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墨寶趴在妙星冷的背上,喃喃道,“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告訴我這隻是一個夢,夢醒時,我的弟兄們都還在。”


    妙星冷不語。


    目前已經死了兩人,其他人能不能安然逃脫,還是未知的。


    “我一定要殺了那個領頭的。”墨寶咬著牙道,“那混蛋叫什麽來著?”


    “謝查楠。”


    “我記住了。”


    “先好好活著再說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方才情況危急,隻有我蒙麵了,你們的長相都被他們記著了,他們會對你們進行通緝,皇城之內你們暫時不能呆了,得先離開,去皇城外麵暫避。”


    “嗯。”墨寶應了一聲,“你背著我跑,是不是很累?”


    多帶了一個人,速度肯定會被拖延。


    “還好,以那幫人的能耐,追不上我。你受了傷,傷口必須盡快處理,因此,咱們還是要快些找一個落腳點。”


    百花園暫時不能回去了,齊王府……有點遠。


    從聯絡點到齊王府的這一路上,順路能經過辛府、謝將軍府,以及吳府。


    可以暫時把墨寶安置在年年府上,讓年年照顧。


    “墨寶,我要先把你托付給我的一位朋友,她懂醫術,可以幫你處理傷口,我把你安置好之後,會獨自去吸引錦衣衛的注意力,把他們往別的方向帶,帶到郊外好好修理一頓,有機會的話,我會親手殺了謝查楠,反正你殺我殺都一樣。”


    “我們好不容易逃脫了,你還要再去冒險嗎?”


    “我怕謝查楠會猜到我們躲在我朋友家中,因此,我必須出現在他們麵前,換一個方向跑,這麽一來,我朋友那裏也就安全了,我已經決定好了,你不用再勸。”


    “那你要多加小心。”


    “嗯。就快到了。”


    辛員外是個大戶,卻不是王公貴族,因此,府裏的防衛不算嚴密,對於擅長翻牆的她來說,很好潛入。


    可進了辛家的庭院,她卻不知道高年年的臥房是哪一間。


    此刻夜已深沉,隻有不遠處的一間屋子還亮著燭火。


    妙星冷背著墨寶到了那間屋子外頭,她並不知道裏麵住著的人是誰,想去問一問,眼見著窗戶還沒關,便湊上前去瞧了一眼。


    這一看,就看見了桌邊那人熟悉的臉孔。


    正是高年年!


    妙星冷立即喊了一聲:“年年。”


    高年年聞聲,抬頭看了過來,愣了一下子,“阿星?”


    她的目光落在了妙星冷背後的那人身上,“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居然這麽晚來找我。”


    “幸虧你還沒睡,否則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間找你。”妙星冷道,“你快開開門,幫我這位朋友處理一下傷口。”


    高年年打開了房門,讓二人進屋。


    “來,先到床邊坐下。”


    高年年拿出了床底下的醫藥箱,開始處理墨寶腿上的傷口。


    在上藥的過程中,妙星冷跟高年年說了自己如今的困境——


    “年年,我們團夥的聯絡點被錦衣衛找到了,他們搜出了贓物,要對我們進行逮捕,我們已經把他們甩開了一段距離,我想把墨寶暫時托付給你,明天早晨我就來接她走,我現在要出去把錦衣衛引開。”


    “你們的聯絡點怎麽會被他們知道?”


    “說來話長,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你先幫我照顧墨寶,我要去修理那幫孫子。”


    “阿星。”高年年抬頭看著她,神色帶著歉意,“對不起,我不能收留她。”


    說著,拿起了紗布,開始包紮墨寶的傷口,“謝查楠識破了你的身份,他知道你跟我交情好,說不定就會帶人來搜我家。”


    “我都準備去把他們給引開了,他們哪會再來搜你家?”高年年的回答令妙星冷大感失望,“我會把他們引到別的方向去,不會讓他們懷疑到你頭上!”


    高年年歎氣道:“錦衣衛有那麽多人,萬一有一部分人過來搜呢?被他們搜到了這位姑娘,我跟義父就落了個窩藏犯人的罪名,阿星,我不能冒這個險,不能拖累了這一大家子。”


    “謝查楠好大喜功,他一看見我,滿腦子就隻會想著抓住我立功升職,哪裏還有空想其他?他的重點根本就不可能在我的同夥身上,隻要我跑到皇城郊外,他就會集中人馬來追我了。”


    妙星冷說到這,目光中透著無奈與苦澀,“你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我為了救你,我並不在意冒險,我一心隻想著怎麽讓你安全,現在換作我有困難,你卻不願意為了我冒一點點的風險?”


