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羽杉來到的時候,淩州大學加建的新建築已經基本完成。在駱羽杉的眼裏,理工學院是淩州大學教學和生活環境最好的一處。校門前寬而淺的淩河川流不息,旁邊是一片本地不多見的桉樹林,環境安靜而清幽。


    看得出學院的教學條件也很好,圖書、儀器等已經基本到位,學生宿舍軒敞開闊,教授甚至每人有一套小洋房。就算她這個副教授還有幸分了一棟帶著小小院落的小房子。看著房子紅色的小小尖頂,小院子裏火紅的幾叢雞冠花,駱羽杉臉上由衷的綻開了笑容。


    正在想著譚少軒會不會允許自己住在這裏,這裏要怎樣整理才好等問題,旁邊一個熟悉的聲音笑著說道:“小杉,真是想不到我們竟在這裏做了鄰居呢。”


    駱羽杉聞聲轉身,原來竟是左元芷。


    駱羽杉心裏不由一喜,連忙迎上去道:“元芷,你也來淩大了?”


    左元芷笑著拉了她的手,看看一旁靜立不語臉上含笑的邢秘書,打了招呼,指指旁邊一棟小房子說道:“是啊,那就是我剛分的宿舍,兩位過來坐坐?”


    駱羽杉看了邢秘書一眼,征詢她的意見,邢秘書當然由她,於是駱羽杉笑著點點頭,三人一起走了進去。


    和駱羽杉的小洋房一樣的格局,不過已經全部整理好了。院子裏已經種了花草,一棵樹下放了乳白色的鏤空花花園桌椅,室內外廳鋪了地氈,放了沙發,書房書櫃林立,大堆的書還沒有整理到架子上,裝書的箱子放在牆邊,打開了蓋子;臥室小小一張床,上麵罩著白色的帷帳,簡潔而清雅。窗台上一盆君子蘭開得正盛,幽香四溢。


    “元芷你真是快手,全部收拾好了?”駱羽杉轉了一圈對左元芷道。


    “沒有,還缺著呢,喏。”左元芷笑著指指客廳空閑的一角:“我還象以前那樣喜歡橋牌,你呢?若是想過來打,就送套桌椅。正想去買,又覺得搬運麻煩。既然住在我隔壁,就等著你送吧。”


    駱羽杉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連聲答應:“好好好,我也好久沒玩了,既然棋逢對手,說什麽也不能放過了你,我送。看看你還缺什麽,改天拉家具進來時一起送了。”


    “弄了半天,我倒是碰到小富婆了呢,好,先謝過,讓我好好想想。”左元芷笑著歪身過來附上她的耳悄悄問道:“你家二少能給你進來住?”


    駱羽杉斜了她一眼微微一紅臉:“就算不能住,白天也總要休息吧。”


    左元芷很有興趣般戲謔地看了看她,點了點頭,感慨道:“想不到這些年沒見,轉來轉去又成了鄰居,緣分二字誠不欺人啊。”


    “元芷,你不是在南大做客座教授嗎?怎麽又來了這裏呢?”駱羽杉看到旁邊桌子上一本書上寫著“南方大學”的字樣,想了什麽轉了頭問左元芷。


    “南大的課比較少,而且是蔡校長親自找的我,他說,‘請左先生來,隻為一門課——《明治維新後的日本》,師夷長技以製夷,日本這些年的發展值得我們研究,而且從大勢來看,日本的野心不小,在下為國事、為民族擔憂啊。’我一聽立即便答應了。有這樣的校長,我願意效勞。”左元芷笑笑的說著,聲音不高,駱羽杉卻有些震撼,想不到這些學界人士有這麽深的家國之念,丈夫烈烈竟心存國家興亡之思。


    “元芷,你知不知道醫學係的主任學校請了哪一位?來了嗎?”駱羽杉想了想接著問道,自己想開中西醫結合課程的事,雖然有蔡校長支持,還是預先和係主任打過招呼比較好。


    “醫學係的係主任?我不知道呢。”左元芷微微一愣,想了想說:“我其實屬於文學院的,因為那邊的教授比較多,住處安排不下,才過了理工學院這裏住,也剛來沒幾天,忙著收拾房子,沒有去串門也沒聽人說起過。”


    “哦。”駱羽杉有些失望的點點頭,難道醫學係的主任還沒有到位?


