫柔地解釋,怕她聽不明白,又或者胡思亂想把事情想得很可怕。


    她萬念俱灰的神情,讓他確定,她真的想得很可怕,她真的就以為自己從此就再也看不見了,她臉上蒙上了一層灰暗的情緒,她很快又輕鬆地聳肩,深呼吸,強裝歡笑著說:“沒事,隻是暫時性的嘛,很快就會好起來了,隻是你不要介意在我沒恢複好的時候被人說你的女友是個瞎子噢。”


    “傻瓜,你怎麽會瞎呢,以後你還要給我帶兒子呢!”他說著,握緊了她的手,他決意再也不離開她,陪著她,會請全球最好的醫生來醫好她的眼睛。


    “隻是遺憾,沒有讓我看你一眼再瞎,我都記不清你的樣子了,你是不是變醜陋了,像小怪物史瑞克一樣。”她還是調皮的模樣。


    盡管她的心裏,如排山倒海一般湧來的絕望。


    那一刻,她的心裏已經再作出掙紮,一個星期,她給自己,也是給他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一個星期後,她的眼睛沒有好,那麽,她將想辦法讓他離開自己。


    是誰說,愛到最偉大的境界是看著對方幸福,而不是占有呢?


    說的這麽叫人感傷。


    她偏偏也要這樣愛一次,卓堯,你好就好,我是你的小漫畫,不是你的小包袱。


    可好像從一開始出現,我就成了你甩也甩不掉的小包袱。


    小漫畫是用來歡笑的,小包袱是會帶來麻煩的。


    卓堯,我不要成為你的小麻煩。


    每天睡覺前,他都會靠在床邊,讓她枕著他的胳膊睡去,他關掉了手機,斷了一切與國內的聯係,他隻想要好好照顧她守護她,他並不知道在國內的公司裏,已經發生了一連串的陰謀,那給他公司帶來的是毀滅性的打擊,他並不知道母親和下屬都在滿世界地找他,他再不回去,整個公司甚至他自己,都將無法自保。


    她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睜開眼,看自己能否看到窗外的晨光,有時候是半夜醒來,也要搖醒他,問他天亮了沒。他不忍心,但是還是告訴她,天亮了,從她的表情看出,她看到的還是一片漆黑。(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如果巴黎不快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槿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槿湖並收藏如果巴黎不快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