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嗎?”周明生蹙眉看著屍體,“好像不一樣啊。”


    時雍瞥他一眼,“這三個人死亡時間太長,麵部和身體表皮已有變化,乍一看不好辨認而已,外行看不出來。”


    “喔~”周明生似懂非懂。


    時雍又道:“不過,就單憑這一點,不能斷定死者就是病死的,還需進一步的查驗。”


    宋辭微微張嘴,想說話,終是沒有出聲,緊緊閉上了嘴。


    宋長貴點頭,讚許地看著女兒,又問趙胤。


    “大都督,門口那人要查嗎?”


    趙胤道:“查。”


    宋辭又提著箱子出去了。


    屋子裏安靜了片刻,時雍走向用白布覆蓋的屍體,在趙胤厲色的目光注視下,慢慢轉頭朝他道:“我看一下,就看一眼。”


    目前驗屍提供給他們的線索太少,可此事分明就不同尋常,時雍憑直覺感受到了危險——畢竟王氏也買了那個符紙……


    她不甘心隻得出這樣的結論,一把翻開白布,看了片刻,再次解開屍體身上的衣袍,仔細查看起來。


    由於她神色太過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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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沒有發現,趙胤擺了擺手,讓謝放將屋裏的閑雜人等都支了出去。


    時雍勘察片刻,突然“噫”了聲,扭頭道:“大人,你來看,這是什麽?”


    在其中一具屍體的鎖骨下方,有一團模糊的黑點,看著像個黑色的胎記,仔細看卻是刺青,不過,刺骨已然被人重新刺抹過,原樣看不清楚,這般光線下看著像是一個黑色胎記而已。


    可是,既然有人刻意抹去,那就代表這個刺青有問題。


    周明生敲門闖進來,緊張兮兮地問:


    “阿拾,有什麽發現嗎?還有我身上這個……為什麽是骨灰粉,哪來的骨灰粉?”


    時雍看他瞪著個大眼睛,抿了抿嘴。


    “嚇你的。”


    周明生啊地一聲,糊塗了。


    時雍不理他,對趙胤道:“若是能恢複這個刺青,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趙胤目光微微暗了暗,“此人像兀良汗人。”


    時雍微愣,轉過身又要去翻屍體,趙胤見狀,冷冷地道:“過來!”


    時雍不知他是何意,狐疑地直起身子走近,“怎麽?”


    趙胤皺眉看著她的手,突然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一言不發往外走。


    周明生:“???”


    看著兩人離開,他心中狂跳,恨不得當場昏死過去。


    不知道阿拾還記不記恨他以前騙她花錢給喜歡的小姑娘買頭花?不知道大都督知不知道他曾經想過這輩子實在找不著媳婦兒就把阿拾娶回家暖被窩?不知道現在去拍阿拾的馬屁還來不來及?


    ……


    趙胤是將時雍帶出去洗手的。


    屋子裏有清水,時雍認命地“享受”大都督關懷,在他的冷眼注視下洗了三遍手。


    這時,魏州帶著一群錦衣衛過來了,順天府衙門的沈灝也帶了幾個捕快,眾人相見,郭大力看到“尿遁”的周明生,哼了聲,瞪他一眼,走開。


    魏州告訴趙胤,米市口的呂家人不肯讓醫官查驗,迫於無奈,他們動了些武力,最後把幾個呂家人全部押到惠民藥局去強行管製,因為怕此病當真傳染,又叫了人去灑掃屋子。


    可是,惠民藥局的醫官在查看了呂家人的病情後,還是說不清這到底是什麽病。此前沒有人見過,隻能商議著開了幾個方子,試探著醫治。


    宋長貴和宋辭那邊也很快傳來消息,經過查驗,淩霄道人的致命傷在眉心,他是被人一箭射死的,殺死他的人,正是門內那個拿弓的“守衛鬼”,在殺死淩霄後,他當即服毒自殺,在趙胤等人劈開大門進來時,才落下最後一口氣。


    至於屋裏床底下的三個人,如今身份不明,死因也暫時無法下定論。


    在這個胡同深宅裏,居然隱藏著這麽可怕的事情。


    夜深了,沈灝建議先把人拉到殮房,容後再查。


    趙胤沒有反對。


    捕快們張羅著殮屍,錦衣衛更加仔細地在房裏搜查。


    一群人各司其職,忙碌起來。


    時雍看趙胤站在那裏,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緊張小心,放不開手腳,走到他身邊道:“大人先回去休息吧,我等下跟我爹一起回去就好。”


    趙胤道:“不安全。”


    時雍笑了笑,“放心,有我在,我爹會很安全的。”


    趙胤看她一眼,“別忘了約定。”


    不就是幫他找出畫師嗎?