    兩人正說著,聽到旁邊有人笑道:“左先生,好歹找到你的窩了,收拾好了沒有?什麽時候做頓好吃的犒賞三軍?咦?這位……二……”


    駱羽杉和左元芷回頭,看到卻是上次與譚少軼夫婦吃大菜時見到的會用英語罵人的鬱斯年和腿腳不便、好脾氣的潘仁宇。


    “二位先生好,我是新來的醫學係副教授辛談,請多關照。”駱羽杉急忙笑著接過話來,不想邢秘書誤會什麽,也不想給潘、鬱兩人惹麻煩。


    二人一聽,微微一愣,但都是絕頂聰明的人物,立即便明白了駱羽杉不想公開身份的意思,於是都笑著道:“原來是辛先生,幸會幸會!”說完幾人一起笑起來。


    為了隨母姓的名字,駱羽杉沒少和譚老二磨嘰。記得看到他拿出來的證件等物,上麵清清楚楚寫著“辛談”兩個字,駱羽杉就有些不願意。國文基礎不差的她,當然知道在某些時候“談”和“譚”是可以通用的。譚老二雖然沒有直接把“譚”字掛上去,可還是用了沒有征求過自己意見的這個“談”字。


    “沒有讓杉兒直接叫‘譚辛’就已經是讓步了,杉兒,不許有意見,我是校長。”譚老二說的理直氣壯,仿佛有了這個“校長”的護身符,駱羽杉就變成了五行山下的孫悟空一般——肯定走不了。直讓駱羽杉恨恨地飛給他幾十把眼刀,恨不得剁成一塊塊扔出去喂了門口那隻大黑狗。


    但是已成事實,自己想要證件,還得靠這個無賴。無奈之下,駱羽杉隻好認命從此成為淩州大學副教授“辛談”。


    “你們怎麽來了?是聞到了酥糖的味道還是知道我家吳媽的紅燒肉燒得一絕?”左元芷招呼了兩人進來,一邊笑著調侃地說道。


    “有酥糖?快些拿出來——”潘仁宇聞言笑得興高采烈。


    駱羽杉有些驚奇地看著這個身殘誌堅的年輕優生學家,一個大男人喜歡吃糖?怪不得上次吃大菜,那些巧克力蛋糕他吃得狼吞虎咽,自己還以為他是餓了,原來竟是這般喜歡甜食。


    看著她不解的樣子,左元芷一邊招呼吳媽拿了裝酥糖的玻璃碎花碟子出來,一邊笑著說對她:“你不知道吧,潘先生極喜歡甜品,碰到酥糖、八寶飯是不要命的。聽說他從紐約回來時,將身上所有的幾百元錢全部買了糖果帶上船。兩個星期的航程,竟全部吃完了,讓同船的人驚詫萬分。”


    “這不算什麽,上次想吃糖沒錢,仁宇兄還把口中的金牙拿下來換糖吃呢。所以外號‘糖衣才子’。”鬱斯年笑著插話道。


    潘仁宇笑著,隻是拿了酥糖高興地吃著,也不理會鬱斯年的打趣。正在這時,一個聲音笑著說道:“那也比斯年兄強,你這個‘白吃白喝’又聞香識味找到飯店了?”


    駱羽杉隨眾人聞聲向外看去,還是熟人——上次見過麵的“新陽派大將”、劍橋馬蒂蘭學院文藝心理學碩士葉孟超。


    潘仁宇很聰明很有眼色地重新作了介紹,葉孟超一邊落座,一邊笑道:“斯年兄‘白吃白喝’的本領匪夷所思到無人能及,我具體分析過,一般有四種方法。”


    看大家都好奇地看過來,葉孟超一笑,豎起一根手指:“第一,下午公事忙完,即到某友人處,六七點了還不走,主人無奈隻好留他吃飯,斯年兄還要假客氣,說:‘時候尚早,還是回家吧。’主人再留,斯年兄必然很不客氣地問:‘有啤酒嗎?有酒我就在這裏吃。’”眾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傅斯年卻毫不以為意地笑看著大家。


