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胖兒遛馬回來,跟個土生土長的漁民似的,露在外麵的肌膚都呈現出黑紅色。


    這廝很有些樂不思蜀的意思,最喜歡玩的就是在近海邊兒漂著,海水的浮力大,把身體擺成個“大”字,手腳不動也沉不下去,身體隨著海浪的蕩漾而蕩漾,任溫暖的日光灑在臉上,看高天上流雲,雲卷雲舒,這廝也學會了享受人生。


    別別扭扭的徐樹兒,忍不住豔羨往前湊乎,古時候男子愛馬,就跟後人愛汽車是一樣一樣的程度,從這個小屁孩而身上就可見一斑。


    相處的時間長了,三胖兒跟阿珠也了解到了,樹兒作為徐家唯一一顆獨苗苗兒,在父母雙亡之後,更加看的金貴,基本上都不舍得放他出去瘋跑,養的跟大戶人家的小姑娘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卻偏偏越是這樣,樹兒的身體就越是不擔在乎兒,三天兩頭兒生毛病,於是看管的更加嚴格,恨不能隻摁在裏間屋不見風才好。


    也正是這個原因,樹兒幾乎沒有同齡的朋友一起玩兒,家裏三個長輩都疼寵著,這性格就越發的別扭,跟外人誰都處不好。


    “三胖兒——爺爺——”,大概,能這麽稱呼一句,已經很是費了這孩子的老勁兒,臉紅又脖子粗的提出要求:“我——摸摸馬,行不?”


    “嗬嗬,小樹兒,別說你摸摸馬身子,騎幾圈都沒問題!爺爺——給你牽著馬——”。


    三胖兒還很不適應有人叫他“爺爺”,每次聽到,都覺得骨頭都輕了幾斤。


    可惜,徐樹兒的親奶奶還在院子裏呢,立刻著急麻慌的阻止了:“千萬不行啊,樹兒還小,可別摔著了——”。


    千頃地上就長了一棵苗兒,舍不得撒出去做任何危險的事情呢!


    那男娃兒的一張臉,從片刻前的萬分興奮,到瞬間擊滅幻想的失落,讓人看得心疼。


    阿珠歎氣兒,站起身子也來到三胖兒身邊:“我也要騎馬,咱自家馴熟了的馬匹,懂人事兒呢,我不怕!”


    三胖兒樂了,雙手一掐阿珠的腋下,送上了一匹馬背,另一匹馬乖覺的自己個兒回到馬車旁,舒舒坦坦往地下一臥,閉目養神去了。


    徐樹兒的雙腳,不由自主的緊跟著馬匹向前走,雙眼直勾勾盯著阿珠的小身板兒,天知道,他有多豔羨這個小女娃兒,愛做啥就做啥,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吃,沒有人阻攔他,隻有毫不打哏兒的服從與幫助……


    一隻小手從半空裏伸向了他,小丫頭笑嘻嘻的吐出一個字:“來——”。


    這是邀請吧?邀請這個憋屈的長了毛兒的少年,享受一種自由的呼吸,享受理想能夠實現的感覺……


    徐樹兒瞬間滿血複活,大腦之中全是興奮的血液在衝擊奔突,他的雙手高高的揚起,三胖兒“哈哈”大笑著也同樣掐了他起來,輕輕一甩,就跨騎到馬背上,位於阿珠的身子後麵,自己也靈巧的一縱一躍,落在徐樹兒身後。


    沒有馬鞍和馬鐙,三胖兒照舊騎得如魚得水,兩條大胳膊從後麵繞過兩個小人兒,抓住了馬韁繩,馬匹啟動,先是“踏踏”慢走,然後逐漸加速,到最後一溜小跑到了海岸邊兒撒歡兒——


    要不是地麵不給力,馬兒都能跑出光速來。


    即便是這樣,徐樹兒依然熱血沸騰了,全然忘記了家門前奶奶追出門外的身影,更完全沒聽見到底老人家嘴裏嘟念的啥。


    反正,徐家祖爺爺囑咐過了,任何時候家裏都不能斷了人,奶奶絕對不可能丟下門追到遠處去……


    樹兒看見了同村的同齡人,三三兩兩的在外麵瘋跑,或者在海邊幫著家人做活計,一個個兒,全用的是自己剛剛還看向阿珠的眼神兒,那般豔羨,與灼熱。


    男娃兒骨子裏天生的那種冒險精神與顯擺勁兒,讓徐樹兒顯示出一種異乎平常的神采,他的喉嚨裏響亮的發著類似“駕駕——喔喔——”的聲音,就好像這胯下的馬兒,已經完全由他在操控一般。


    阿珠忍著自己翻翻白眼珠子的衝動,也忽略了耳邊的變了腔調兒的聒噪,權當給這別扭娃兒過過自由的癮,


    三胖兒也在不斷的跟漁民在打招呼,最近收海帶收的都熟稔了,已經變身成為龍須村最受歡迎的人。


    一捆一捆的幹海帶,被紮的緊緊實實的,就堆在龍須村的村頭空場院內,兩隻穿山甲長期在那裏玩耍,雖然阿珠認為,不會有人興心去偷那東西。


    “昆布占地方,都要把院子擺滿了哩——”,三胖兒望著空場院的方向說了一句,這是提醒阿珠,可以收起來一部分了。


    盡管,這廝不知道小主人能把滿滿當當的貨物藏到哪裏去。


    阿珠點頭:“回頭你跟徐家父子對好數目,就交給我。”


