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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清元這一走,就是好幾個休息日不曾回來。


    花襲人見韓母十分淡定,對於韓清元的受激行為也不露半點口風,仿佛根本就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一般,她也跟著淡然下來,依舊三五不時地出入暗香來。


    五月份,暗香來首次扭虧為盈,賺了約十多兩銀子。


    這一日,花襲人正在後麵的花木包圍之間教下學之後的冷焰記賬,小夥計從前頭跑過來,對花襲人道:“花姐姐,前頭有個自稱為柳成誌的,說是你同鄉,問你在不在。”


    老掌櫃姓王,從前家中還能過的時候,給唯一的孫子取名叫王貴兒,隻盼著將來自家也有富貴的日子過。


    王貴兒生的瘦小,十一二歲了,比冷焰都高的有限,隻是自幼乞討,察言觀色,也有幾分機靈勁兒。


    花襲人聽了這話,不禁笑道:“你人都進來請示了,你猜別人知道不知道我在不在?傻小子。”


    王貴兒懊惱地摸了一下頭,轉眼一想,又道:“要不我出去回他,說花姐姐你已經從後門走了?”


    “不必了,他真的是我同鄉,你領他進來吧。”花襲人沒有出去,讓冷焰跟著王貴兒去迎柳成誌,自己去了自己的休息室裏找了茶葉茶具等物,端了出來。


    她才簡單衝了茶,就見冷焰領著柳成誌到了院門口。


    環境改變人。


    這句話,在任何時候,都是正確的。


    柳成誌身穿天青色的直綴,少年身姿挺拔,仿佛比上次匆匆一見時候又長高了許多;眼神依舊明亮清澈,麵容褪去了早年的羞澀稚嫩,眉宇之間,疏朗自信多了。


    這是見識的增長,才帶來的變化。


    隻是。在花襲人看著他笑的時候,少年的麵龐上還是有微微可疑的紅。


    “成誌哥,你今日得空了?”花襲人笑著招呼道。


    他這一身,顯然不是工作服裝。


    柳成誌點頭“嗯”了一聲。道:“我得了三日假,又沒別處可去,所以來看看你。”


    頓了頓,他補充道:“我升任了知客,幾個掌櫃的都說做的好,三日假之後,就正式上任,工錢也會提一擋了。”


    說完這些之後,他有些不自在。


    花襲人立即給麵兒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那就要恭喜成誌哥了!來。我正好衝了新茶,算是給你賀喜的!”


    “一點小成績罷了……二叔說,我以後還要戒驕戒躁,多多學習才是。”花襲人的反應,讓柳成誌似乎鬆了一口氣。他笑容多起來,麵上的紅卻是深了一些,微微別開目光,看向了桌麵上的茶具,順著花襲人的指示坐下來,不禁問道:“你……你怎麽到這裏來做工了?”


    花襲人沒有說話,笑眯眯地給他添水。


    柳成誌說道:“我幾次聽到顧客說暗香來的花卉長的比別處精神。二叔他們都還在商議著要不要將店裏的花草裝飾的供應換成你這兒的呢……我聽他們說,就覺得這應該是你養出來的花草,就想著先來這裏碰碰運氣。”


    他踏入店子裏,同小夥計問話的時候,本隻是想確認一下花襲人同這家鋪子的關係,卻沒想到花襲人居然此時就在這裏。


    花襲人點頭表示明白。卻對一旁的冷焰玩笑道:“我就說,那王貴兒看似機靈,其實卻是傻機靈。隨便來個人一問,他就將我的底兒給抖出去了。”


    王貴兒此時還沒有走遠,聽到花襲人的話後。連忙又遠遠地朝花襲人作揖。


    花襲人笑著朝他擺手。


    她這一說玩笑話,氣氛就輕鬆許多。


    花襲人便又將自己受雇於這鋪子的情況同柳成誌解釋了一遍,笑眯眯地道:“……我在這裏,做的很開心。”


    柳成誌卻同樣是眼神閃爍,猶豫幾下,才開口問道:“韓家伯母同意?”


    花襲人心中歎息一聲,搖頭道:“娘是扭不過我……嗬嗬。她也是天天為我頭痛,見到我就好一陣地唉聲歎氣呢。弄的我現在見到她都怕怕的。”


    冷焰聞言看了花襲人一眼,卻安靜地沒有開口。


    他隻有同花襲人才會多說幾句。有外人在呢,他一向奉行的是沉默是金,小臉酷酷的,能不說哈,就堅決不說話。


    柳成誌信了花襲人的話,想了一會兒,才誠懇地建議道:“花妹妹,我覺得,這京城熱鬧是熱鬧了,來往的人也就雜亂了些。你以後千萬不要往前頭鋪子裏去才好。”


    頓了頓,他又道:“最好,你依舊向從前一樣,將花草種在自家院子,再往外賣就是了。”