    “第二。”葉孟超接著說:“在朋友家待到用餐時間,如果朋友不開口留飯,斯年兄就必定會邀請朋友出去吃館子,並表示自己請客,這時主人自然會不好意思,於是留他在家裏用餐。”


    “那若是朋友不明就裏,或者沒有識破他的‘詭計’,當真一起去下館子呢?”左元芷也好奇了,笑著問道。


    “這還不簡單?吃完後,走在最後麵,讓別人付賬就好了。”傅斯年一本正經地回答。


    眾人又笑起來,潘仁宇道:“原來這樣,我可沒少吃斯年兄的虧,那下次上館子不和他客氣,吃完先走,留他付賬。”


    “象你想的那麽好,斯年兄就不是‘白吃白喝’了。”葉孟超笑著接著說:“這時他也有一套應變的辦法,就是一拍口袋,故作意外地大喊‘你們回來,我忘記帶錢了!’這招屢試不爽。”


    “哈哈哈哈……”眾人看著傅斯年大笑,左元芷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駱羽杉連忙拿了一條毛巾給她,看著傅斯年心道,覺得這人雖說難脫小氣吝嗇之嫌,但也頗是真性情了。


    傅斯年看了看葉孟超,點點頭:“老葉不虧是心理學碩士,分析得倒是很到位。其實在下有名的不止白吃白喝,有些論點也頗國際知名呢。上次在美國參加一個聚會,一個美國貴婦問我說‘聽說你們中國人結婚,都憑媒人撮合,彼此事先並不認識,這怎麽做夫妻呢?應該象我們這樣,經過戀愛而結婚,才會幸福美滿。’”傅斯年學著貴婦的口氣用英文說道。


    “那你有用什麽歪論批駁的?”葉孟超笑著問。


    “在下微笑著回答:‘我們的婚姻,就象一壺冷水放到火爐上,由冷逐漸變熱,以至於沸騰。夫妻間初時冷淡,但相處日久,情就濃了,所以少見離婚。你們則剛好相反結婚時象一壺滾開的水,婚後卻慢慢冷卻。美國的離婚案如此之多,問題恐怕就在這裏吧?’”傅斯年搖頭晃腦地說完,大家又是哄堂大笑。


    駱羽杉的唇邊含著笑影,心裏卻是一怔。


    傅斯年教訓美國人的話雖說是笑談,卻在她心裏泛起了層層漣漪。自己和譚少軒已經結了婚,雖然不知道他對自己的了解有多少,但自己對大帥府的這位二少的確算得上一無所知,正如美國人所說的“這怎麽做夫妻呢?”可是偏偏就做了。


    傅斯年有雄辯之才,當然駁斥得有理有據,但是他所講的“象一壺冷水放到火爐上,由冷逐漸變熱,以至於沸騰。夫妻間初時冷淡,但相處日久,情就濃了。”會是真的嗎?對著譚老二自己真的會日久生情愛上他?這可能嗎?


    見她雖然微笑著,心神卻有些遊離,一旁的邢秘書悄悄看了她兩眼,沒有吭聲,繼續聽著幾位教授侃大山。


    既然已經說起“白吃白喝”,左元芷理所當然地留了大家吃午飯,吳媽的紅燒肉果真是一絕,鹹、甜、香、鮮俱全,顏色鮮亮,肉味十足,肥而不膩。


    鬱斯年一邊吃一邊連聲誇讚道:“不錯不錯,吳媽之紅燒肉大有東坡遺風,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它自美。每日早來打一碗,飽得自家君莫管。以後這就是在下來時的專有菜式了……”


    年輕的大教授連聲誇讚,說的吳媽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也虧得跟著左元芷時日久了,算得見多識廣,於是笑眯眯說道:“這紅燒肉用料簡單,做起來卻有些費時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竟要兩個多小時呢,先生要吃可要早和我家小姐說……”


    傅斯年連聲答應:“我一定早來報備,每天下午來取,不會太早吧?”


