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


    平沙日未沒,黯黯見臨洮。


    昔日長城戰,鹹言意氣高。


    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


    三百餘年前大唐軍隊在長城堡附近大破吐蕃,殺傷俘虜者達數萬之眾。當時唐軍的統兵主帥是名將薛訥,他的父親正是赫赫有名的薛仁貴。戰神薛仁貴平生僅有一敗,就是慘敗給了吐蕃,薛訥長城堡一役算是為其父親一雪前恥。


    三百餘年後,大宋軍隊再次在三都穀大破吐蕃軍,殲滅吐蕃萬餘精銳,繳獲牛馬雜畜、衣服器仗數以萬計,而宋軍僅傷亡幾百人而已。宋軍這一役足以和三百餘年前唐軍那一仗一樣彪炳史冊。


    此時的戰場之上,屍橫遍野,滿目瘡痍。有五人佇立在山坡上,遠遠眺望著戰場。居中一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身著重甲,年約四十四歲,燕頷虎頸,臉龐剛毅,目光炯炯,此人正是宋軍主帥曹瑋。


    他是大宋名將曹彬的四子,如同三百餘年前薛仁貴和薛訥這對父子名將一般,曹彬和曹瑋這對父子同樣是大宋赫赫有名的戰將。曹瑋自幼熟讀兵法,機智多謀,在軍中作戰勇猛,頗有威名。三都穀一役之後,吐蕃人聞曹瑋之名而喪膽。


    在曹瑋右邊馬上之人,正是戰場上那位銀袍大將,名曰李超,乃是曹瑋軍中最擅射的神箭手。曹瑋左邊三位卻是陽雲漢、淩孤帆和上官碧霄三人。


    此時曹瑋收回目光,側頭衝一旁的陽雲漢說道:“沒想到陽壯士竟能看破吐蕃軍陣眼所在,殺死蕃僧,助我一舉攻破吐蕃大陣,實是居功至偉。”


    陽雲漢回道:“曹將軍言過了,最後射殺那蕃僧的是李將軍,我隻是助了李將軍一臂之力而已。看破吐蕃軍陣眼所在的,並非是我,而是我二哥淩孤帆。”


    聽到這話,曹瑋頗感詫異,看了看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淩孤帆:“原來峨眉淩壯士竟是深藏不露。”


    淩孤帆搖首說道:“曹將軍,我隻是多讀了幾本陣法兵書而已,何談深藏不露。曹將軍不是也看破吐蕃大陣玄奧,派李將軍一擊而中麽。更何況曹將軍統兵有方,麾下軍兵更是我等所見大宋軍中最精銳勇猛之師。即使是將軍那千騎為敵所困之際,仍是臨危不亂,與敵舍生忘死廝殺。”


    聽到淩孤帆誇讚自己麾下軍隊,曹瑋威嚴的臉龐上浮現笑意。


    一旁的銀袍大將李超插口說道:“將軍,說到武功高強,十個我李超也不趕不上陽壯士一人。陽壯士在萬軍之中,那真是如入無人之境。若不是陽壯士連斬蕃將,又將那蕃僧擊落馬下,我連接近蕃僧的機會都沒有,何談射殺此賊。”


    曹瑋聽到這話,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我軍中猛將李超也有歎服之人。好!好!好!”


    曹瑋連說了三聲好之後,接著衝陽雲漢說道:“陽壯士,我軍中正缺少你這等勇士。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陽壯士,你不如留在我的軍中,和我一起並肩作戰,守疆衛土,為國殺敵。”


    陽雲漢聽到此話心中一熱,差點就要脫口答應,隻是轉念之間,想到自己家仇未報,陽雲漢心頭熱度轉瞬間熄滅,緩緩搖頭道:“曹將軍,請恕陽雲漢還有大事未了,不能助將軍一臂之力。”


    曹瑋聽到此話,心中大失所望,臉現遺憾之色,李超在一旁也是唏噓不已。正在這時,有軍兵過來稟報:“曹將軍,我們抓到一個吐蕃使者,說一定要麵見將軍。”


    曹瑋聽到這話,臉色一沉,高聲喝令:“將他帶上來。”不一會,軍兵押著一個吐蕃使者走了過來。


    此人身材瘦小,穿著寬大的衣服,看上去有些鬆垮,臉龐卻甚是清秀。看到五人之後,吐蕃使者臉現緊張之色。


    曹瑋揮鞭問道:“吐蕃大軍新敗,你到我軍中是想再下戰書麽?”


