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


    周明生心中怦怦直跳,探出頭去看一眼,小聲道:“不會是死了吧?”


    他說著就要走出去,時雍猛地扯住他的胳膊,搖搖頭。


    “不要妄動。”


    周明生汗毛倒豎,一顆心提起來,指了指門口,“不去看看嗎?”


    “噓!”


    時雍厲色看他,慢慢摸出一塊木頭,朝淩霄道人倒下的木門擲過去。


    咚!


    木頭擲在門口,沒有動靜。


    時雍這才慢慢直起身,“去看看。”


    周明生拔出腰刀,衝上去隻看一眼,臉色猛地一變,扭頭,“死了。”


    時雍沒有說話,看了看門楣,撿起木頭按在門上,重重一推。


    吱呀——!


    犬吠聲中,房門發出清脆的錚錚聲,門閂用鐵鏈拴著,可是這麽推動,仍是露出一條窄縫。


    時雍低頭靠近那條門縫,裏麵漆黑一片,在細微的光線裏,可見一雙猙獰的眼睛直勾勾地對著門縫,望著她。


    “啊!”周明生也看到了,嚇得橫刀身前,拉住時雍就往後退。


    時雍道:“退後!”


    說罷她猛地奪過周明生的腰刀,上前就要劈門。


    “別動!”一道修長的身影突然靠近,將時雍拽住。


    時雍沒料到大都督會突然出現,愣了愣,發現他像個老父親似的將她拖到身後,用他高大的身子擋在麵前,整個人透出一種剛硬和強勢,時雍感覺頭皮有點炸,心又酥又麻,跳得歡快。


    “怕什麽?是個死人。”


    那雙眼還在門縫裏,一動未動。


    “死了?”為賞金而來的周明生可不想在大都督麵前丟人。他整了整發冠,趕緊湊上來,拿眼睛往裏瞅,不料,門突然大開,門楣上不知名的粉塵撲麵而來,他猝不及防被灑了個正著,驚嚇得咳嗽不已。


    “啊啊啊這是什麽東西?”


    他閉著眼,又跳又叫。


    “是不是有毒我是不是中毒了啊啊啊啊?”


    時雍以袖掩麵,拍了拍他身上,“死不了你。”


    此時,謝放已劈開大門衝了進去,那粉塵正是因為大門洞開從門楣上落下來的,想是屋子的主人早就設計好的“機關”。


    謝放上前一看,那雙眼睛的主人,確實已經死了。


    但是,他身子還僵硬地立在門裏麵,手上緊握著一張弓,雙眼大睜,直到他們闖進去,那屍體還維持了那個瞪視的姿勢片刻,這才重重倒地。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是什麽玩意兒?”周明生從未見過這麽詭異的死法,一頭一臉的灰塵還是往前湊。


    沒有人理他。


    謝放和朱九已迅速進房裏檢查。


    時雍眯起雙眼,看著不動聲色的趙胤。


    周明生左看看右看看,輕咳一下,在趙胤帶來的威壓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個捕快,於是戰戰兢兢地跟上謝放,進屋裏去查探。


    一來就死倆,目前眾人都摸不清這房子到底有什麽古怪,不單單周明生害怕,謝放和朱九也極是小心,腳步輕輕落地,輕若蟬翼。


    時雍和趙胤兩人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也沒有人出聲。


    “大都督,死人啦!”


    周明生的尖叫聲從房裏傳來。


    時雍身形一閃,就要衝去,趙胤再次拉住她,責備地冷冷看一眼,拖著她,走在前麵。


    這次,他沒有放手。


    於是,大驚失色的周明生抬頭就看到牽著時雍走進來的趙胤。


    謝放和朱九已經習慣了,沒有半點詫異,周明生卻像是見到了什麽鬼怪一般,張著嘴好半晌沒有動,那一頭一臉白灰,讓他的樣子看上去滑稽無比。


    對周明生而言,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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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拾和錦衣衛大都督,怎會如此的親近?


    這哪裏是上官和下屬的關係?