    這下吳媽也有點暈了,這先生要每天都吃啊?眾人又“哈哈哈”大笑,一餐飯吃得笑語聲喧。


    吃完飯大家告辭,左元芷陪了駱羽杉到教務處領取通用教材。


    教職工宿舍區已經多處有人入住,幾個教授的小孩在路邊玩著陀螺。兩邊新栽著叢叢芭蕉,寬大的葉子在風中輕輕搖擺著,後麵是一片西洋式小花園,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花架子上擺放著幾樣盆栽,雖少卻也開得枝繁葉茂,極有生機的樣子。


    拿到教材,翻了一下,駱羽杉訝異地發現理工科選用的幾乎全部是英美大學的教材,講課、做題、實驗等全部都要用英語,連預定的教學法也是英美式的,這些自己倒是熟悉,但中西醫結合自己還是堅持要講的,看來要去哪裏買些中醫書籍,拜個先生好好學學,然後準確地翻譯了教給學生才好。


    告別左元芷回到家,謝了邢秘書,回到樓上放下大堆書籍,亞玉笑嘻嘻走過來:“四小姐,聽說您要到大學去教書?什麽時候也帶我過去看看好不好?”


    駱羽杉一笑:“丫頭,你是想去看看,還是想去讀書?”


    亞玉聞言一愣,有些好奇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四小姐,您哄我玩的吧?我……我能去讀書?”


    “也不是不能啊。”駱羽杉接過亞玉遞來接水杯,喝了兩口水才笑著說道:“我聽說淩州大學不僅允許校內的學生聽課,也允許注冊的旁聽生、選科生、甚至沒有任何手續的失業青年來聽,隻要是想來聽課的,一概不拒,亞玉又怎麽不能去?若是讀得好,還可以申請轉為正式的,領到畢業證書呢。”


    “所謂大學,非謂有大樓、大門之謂,有大師、有大心胸、有放眼世界的懷抱,敞開大門歡迎喜歡讀書的人,這才是真正的大學。”兩人正說著,譚少軒從外麵走進來,笑著接過話頭說道:“誰敢不允許大帥府的費亞玉小姐到淩大讀書,本校長繞不了他!”


    聞言,不止亞玉眨著眼睛一呆,連駱羽杉都是一愣。亞玉本姓費的事自己從來沒有提過,就算是駱家知道的人也不多,譚少軒是怎麽知道的?


    “傻丫頭,發什麽呆?剛才吩咐廚房煲藥時,不是順便讓他們燉了燕窩的?去端來給我們家教授補補身子,去吧。”譚少軒掃了亞玉一眼,丫頭還不走?


    亞玉急忙答應著,笑嘻嘻一陣風地去了。嘻嘻,二少又趕自己走了。也是,四小姐好象蠻開心的,臉上紅撲撲的,二少又看呆了。


    趕走了礙事的小丫頭,譚少軒看著駱羽杉白裏透著紅暈的臉,唇角那抹不由自主地淡笑,令素來沉靜冷清的杉兒多出來一股難以言傳的嬌媚,譚少軒隻覺得心裏一陣癢癢的。如花的笑靨,如許的風韻,嬌羞的點紅,這不正是自己最鍾情的風景,最想看到的杉兒?


    走近了兩步,譚少軒的手撫上放在桌子上的那疊書籍,笑著問道:“看來辛先生對淩州大學的印象不壞,說起來本校長是不是也有點功勞?杉兒打算怎麽犒賞我?”


    一邊說著,一邊移動指掌,將駱羽杉放在書上的手輕輕抓住,駱羽杉微微一掙,譚少軒也沒有再用力,順勢放開她,卻隻是看著她揚唇淡笑。


    沒有了霸道和侵略性的譚老二有點令駱羽杉無所適從,抬頭看了看他,低聲問道:“你的傷口還疼嗎?有沒有換過繃帶?”


    疼肯定是有的,但我不想讓你擔心,譚少軒微微一笑說道:“還好,沒有換過,蔡醫生有事沒有時間,還要麻煩杉兒幫我換。”蔡醫生沒事也要有事,換繃帶這麽甜蜜的事怎麽能讓一個大男人動手?一定要留給我的杉兒才行,譚少軒低低偷笑。


    駱羽杉沒去理會他話裏的真假,反正每天、每次都要自己換就是了,蔡醫生就沒有一次有空。當我不知道你心裏那點貓膩?看在讓我去淩大的份兒上,我不和你一般見識。駱羽杉斜了譚少軒一眼。


    拿好了紗布、剪刀等物,譚少軒已經自動自覺趴到了床上準備享受美人恩。駱羽杉沒有理他,隻是靜靜地快手做好該做的事,看了看他的傷口,恢複良好,預計傷疤也不會很明顯,便放下心來。


    譚少軒一邊穿衣服係扣子,一邊笑著問道:“杉兒想好了沒有?打算怎麽犒賞我?”