    本來身板兒挺得直直的徐樹兒,慢慢兒的萎頓了許多,剛才的眉飛色舞全消失了。


    跟阿珠的**自信相比,樹兒深覺得自己的無能與卑微,這丫頭比自己的年齡小呢,卻一出口就是萬事由我掌握的氣勢。


    三胖兒還以為這嬌滴滴的男娃兒是累著了,趕緊驅馬回去,人家這苗兒緊缺的很,可不敢忒折騰。


    徐家奶奶眼淚汪汪的倚著門框翹首等待,讓三胖兒很有些愧疚的感覺,打著“哈哈兒”,跳下馬來,一一把倆孩子放在地上,然後招呼馬兒自己進院子休息,他隻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昆布收的咋樣了——”,便落荒而逃。


    不過,他去的時機倒是正好,這一會兒的功夫,海岸邊來了一群熟人,掂著家夥兒氣勢洶洶的……


    王家漁霸們,到底找上門來了。


    為首的還是那個馬師爺,鼻梁上的傷痕還沒消掉呢,貼著塊兒膏藥般的東西,分外滑稽。


    “三爺要的海雞腳準備了多少?我聽說最近龍須村都不敢下海打漁了?是怕了吧?你們招惹的外人,欺負到王家人身上,拒收你們的海貨還是輕的,三爺這是念著你們日子苦不容易,可憐你們,才不計較的,趕緊的,招呼村裏把海雞腳都送上來!”


    這貨自說自話,搖頭擺尾的不減威風。


    天可憐見兒的,他跟主子都當三胖兒是個過路的罷了,根本沒考慮真的跟龍須村有牽連,拒收海貨,也隻不過是沒地兒出口氣,找個替死鬼而已。


    可是偏偏龍須村今日又惹到他們了,大家夥兒都忙著去撈海帶曬海帶賣海帶,誰有那閑工夫敲“海雞腳”去?徐長順父子按照斤數給錢一絲不苟,而且都是現收現付從不拖欠,比給王家收購海貨的這群人可公平得多。


    “什麽?沒有海雞腳?你們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給三爺的孝敬都敢不慌著打撈去?你們還想不想讓王家以後再收你們的海貨?”


    馬師爺跳著腳叫罵的歡,沒料到龍須村再次集體沉默了,還是不怎麽在意王家強勢的沉默。


    說白了,不過是扼住了漁民買賣的咽喉,才能這般作威作福,可現在,有新的客戶掂著銀子來村子裏買海貨了,誰還怕你王家不收?


    終於,手下的一個小蝦米,發現了三胖兒那副彪悍的身板兒,立刻跟打了雞血似的喊起來:“師爺師爺,你看,上次打我們的那小子沒走,他就是龍須村的人!”


    “嘿嘿——”,三胖兒大搖大擺的走出漁民的隊伍,一雙手互相摁壓著關節,發出“卡巴卡巴”的脆響:“怎麽了哥兒們?還想繼續練練?上次打的不過癮?”


    這廝空前膨脹已經很久了,遇到個耍賴使橫的機會就不肯放過,他怕啥?他身後有人,有阿珠,有蛇大仙——


    馬師爺早恨得牙齒癢癢了,上次吃了個啞巴虧,根本不認識揍他們的到底是誰,還以為肯定早跑掉了,這才沒及時招呼人來報仇。


    現在仇人相見,自然分外眼紅。丟下海雞腳的事兒不管了,先把這小子胖揍一頓再說吧!


    馬師爺一聲令下,幾十個打手可就掄著武器把三胖兒包圍了,膨脹以後的三胖兒,安閑的日子過的有些久,雙手一扒領口——


    額的個娘哦,咱家的大砍刀——忘家裏了!


    肉拳頭跟鐵叉們打架,那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啊!


    更何況身後的漁民們,受王家漁霸的欺壓已久,跟三胖兒的交情才隻幾天而已,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不該舍命去幫忙外鄉人對付臨近的漁霸……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現實與殘酷。u看書 uuknhu


    好在,不肯幫著往前湊乎,到底心裏也不落意,扭身往村子裏麵跑著報信兒,還是有不少人的。


    徐長順父子,就在村頭大場院拾掇昆布捆兒呢!


    一時之間,龍須村哭爹叫娘的動靜都出來了,徐長順父子掄著魚叉就往海邊跑,兩隻穿山甲也顧不得看護海帶了,撒丫子就撩……


    阿珠也聽說了狗血的劇情。


    沒工夫抱怨龍須村的村民不講情義了,阿珠閃身進了自己屋子,鑽進小世界就是一通抱怨:“小黃大哥啊,您這可是**裸的‘有異性沒人性’,都躲了多長時間了,造孩子也用不著這般勤快吧?三胖兒被人打了,您趕緊出去幫忙吧?”


    “嘶嘶嘶——”,似乎有動靜,阿珠沒看到小黃兩口子現身,倒是從稻米棵子後麵奔出一匹野狼來……r1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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