    來人聽到這話,滿臉惶恐,趕忙躬身施禮道:“將軍神威,我等豈敢再捋其鋒。鄙人乃吐蕃唃廝囉讚普派來的使者,特來向將軍請降的。”來人說的一口大宋官話字正腔圓,聲音甚是輕脆。


    吐蕃軍剛剛大敗而歸,聽到來人說出請降之語,眾人並不意外,可來人下一句話,卻讓眾人大吃一驚:“唃廝囉讚普懇請將軍派兵相助,討平吐蕃逆賊李立遵。”


    曹瑋聞言,厲聲追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來人趕忙答道:“將軍,吐蕃軍屢屢侵掠大宋,都是那論逋李立遵的主意。唃廝囉讚普早就想效仿先祖鬆讚幹布歸附大宋,世代和大宋和睦相處。可是論逋李立遵暴虐殘忍,剛愎自用,根本不聽唃廝囉相勸,這才被將軍打的大敗而歸。這次唃廝囉讚普派我前來,就是想請將軍出兵,助我等剿滅逆賊李立遵。”


    聽了吐蕃使者這番話,李超心生疑惑,開口接道:“將軍,隻怕此中有詐。吐蕃新敗,是不是想借詐降之機,誘騙我軍深入,乘機圍而殲之。”


    吐蕃使者聽到李超質疑之語,急迫之下,臉孔漲的通紅,連聲說道:“我等哪敢行此禽獸之舉,唃廝囉讚普確實是真心實意歸降大宋,但求將軍助我等達成所願。隻要能鏟除李立遵,從此我吐蕃唯大宋馬首是瞻。”


    李超還待再斥責來人,卻被曹瑋擺手製止住。原來曹瑋早知吐蕃論逋李立遵野心勃勃,此人若是不除,大宋後患無窮。這次唃廝囉派來使者,願意一同擒賊,實乃天賜良機給大*定吐蕃之亂。


    隻聽曹瑋沉聲說道:“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此等良久,稍縱即逝,豈容錯過。李超,我命你帶一千輕騎隨這使者前往吐蕃大營,助唃廝囉剿滅李立遵。我親統大軍隨後接應,若有變故,你令人突圍求救,我率大軍馳援。”李超得令,正待撥馬而去。


    隻聽一人大聲說道:“且慢!”正是陽雲漢開口說話:“曹將軍,我願陪李將軍走這一遭。至於隨行大軍,我看倒是不必了,李將軍隻需帶幾名隨身護衛即可。”


    聽到陽雲漢主動請纓,李超喜形於色道:“陽壯士有萬夫不當之勇,既然願意一同前往,我又有何懼哉。將軍,李超我無須一個護衛,請命獨自前往助唃廝囉平定內亂。”


    曹瑋聽聞此言仰天哈哈大笑道:“好,男兒誌氣當如斯。遙想當年班定遠率三十六騎平定西域,令人好生敬佩。也罷,陽壯士,李超,我就派三十六騎護衛隨你們一同前往。”


    那吐蕃使者原本聽到曹瑋派千騎隨同前往,正在暗自高興,卻沒想到轉眼之間,千騎變成了三十六騎,吐蕃使者心中惶恐,趕忙說道:“將軍,這逆賊李立遵雖是慘敗,可我吐蕃尚餘兩萬兵馬,這些人馬多效忠於逆賊李立遵,將軍隻派這點人馬前往恐怕無濟於事。”


    李超聽到這話笑罵道:“你這吐蕃使者,好不知禮。你不知道陽壯士的厲害,竟敢說出此等話。你哪知道以陽壯士一人之力,足以抵擋千騎威力。休得再囉嗦,快快上馬,我們隨你前往吐蕃大營。”


    吐蕃使者聽了這話,心中依然將信將疑,無奈之下,隻得上了馬在頭前帶路。李超點齊三十六名軍士,跟在陽雲漢、淩孤帆和上官碧霄三騎之後,奔吐蕃大營疾馳而去。


    到了大營外,早早有人在此接應。眾人換過吐蕃軍隊衣服,在那吐蕃使者帶領下進了吐蕃大營。


    此時的吐蕃大營內一片淒惶,除了守衛士卒外,到處都是哀嚎聲,哭泣聲。吐蕃使者打發走上前盤查的士卒,帶著眾人來到一處氈帳。三十六名大宋軍士留在了帳外,那吐蕃使者帶著李超、陽雲漢、淩孤帆、上官碧霄四人走入氈帳內。