    沒這想法。駱羽杉給了他一個白眼,繼續整理自己的書籍,不予理會。


    正在這時,亞玉端著一盅燕窩走了進來:“四小姐,您快喝吧,剛燉好的呢。”


    駱羽杉謝了她,看了看譚少軒,見他隻是揚唇笑看著自己,便也沒有再客氣,坐下來慢慢地喝完了。


    這時邢秘書走了進來,打過招呼後,說大帥找二少。譚少軒微皺了眉頭,示意她一起走了出去,看樣子是有什麽事要處理。


    駱羽杉慢慢吃完了燕窩,心道譚老二去的剛好,自己可以睡午覺呢,於是洗臉換了衣服,爬到了床上。


    看了會兒書,想了想哪天去拜托下趙其璧,讓她幫自己找個老中醫認真拜拜師,便也睡著了。


    這幾天有些興奮有些累,一覺好眠,醒過來已是傍晚時分,夕陽在窗戶上灑下淡淡的橙黃,帶著溫暖的風從敞開的窗吹進來,薄紗輕飄,一片靜謐溫馨。


    駱羽杉慵懶地伸個懶腰,貓兒一般在素色絲綢繡著蓮荷的床墊上蹭了蹭,剛想睜開眼睛,卻聽到旁邊譚少軒低低悶笑:“大姐還說要畫什麽海棠春睡圖,我看畫張小懶貓還差不多……”


    駱羽杉不防旁邊有人,聞言俏臉一紅,趕緊下床進了盥洗室,後麵是譚少軒寵溺渴盼的目光。


    等她從盥洗室出來,譚少軒已經將戎裝換下,穿了一身淡淡青色的西裝,倒顯得人文質彬彬而挺拔有精神。看駱羽杉出來,笑著道:“走吧,去杉園,我已經安排好了。”


    駱羽杉有些不明白杉園是哪裏,去幹什麽,但又不想追著譚老二問,無奈隻好換了衣服跟著他下了樓。


    車子等在樓下,二人上車,譚少軒吩咐一聲,司機答應了,便出了大帥府。


    一路走著,熟悉的風景令駱羽杉明白過來,原來杉園就是那處放了鋼琴的別墅,譚老二真是肉麻,什麽時候竟改了這麽個名字?駱羽杉看了他一眼,譚少軒微微一笑,車子開進了護衛森嚴的院子。


    樓前,一身戎裝的夏漢聲笑著站在那裏,見車子停下便走上前拉開門,駱羽杉急忙下了車笑著問道:“夏副官,你的傷怎麽樣了?”


    夏漢聲舉手敬禮,然後笑眯眯回答道:“沒事了,蔡醫生每天都做檢查,允許我出來做事,多謝少夫人關心!”


    “該是我謝謝你。”駱羽杉看了譚少軒一眼,接下來的話卻沒有再說。夏漢聲自然明白,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看二人打過招呼,譚少軒對駱羽杉一笑道:“感謝不能隻掛在嘴上,杉兒要拿出點實際行動出來,走,過那邊去看看。”說著徑自向著樓的右側幾間平房走過去。


    猜不透他的意思,駱羽杉看了看夏漢聲,兩人一起跟在譚少軒身後。


    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一間廚房,有兩個老媽子和一個丫頭正在挑揀一些菜蔬,譚少軒笑道:“我聽大嫂說杉兒竟然還懂得做菜?今晚能不能有幸請夫人親自下廚洗手做羹湯,犒賞我和漢聲這倆難兄難弟,怎麽樣?”還有我這個校長,守著夏漢聲,譚少軒沒有說出來。


    駱羽杉看了看他,外人麵前不想不給他麵子;再說,他答應讓自己去淩大,感謝他也是應該的,何況譚老二還拉上了夏漢聲,於是淡淡一笑點了點頭,便走進了廚房。


    夏漢聲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家二少,悄悄伸了伸大拇指,還是二少厲害,竟然讓少夫人那樣的女子願意為他下廚?