    周明生被嚇瘋了。狠狠閉眼,再睜開,發現所有人都麵色如常,就像沒有看見那般,抹了抹眼睛,結果吃到了一口粉末,呸呸兩聲,仍是直愣愣地看時雍,見鬼了一般。


    謝放把床板抽開,“爺,這裏。”


    除了淩霄道人和那個握弓的“守門鬼”,這個房間裏還有三具屍體,他們像垃圾般被人堆在床底下,其中一名是女子,不知是怎麽死的,床底下血跡不多。


    時雍看了看趙胤冷峻的麵孔,“我去看看。”


    她試圖抽回手,趙胤卻不放開她。


    “請宋仵作。”


    如今的宋長貴是順天府衙門的八品知事,可知的什麽事呢?其實仍然主管刑案這一塊。不過,府衙新來的仵作也姓宋,名辭,許是因為這個名字,他甫一上任就受到重視,宋長貴對他也多有關照,二人形如師徒。


    宋長貴是同宋辭一同前來的,看到他家阿拾也在現場,宋長貴一愣,重重咳嗽了起來。


    時雍見狀皺眉,“怎麽了?”


    宋長貴拂了拂袍袖,看著四周。


    “什麽東西,怎生這樣嗆鼻?”


    時雍平靜地道:“骨灰粉。”


    宋長貴隻是蹙了下眉頭,而周明生卻嚇得當即變了臉色。


    “你,你說什麽?哪,哪來的骨灰粉?”


    時雍指了指他的臉,他的頭,他的衣服。


    “你身上。”


    周明生一張大臉,漸漸變形,扭曲,然後啊的一聲發出慘叫,不停地拍衣服和帽子。


    宋長貴朝趙胤行了禮,嚴肅著臉讓宋辭驗屍。


    宋辭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年紀輕,經驗也不足,尤其麵對幾個錦衣衛和大都督,他更是束手束腳,很是緊張,翻看屍體的時候,一雙手直哆嗦,好半天沒把屍體的眼皮翻開。


    宋長貴餘光瞄了趙胤一眼,想到王氏的叮囑,大著膽子道:


    “小辭不必緊張,大都督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時隔多日,時雍又聽到了虎狼之言。


    大都督怎麽就不是外人了?


    她覺得這個便宜爹可能是當了個芝麻小官,就有點飄了,心裏涼颼颼的,偷偷瞄趙胤,生怕觸犯到他的逆鱗。畢竟他們小門小戶的,怎可動不動就說“一家人”,說難聽點,這叫“大不敬”,在古時是可以治罪的。


    哪料,趙胤那張棺材板似的冷臉卻無反應,還有幾分鬆緩。


    “宋大人所言極是,本座不吃人。”


    時雍一驚:“阿嚏……”


    趙胤見狀皺眉,從懷裏掏出一張幹淨的手絹遞給她,“掩住鼻子。”


    時雍眼睛斜視著他,慢慢接過來捂住鼻子,心裏直喚娘。


    他說不吃人,可這樣隨和的大都督比吃人的時候還要可怕好嗎?


    宋辭額頭有汗,眾人看他驗屍,氣氛凝滯了許久。


    “大都督,宋大人。死,死者死亡時間在十二個時辰以上,身上沒有銳器和鈍器之傷,亦無搏鬥痕跡。”


    因此,可以排除被擊打或是刀具等銳器殺死。


    “女死者衣著完整,無抓扯撕咬的痕跡,沒有受過侵犯。”


    不是強丨暴。


    “死者麵部平靜,無窒息死症。”


    不是淹死或者勒死的。


    宋辭將剛才探入死者喉頭的一根銀針拿出來,示意眾人看。


    “小人初初步查探,死者也無中毒跡象。”


    聽到這裏,周明生已經沒有耐性了。


    “宋仵作,死者不是打死的,不是捅死的,也不是淹死的,不是勒死的,也沒有中毒…………那你說他到底是怎麽死的,你就直說了吧,別賣關子了。”


    宋辭抹了抹汗。


    他哪裏是賣關子呀,他這是緊張呀。


    當著老師和大都督的麵,他認為有必要把自己的判斷解釋清楚而已。


    聞言,他垂下眼皮,小聲道:“像是病,病死的。”


    周明生道:“病死的?”


    宋辭點了點頭。


    時雍看他緊張成這樣,接過話來,“死者身無鈍器銳器外傷,臉上無窒息死亡症狀,現場也無中毒和搏鬥痕跡,不過,死者有牙齒脫落,牙齦腫脹,眼球結膜出血等症狀…………”


    說到這裏,她猛地轉頭看向趙胤。


    “從死者的症狀來看,和米市口呂家的怪病到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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