    此時氈帳內有兩人站在那裏,一人居中而立,頭戴紫羅氈冠,身著金錦花袍、黃金帶、絲履,約莫二十歲年紀,英氣勃勃,負手而立。


    另外一人頭戴金翅寬邊帽,兩側紮垂肩發髻,身著長袖闊三角領袍服,腳踏黑靴,體態肥胖,年約四旬,原本相貌堂堂,隻可惜被一雙三角眼盡數毀去。


    二人看到幾人進來,居中的年輕人高興地用吐蕃話招呼道:“寧瑪拉姆,你可回來了。”邊說邊迎了上來。那吐蕃使者趕忙作為通譯,幫眾人翻譯引薦。原來氈帳內的年輕人正是吐蕃唃廝囉,另外一人是大酋溫逋奇。


    唃廝囉得知李超是曹瑋派來的使者,立刻脫冒附之胸前,雙臂相交,彎腰鞠躬,恭請幾人落座。


    雙方一交談,唃廝囉得知李超四人僅帶了三十六騎前來,不由得臉現失望之色。


    李超見狀,不慌不忙說道:“讚普無需擔憂,我帶來的這三位都是我大宋武林高手。這位陽壯士更是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一般。你隻管將那李立遵召喚到這氈帳中,我們定可一舉將其擒下。”


    聽了吐蕃使者的通譯,唃廝囉和吐蕃使者一樣將信將疑,神色躊躇。


    一旁的陽雲漢見狀,隻說了一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聽完這句話的通譯,唃廝囉立刻意識到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唃廝囉也是一個胸懷大誌,堅毅果敢之人,旋即下定了決心。


    隻見他挺直身軀,衝一旁的大酋溫逋奇說道:“溫逋奇,煩請你前去邀請論逋到我帳中,就說我找他商議對抗宋軍之事。”溫逋奇聽到這話,翻了翻三角眼,躊躇了片刻,最終還是躬身領命而去。


    唃廝囉趕忙命人端上名山茶,請四人飲用。吐蕃使者趁空離開,過了片刻,有一女子走進氈帳。這女子頭戴金花冠,辨發披於後,身披長袖錦袍,腳踏錦靿靴,年方十八,清秀的臉龐,大大的眼睛,白裏透紅的皮膚,看上去高貴典雅而又從容淡定。


    陽雲漢四人見這女子,甚是臉熟,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正詫異間,這女子走到四人身前,躬身施禮道:“寧瑪拉姆給幾位見禮了。”聲音甚是輕脆。這一來幾人都聽了出來,這女子正是先前那位吐蕃使者。


    寧瑪拉姆見幾人認出了自己,忙接著說道:“唃廝囉讚普是我的哥哥,他告訴我前往大宋商談和議事關重大,我才自告奮勇假扮使者前往的,還請幾位莫要見怪。”


    李超聽了這話,趕忙回禮道:“原來你是吐蕃寧瑪公主,由你親自女扮男裝到我宋營商談和議,看來唃廝囉讚普的確是誠意十足,我們何怪之有。”


    上官碧霄對勇敢的寧瑪拉姆頗感興趣,上前拉過她坐到一旁竊竊私語去了,餘下幾人各自端坐,沉默不語。


    眾人之中,唃廝囉麵色緊張,心中一直忐忑不安。陽雲漢和淩孤帆則神色自若,連李超此時也安下來心,眾人一邊飲茶一邊等待李立遵到來。


    過了半晌,外麵人喊馬嘶,緊接著傳來一陣沉重的步履聲,一人當先挑簾而入。此人身高體闊,麵色紅黑,目若朗星,額頭突出,貌類非俗,年約四十有五,正是論逋李立遵到了。緊接著溫逋奇和八名身形健碩的侍衛走了進來。


    唃廝囉見到此人身後緊跟的八名侍衛,麵色一沉。這八人都是吐蕃軍中萬裏挑一的勇士,力大無窮,武技精湛,平日裏不離李立遵左右,沒想到此刻也跟著來到氈帳。唃廝囉無奈之下,隻得起身迎接李立遵。


    李立遵剛剛經曆大敗,心緒煩亂之極,衝唃廝囉大大咧咧說道:“你找我商議何事?”說著自顧走到氈帳正中唃廝囉的位子上座下。


    唃廝囉隻得訕訕退到一旁,挨著寧瑪拉姆座下。李立遵這才抬眼打量氈帳內眾人,見到寧瑪拉姆座在一旁他倒不以為意,可再見到陽雲漢四張陌生臉孔,李立遵心中一驚,大聲嗬斥道:“你們四人是什麽人?為何出現在這讚普氈帳內?”