    譚少軒挑了挑眉,得意地衝著他施個眼色,二人走回樓裏商談正事去了。


    見少夫人走進廚房,兩個老媽子和那個丫頭急忙站起身來,老媽子謙恭地笑笑,有些為難:“少夫人……”


    “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看看有什麽吃的,等會兒麻煩幾位打個下手。”駱羽杉微笑著,輕聲說道。


    兩個老媽子想不到這年輕美麗的少夫人這般客氣,急忙笑著不迭連聲地答應了。


    駱羽杉走到裏麵想看看廚房裏有哪些食材,老媽子急忙拖過來幾隻籃子:“少夫人,夏副官一早就吩咐了,我們特意去市場買了些,也不知道合不合少夫人用……”


    駱羽杉看著幾隻裝滿菜蔬和海鮮、肉類、各式醬料的籃子,有些哭笑不得,這譚老二,讓自己下廚,竟是早有預謀的!


    不過這倒難不住自己,在國外生活的人,誰沒有故國之念?偶爾做頓中國味道的飯菜,也是排遣思念的一種辦法,何況駱羽杉並不排斥研究美味以為家居之樂。


    想了想譚少軒的口味,從籃子裏拿出一隻三黃光雞、一袋爬蝦,、一塊牛排、一條一斤左右的鯽魚,兩把青菜還有幾隻水果,吩咐小丫頭把它們洗幹淨,然後對老媽子說道:“這些菜你們全部洗幹淨,待會兒一起炒了,今晚給大夥改善夥食,放著也是壞掉,還是不要浪費的好。”


    老媽子一聽,一愣之後高高興興地答應了,這少夫人真是心地善良,對下人既沒架子,還慷慨大方,這些可是窮人家平時難得吃到的大魚大肉呢。


    考慮到她們和侍從習慣的口味,駱羽杉讓慣炒大鍋菜的張媽上了灶,開火先炒大家的菜,自己在一旁切好了牛肉用鹽、胡椒、料酒、和蛋清等醃上,然後用小灶慢慢浸白斬雞。做好了,把蔥、薑切成細絲並與細鹽盛碟,燒熱炒鍋,下油燒至微沸,取出淋在薑蔥絲上,便是配料。


    做好了雞,把洗幹淨的鯽魚拿過來,待鍋裏水煮開後,把身上放了薑絲的魚放進去隔水蒸,七八分鍾拿出來,控幹水,放了切好的薑蔥絲,然後在鍋裏把油燒到冒煙,澆到魚身和薑蔥絲上,倒了點醬油,清蒸鯽魚便做好了。


    接著又煎好黑椒牛排,炒了青菜,最後是鹽水煮熟了爬蝦。駱羽杉看大鍋菜也差不多了,便笑笑,讓她們幫忙送上去,自己解了圍裙,走到樓裏洗幹淨手臉。


    老媽子和丫頭看著文雅秀美的少夫人手腳麻利、手勢嫻熟地煮好菜,既驚訝又欽佩,連聲答應著,起身送了駱羽杉出來。


    大廳裏不知放了一堆什麽東西,上麵蓋著白布,駱羽杉看了一眼沒有理會,徑直進了盥洗室。等她收拾好,菜已經全部送過來了。


    譚少軒正坐在餐廳那張巨大的餐桌旁,細細研究著她的手藝。


    駱羽杉看了他一眼,譚少軒笑道:“杉兒辛苦,今晚請你喝點好酒。”說著拎出一瓶紅葡萄酒,打開,倒入杯中。


    一邊遞過來,一邊說:“我可要好好嚐嚐杉兒的手藝,酒可以慢慢喝。”


    駱羽杉沒吭聲接了過來,譚少軒先嚐了塊雞,點點頭道:“不錯!皮爽柔滑,清淡而鮮美,保持了雞肉的原汁原味。看不出杉兒這雙手還真是巧得很。”既會治病救人又可以下得廚房呢,說著夾了一條雞腿放到駱羽杉碗裏。


    自己又興致勃勃地去嚐牛排和清蒸魚,牛排鮮嫩多汁,魚更是肉質細嫩、味道鮮香,不由令譚少軒大為讚賞,笑意溢滿臉上。


    駱羽杉沒有動筷,看了看問他道:“夏副官呢,不是說一起吃飯的?”