    時雍眨個眼,“沒問題,我明日再來和大人商議。大人身子金貴,請回吧。”


    趙胤還沒有開口,宋長貴擦著手走了過來,匆匆忙忙的樣子,走到麵前朝趙胤一揖。


    “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托。”


    趙胤麵色稍緩,“宋大人請講。”


    宋長貴瞄了一眼自家女兒,回頭看了看忙碌的現場,“下官是刑事主官,一時半會兒走不開,阿拾一個女兒家,獨自回去我不放心,想麻煩大人……看順不順路?送她一程?”


    時雍驚詫。


    便宜爹什麽時候這麽不客氣了?


    她剛張嘴要拒絕,就聽趙胤冷冰冰地道:“順路。”


    ————


    這個胡同叫大帽胡同,從這裏出發去宋家胡同和去無乩館,分明是南轅北轍兩個方向,虧得趙胤說順路。


    房子裏人多,吵吵嚷嚷,時雍沒有開口,默默跟著趙胤走出來,宋長貴在背後看著他倆的背影,咧了咧嘴,笑容還沒落下,又斂住了。


    唉!


    他重重一歎。


    此刻,隻恨自己官不夠大。


    他家想攀上趙家讓阿拾做個正妻,是斷然不可能的。


    木門外麵的血跡未幹,衙門的人也還沒有來得及打掃。


    時雍和趙胤,一前一後,冷著臉跨過那一癱血,往胡同外走去。


    謝放和朱九遠遠看著,默默跟上。


    “謝爺,九爺!”周明生急慌慌走出來,瞥一眼遠去的阿拾,小聲笑著問他們:“今兒有沒有賞錢啊?”


    謝放木然看著他,沒什麽表情。


    朱九倒是笑盈盈地一臉和氣。


    “有!”


    周明生笑開了臉,攤手,“謝謝爺幾個!”


    朱九一巴掌拍在他的掌心裏,斂住臉,“九爺我還沒賞錢呢,哪裏有得給你?”


    謝放:“再會。”


    周明生苦著臉,摸著自己一頭一臉的粉末,心裏忖道:今天晚上,他到底幹嘛來了?見證死亡現場嗎?


    ……


    駕車的人是白執。


    時雍出去的時候,那輛馬車就停在胡同口,安安靜靜的,淹入黑暗,遠近昏黃的燈火點綴其間,時顯時滅,讓這個夜晚平添了幾分詭譎之色。


    到了車門,趙胤默默為時雍打簾子。


    時雍剛要邁腿上去,一顆狗腦袋便伸了出來。


    時雍:……


    大黑懶洋洋地舔著嘴巴,伸了個懶腰,好像是剛睡了一覺,狗子還不太清醒,看到她,搖了兩下尾巴,就又慵懶地趴了回去。


    趙胤蓋腿的毯子,被它叼出來團在地上,成了個狗窩。


    時雍尷尬地問白執,“這家夥什麽時候來的?”


    白執回頭看一眼,滿眼都是笑。


    “有一會兒了。來的時候,直往胡同裏去,可轉了一圈又回來,上車就睡大覺。可給它精明得不得了!”


    原來大黑剛才來過!


    可能是看了看沒它什麽事,就來這裏等了。


    時雍哭笑不得,上去摸摸它的皮毛,“你倒是會享受。”


    大黑眼皮半睜不睜,懶洋洋看她一眼,眼睛又斜過去看趙胤,見他沒有什麽表情,又甩了甩尾巴,打蚊子似的,很快閉上眼。


    “狗爺坐穩了,咱們啟程了!”


    白執在外麵調侃地笑了一句,說完突覺不妥。


    “爺,我不是罵你是狗……”


    時雍噗一聲,看趙胤眉梢動了動,沒有作聲,終是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暗夜,馬車,一男一女,一條狗。


    沉寂片刻,氣氛莫名怪異。


    時雍問:“為何不讓我驗屍?”


    “你是女子。”趙胤聲音平靜,說完見時雍沉下了臉,似乎不太高興,略略抬了抬眉頭,視線落在她的手上。


    時雍的手指修長尖細,指甲剪得很是平靜,因為她比以前的宋阿拾更為精心打理的緣故,這雙手比以前白皙了很多,縱是車廂裏光線昏暗,也能描出那美好的弧線。


    趙胤喉頭微動,“怕髒了你的手。”


    這算是古板直男的求生欲嗎?


    時雍正視他,笑著抿了抿嘴,“今晚的事,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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