    這真的是個很陳懇的建議。


    花襲人接受到柳成誌的好意,目光在四周一轉,笑著點頭道:“你說的是,我也是這般想的。若不是這家鋪子後麵有這麽個小院子同前頭隔開來,我也不會來這裏做工的。”


    柳成誌環視這個高低錯落擺滿了各式花草盆的院落,心中有了估量,隨即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這樣的地方,花襲人在這裏做工也沒什麽。


    花襲人不想談論韓家人,於是便引導著柳成誌說起酒樓裏的趣事來。兩人聊的很開心,中午的時候,花襲人讓王貴兒到一旁的飯館要了幾樣家常菜,招待了柳成誌。


    “沒有你那德勝樓做的精致,但味道還是很不錯的,你也嚐一嚐。”花襲人招呼柳成誌道。


    柳成誌不好意思地擺擺手。


    一頓飯吃的很開心。飯後,柳成誌打量著花襲人有工作要做,便沒有多留,離開了鋪子。


    “若是有事情找我,就往這裏留個口信。我三五日的,總要來一趟。”花襲人隻將柳成誌送到了小院門邊——正如她所說的,她並不在鋪子中進出。


    柳成誌應了下來,道:“明日你在家,我正好去拜訪韓伯母。”


    花襲人點點頭。


    送走了柳成誌後,花襲人頓了一頓,順便將冷焰趕去學堂,才緩緩地返身回頭。


    那邊幾盆尚未開花的山茶花間,濃密的綠色之下,她剛才坐過的石桌邊,美的不像話的宋景軒正坐在那裏,望著滿院的姹紫嫣紅出神。


    他發絲半束,用一個白玉發帶高高箍起,越發顯得額頭光滑如玉,五官精致非凡來。而且,往日那總是散著冷凝的厲氣,而是有些茫茫然,似乎有些無助。


    這樣的眼神,配上他精美完美的容顏……花襲人轉身的刹那,幾乎就倒吸了一口冷氣,直覺得自己的小心肝砰砰的亂跳,恨不能衝上去狠狠地“疼愛”美人一番。


    額。


    花襲人很快察覺到自己的沒出息,便迅速地收拾好了心神,一邊眯著眼睛欣賞著這難得的美人圖,一邊慢騰騰地走過去,問道:“軒公子怎麽來了?”


    自從那日他們交割之後,宋景軒再沒有到這裏來過。


    而且,他這次來,也沒有光明正大地走前麵,而是悄然避開人從牆角翻起來的……


    他這般避人,讓花襲人不禁想起當日那個美大叔。


    如今她已經知道,當日那個美大叔,真的是宋景軒如假包換的親爹。身為安平郡王世子爺的宋名祈,那真的是富貴窩中養出來的富貴閑人,生平隻愛養鳥雀兒,別的萬事不操心不上心。


    恩,要說,這位世子爺反正又不賭,養個鳥雀也不算特別了不起的開銷……但問題呢,是現在的安平郡王,也就是宋景軒的親祖父是個敗家的,家養的戲子舞姬從來不看一眼,最喜歡的就是捧角兒折花魁,本身既無差事,又不善營生,硬是將偌大的郡王府的家底給散的幹幹淨淨……隻靠著宗人府養活著。


    而郡王府一家上下的開銷……


    花襲人都不想多提,隻能替這位軒美人拘一把同情淚——據她所知,宋景軒的幾次創業,也不知為何,都被他那父親理所當然地三五不時地上次門,將周轉的銀錢給搜刮個幹淨……


    唉。


    攤上那麽一家子,軒美人的日子,也隻剩下外表一層光鮮罷了,真真是可憐。


    花襲人心中惋惜感慨不已,看著美人兒的目光充滿了從她身上難得一見的溫柔。


    宋景軒抬頭,眼中的茫然稍褪,顯得有些平淡地看著花襲人不客氣地在他身邊落了座,輕聲說道:“我聽說你將這裏弄的很好,我過來看看。”


    “這樣啊……”花襲人笑著點頭,沒有多言。


    她將茶具弄了出來,u看書 .ukanhu 摸了摸茶壺中的水有些溫了,幹脆也不再放茶葉,就那麽給宋景軒倒了一杯溫白開。


    水質很好,在悶熱的夏日,這樣一杯溫白開,喝在口中都仿佛散著甘甜的味道。


    宋景軒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後往花襲人邊上推了推,示意她再來一些。


    花襲人很開心地替他再次倒滿,笑眯眯地道:“原來你也喜歡用白開水呀,我也喜歡白開水,白開水最解暑,有一種自然的甘甜。”


    宋景軒聞言怔了一下,點頭道:“你說的不錯,白開水是很好。”


    富貴之家,就是日常飲用,也極少有用白開水的。


    都是各種茶葉。


    而上好的茶葉都不便宜。


    而他手頭拮據,多年來不待客的時候,都沒有再用茶葉了。久而久之,他大約也喜歡上了白開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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