    “哦,他臨時有事,一會兒回來。”譚少軒嘻嘻笑著回答道。夏漢聲這家夥聰明著呢,知道本二少平生第一次吃杉兒煮的美味,自然是打死也不會來煞風景的啦。


    駱羽杉看了看譚少軒,沒吭聲,卻起身另外取了兩隻盤子過來,將肉和菜各自裝了一些,叫人拿下去給夏副官。說不定又是譚老二搞鬼,不想夏漢聲來做他的燈泡呢。


    譚少軒看著她卻也不做聲,隻是一手酒杯一手筷子,吃得不亦樂乎,當然,沒忘了給勞苦功高的夫人送上魚肉和雞翅膀。看著他吃得開心,駱羽杉忽然心裏也莫名跳出了一個喜悅的小浪花,臉上的表情慢慢柔和起來,這時的譚少軒真的象一個容易滿足的快樂孩子。


    兩個人話不多,心情卻都是不錯地吃完飯,洗幹淨手。臉色因為喝了點葡萄酒帶了一點紅色的譚少軒拉住駱羽杉的手笑道:“來,我請你看樣禮物!”


    二人走進大廳,譚少軒將蓋在那堆不知什麽東西上的白布一一打開,駱羽杉不由睜大了眼睛,怎麽是一堆家私、床之類的東西?為什麽要放在客廳?還是禮物?想著心裏便是一動。


    譚少軒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笑笑道:“不是分了套小房子嗎?你看看這些夠不夠?喜不喜歡?明天我讓他們給你收拾好。要做辛先生了,本校長不能讓你有後顧之憂啊是不是?”


    眼前的家私,大多是原木的顏色,清新淡雅,似乎還帶著木質的清香。從書櫃到桌椅、甚至臉盆架,無一或缺,素色的紗帳,淡青的窗紗……譚少軒竟然讓人準備了這些?


    看著他的笑臉,駱羽杉心裏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柔柔的一動,似乎有一絲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在心底最深處蕩漾開來,繼而有些困惑。


    眼前這個男子,霸道時蠻橫無理如王者;可溫柔時,又細膩多情得渾然如第二個人;他究竟是風流浪子,還是至情至性?霸道便霸道到極點,溫柔就溫柔到盡處,總是這麽不留餘地,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見他一直微笑著等待自己的意見,駱羽杉微垂了眼簾,輕聲道:“謝謝你。”


    “杉兒。”譚少軒忽然伸手輕輕握上了她的小手,低低道:“杉兒,我們是夫妻,應當同甘共苦,你不必這樣客氣;你不喜的,我會盡量遠離;你喜歡的,我也會試著去喜歡……以前是我不好……既然走到了一起,杉兒,試著不要再排斥我,給我,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好不好?”


    這是譚少軒第一次在駱羽杉麵前正言談起過往,談起兩人的關係和感情。話不多,卻足以讓駱羽杉有震驚之感,然後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些說不出的感慨。有心酸,有難過,也有一些莫名的什麽,讓她的眼中猛地有了水霧。


    駱羽杉在譚少軒看到自己的淚水前,微微側轉了臉。


    譚少軒低低一聲歎息,手上用力,將她輕輕帶入了懷中,杉兒……


    駱羽杉沒有動,任他抱著自己……半晌,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於是輕輕從譚少軒懷裏退出來,心緒頗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我有些累了……”便轉身慢慢向樓上走去。


    譚少軒沒有阻攔,看著她的身影,無聲一歎。


    駱羽杉走到樓上,聞到身上做菜帶出的味道,便幹脆拿起衣服進了盥洗室,順便平複下自己起伏的思緒。


    等她慢慢從裏麵出來,譚少軒已經坐在沙發上看著一份文件。見她擦著長發,便放下手裏的文件站起身來:“來,我幫你。”


    “不用了,我自己來,你看你的……”駱羽杉有些羞窘地拒絕,譚少軒卻已經走了過來,抓住她手裏的毛巾,輕輕幫她擦起來。


    擦幹了頭發,譚少軒微微一笑:“樓下那些禮物杉兒喜歡吧,來而不往非禮也,杉兒,我要討份回禮行不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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