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慶仁的喪禮在季公館內持續近半個月終於落下帷幕。悲傷的氣氛還是沒有散去。季小亭胡茬亂渣的,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周管家將農莊裏一堆事務擺到他跟前,他才發覺到原來自己一直是這樣無能。一個人坐在客廳裏,讓傭人把客廳的燈調到灰暗,他就躲在那一片灰暗中,形容枯槁。


    千月走到他身邊,手輕輕搭在他肩上,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暗啞著聲道:“陪我去農莊看看吧!”


    二人驅車到農莊時,夜很深,幸好風清月白,整個農莊都靜謐安詳。季小亭站在田野上,遠遠地看著那幢沐浴在月華中的小洋樓。他的眼前一幕幕劃過過往青春年少的快樂無憂的時光,直至今夜,他方才發現人生就這樣過了大半了。


    “千月,”他喚站在身邊容顏姣好、神情嫻靜的女子,心很痛,“對不起。”道歉的同時伴著一聲歎息。


    千月把手伸進他的胳膊肘,輕輕道:“我從來沒有怪你,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該配合肖伯父綁架你。”


    “能告訴我,當時那麽做的原因嗎?”


    “小亭,我那麽做不是因為我愛上林亦風,而是覺得不該牽累他。肖家要綁架的人是我和你,林亦風隻是替身,我們不應該拖累他。”


    “真的隻是因為不想牽累,而不是因為……”季小亭咬了咬唇,“不是因為……愛他?”


    千月堅決地搖頭。或許她心裏曾經為林亦風動搖過,動蕩過,他畢竟長了一張和金宇風一模一樣的臉,尤其在季小亭對她冷落的這段日子,她的心更是不由自主趨向一個關心她體貼她的人,可是季慶仁的死給她和季小亭的震動太大了。她對季小亭在父親彌留之際痛苦的追悔聲記憶猶新,他說:他是愛她的,他隻是因為嫉妒蒙蔽了雙眼。今夜,站在季家一望無垠的農莊上,看著清粼粼的月光,她的心仿佛也被洗滌了一番,她抬頭鄭重地看著季小亭,鄭重地說道:“我曾經的愛人叫金宇風,林亦風隻是他的孿生兄弟,我怎麽可能會愛上他呢?他是大寶小寶的叔叔啊!我現在的身份是季家少奶奶,我唯一能愛也必須要愛的人是你——季小亭,我的丈夫!你才是大寶小寶的父親,你才是我們的避風港灣,所以從今往後都不要再質疑我,請相信我!”


    “千月!”千月的話就像是給季小亭吃了一顆接一顆的定心丸,他欣喜若狂著,一下就將千月緊緊擁在懷中。驀地,他又想起在金宇風墓前,林亦風同他挑釁他的話:“如果你肯放手,我當然願意娶她!”他猛然抬起頭來,不確定地擔憂地看著千月:“可是我擔心林亦風,他明顯是愛上了你!”


    “相信我,我會和他說清楚的。”千月目光清澈,神情清凜。


    季小亭的心歡呼雀躍著,他再一次擁千月入懷,他感受著懷中這柔軟纖瘦的小人兒,心裏湧起滿滿的暖流,喃喃道:“從今往後,我們一家四口好好的,好好的,千月……”


    “嗯!”千月堅定地回應他。他們就這樣在廣袤的田野中央摟成一個人。千月知道,隻要一直這樣信念堅定下去,季家會是她還有大寶小寶永遠的避風港。


    林亦風再次見到千月時,又一年的春天悄然開始。千月穿上淺色係的春裝,輕雲粉臉,亭亭出現在林家厝內。


    林亦風淡淡笑著,“你最近好嗎?”


    千月點頭,輕輕答:“好!”


    “好就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林亦風說了句很文藝的台詞,就陷入焦灼之色。


    千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道:“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林亦風輕描淡寫,卻是神情凝重。


    千月道:“我們是朋友,我覺得我們應該是朋友,更何況,你還是大寶小寶的親叔叔,你有什麽為難的地方說出來,我和小亭是會盡量幫你的。”


    “我不需要季少爺的施舍。”林亦風說得急促。


    “那我呢?我和你總該是朋友。”


    “我媽媽檢查出來得了腎衰竭。”


    千月倒抽了一口涼氣,“可以治療嗎?”


    “醫生說要換腎。”林亦風說著就抿著唇垂下頭去。


    千月也緘默了,換腎對於這個貧窮的家庭來說是簡直是毀滅性的,可是莫說林亦風不接受季小亭的幫助,就算願意接受,季小亭也未必會出手相幫,換腎還麵臨著是否有合適的**,換腎是否一定能成功,換腎後會不會感染,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數。


    “你等我,我一個小時後來找你。”


    千月轉身出了林家厝,她去銀行取出宇風留給他的那三十萬,重新折回了林家。將裝了三十萬的黑色袋子還有林亦風先前還他的那個存折,一並交到林亦風手裏。


    林亦風蹙著眉頭,uu看書 .uukanshu.co 不解地看她。


    千月淺淺笑著,解釋道:“這個錢,你先拿著,我也算物歸原主吧!”


    “物歸原主?”


    “對,這是宇風留給我的,用他的錢來救伯母的命,再妥帖不過了。”


    “可是……”


    “不要可是,難道你不想救伯母了?”


    “我當然想。”


    “所以,錢你收下,明天就帶伯母住院去,還要找**,還要做手術,一連串的事情等著你去做呢!”


    “千月,謝謝你,就當這些錢我跟你借的好了。”林亦風還是覺得心裏愧疚,如果他有能力,他絕不會要千月的錢,可是他沒有這個能力,而母親的病又迫在眉睫。


    “我說過這是宇風的錢,我是物歸原主,不要你還,如果你真的覺得虧欠我什麽,日後我若有什麽事需要你幫忙的,你再還我人情唄!”千月微笑著,雖然笑容溫暖,卻始終洋溢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為你兩肋插刀,肝腦塗地!”林亦風說得豪邁,卻在說完時頓時蔫了底氣。他望著千月美麗的麵龐,也是抑製不住的傷悲,可能冒出的一小節愛情萌芽就這樣斷得幹淨了。


    送千月離開林家,看著她的背影淡淡地消失在巷子裏,林亦風的心說不出的惆悵迷惘。他愛過她嗎?她愛過他嗎?好像都有過,又好像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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