    陽雲漢四人不懂李立遵說的藏語,隻是不言不語座在那裏。見此情狀,李立遵心中更驚,轉頭叱問唃廝囉:“唃廝囉,這四人到底是什麽人?”說著他就要招呼八名侍衛上前擒拿四人。


    唃廝囉見情況緊急,趕忙轉頭示意寧瑪拉姆。寧瑪拉姆會解其意,立刻用大宋官話高聲招呼道:“諸位,請速速動手。”


    陽雲漢聞言,如閃電般從腰間取出“繞指柔”寶刀,一個閃身欺近李立遵。淩孤帆、上官碧霄和李超三人也各自取出兵器,擋住八名侍衛的去路。


    李立遵武功也是不弱,可哪及得上陽雲漢神功高強,加之事發突然,他隻覺得眼前一花,一柄寶刀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


    李立遵驚恐萬分,正待開口說話,卻感到那寶刀之上陡然傳來一股大力,壓在自己肩膀之上,猶如萬鈞之力洶湧而至。李立遵隻感到渾身一麻,雙膝一軟,頓時跪倒在地。


    陽雲漢一招製服李立遵,大聲嗬斥道:“賊首被擒,你們都給我住手。”寧瑪拉姆用吐蕃話大聲通譯出來,八名侍衛齊齊住手,愣在當場。淩孤帆和上官碧霄毫不客氣,上前連點八人穴道,八名侍衛頓時萎頓倒地。


    唃廝囉和溫逋奇眼見一舉擒獲李立遵,頓時喜出望外。溫逋奇拔出彎刀,走到陽雲漢和李立遵身邊,一把揪過李立遵,將自己的彎刀架在李立遵脖子上。陽雲漢見狀,收起“繞指柔”寶刀,退到一旁。


    溫逋奇嘿嘿冷笑,開口說道:“李立遵,你貴為論逋,沒想到也有今日吧。”


    李立遵見自己昔日盟友竟背叛自己,大怒說道:“溫逋奇,若不是你出麵相邀,我今日還不會來到此處,沒想到你膽敢背叛於我。”溫逋奇聽到這話,冷笑不語。


    唃廝囉已經開口接道:“李立遵,你一直想取代於我,陰謀自立,甚至還上書天朝。天朝不答應你這無理之求,你就陳兵相抗。隻是你恐怕沒想到這是自取其辱,徒惹個大敗而歸吧。我已向天朝投誠,請來了這幾位大宋勇士,稍一出手就將你擒獲。李立遵,你覆滅之期已至,我勸你速速下令你的手下放棄抵抗,歸順與我。”


    李立遵此時雖是被擒,卻盡顯梟雄本色,聽到唃廝囉這番話,大聲回罵道:“欺南淩溫,你十二歲的時候我擁立於你,還給你取名唃廝囉,又將我兩個女兒嫁給你,沒想到你是個忘恩負義之輩,竟敢勾結宋人,謀害於我。”


    唃廝囉不屑地搖了搖頭:“李立遵,你真的不思悔改,你擁立於我,又嫁二女給我,哪是安的什麽好心。若你是一位明主,就算我將讚普之位讓於你又有何妨,隻可惜你殘忍暴虐,貪財好色,不顧民間疾苦而妄自用兵,搞的我吐蕃民不聊生,我若再不出手製止你,恐怕離我吐蕃覆滅之期不遠矣。”


    李立遵還待開口辯解,溫逋奇一旁截口道:“讚普,還和他囉嗦什麽,若他不肯投降,直接殺了他了事。”


    聽到這話,李立遵大怒:“溫逋奇,你這小人,今日你若殺了我,來日你必被欺南淩溫所殺。”


    說罷,他又轉頭衝唃廝囉說道:“欺南淩溫,你以為溫逋奇是真心想輔佐於你麽?他隻不過是……”李立遵還待接著說話,卻陡然感到脖子一涼,腦袋咕嚕嚕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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