    真的就隻是一點點的風險而已。


    按照謝查楠的性格,隻會追在自己身後,哪裏還有心思去想著要來年年這裏搜查。


    高年年拒絕她的那一刻,巨大的失落感湧上心頭。


    她壓根就沒有想到高年年會拒絕幫忙。


    “阿星,對不起……”


    “既然她這麽為難,我們不用求她幫忙了。”墨寶瞥了高年年一眼,“明哲保身,人之常情,我們走吧。”


    要是換成她的弟兄,絕不會這麽不講義氣。


    她沒有料到,妙星冷本人如此仗義,交的朋友卻膽小怕事,危急時刻不敢伸出援手。


    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好,我們走。”妙星冷重新背起墨寶,不再多看高年年一眼,甚至不再多說一句話,便迅速離開了屋子。


    高年年見她決然離去,這一刻,心中生出一絲衝動。


    想要開口叫住阿星,留下她,跟她解釋。


    但……


    不行。


    高年年有些頹然地坐在地上,腦海中回想起在白樺林的時候,白湖幺與她的交易。


    那時,阿星剛好不在場。


    白湖幺幫她檢查身體狀況,檢查出她中毒,並且撐不過兩日,他答應幫她解毒,卻提出了條件——


    “你果然中毒了,毒素聚集在五髒的位置,正在緩緩蔓延,到了一定的時間,你就會毒發身亡。”


    “師父,你有辦法救我嗎?”


    “阿星費盡心思把你救回來,我自然會救你,但我有條件。你若不答應我的條件,我不會救你。”


    “什麽條件?”


    “今夜,阿星有難,她或許會尋求你的幫助,若她真的求助於你,你必須拒絕相助,逼走她。”


    “師父,你怎麽就知道她會有難?你又為何要讓我這樣對她?”


    “總之你按照我說的做就是了,我先開一副藥,幫你壓製住體內的毒性,若你聽話,明天一早我再給你徹底解毒,否則你照樣活不成。”


    “師父你……是有什麽計劃嗎?你讓我這麽做,分明就是在破壞我與阿星之間的情誼,她有困難,我不幫,她會怎麽看待我?”


    “你很為難嗎?如果我一定要你作出選擇,你要如何選?你不聽我的話,我不會救你,你仔細想清楚,忤逆我的後果就是死。”


    “師父,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怎麽,責怪我的冷漠無情嗎?你現在不明白,將來總有一天會明白。我之所以這麽做,就是要讓阿星跟你們斷個幹淨,從今往後,你做你的富家小姐,與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至於冰清,她比你還無知,更不配留在阿星身邊。”


    “師父真的不要我們了嗎……”


    “很早以前就不想要了。”


    “……”


    思緒回籠,高年年把頭埋在膝蓋上,萬分落寞。


    師父不要她了。


    不僅如此,還要逼她跟阿星斷絕來往。


    大概是嫌她總是拖累阿星,師父從始至終都瞧不上她和冰清吧。


    難過之際,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今天夜裏阿星碰上的事情,都在師父的意料之中,莫非師父想要借此事達成什麽目的?


    雖然答應了師父不能幫阿星,但,派人悄悄去齊王府送個信,師父應該不會知道。


    想到這裏,高年年迅速起身出了房屋。


    ……


    “別難過了。”


    離開了辛家之後,墨寶安慰著妙星冷道:“這年頭,膽小怕事的人太多了,落難的時候,並不是每個朋友都願意伸出援手。”


    “她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所信任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一個。”


    “這麽看來,你並不了解她,你要是了解她,就不會往她家躲了。”墨寶無奈地笑了笑,“這樣的朋友,你不用對她太好,她怎麽對你,你就怎麽對她,你對她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我隻是很難以置信,我提出的請求就這麽讓人為難嗎?”


    “不算為難,你明知那個謝查楠是什麽德行,一門心思隻想著抓你立功,哪還有時間想著去誰家搜?你就在他麵前跑,他肯定隻會盯著你啊,俗話說擒賊先擒王,他幾乎不會在意你的夥伴躲到什麽地方去。”


    墨寶說到這裏,歎息了一聲,“我能感覺到你的速度好像減緩了不少,你背著我應該很累了,你看,前邊那有個巷子,你隨便找一間破屋把我放下吧。”


    “那不安全。”


    “不然還能怎麽辦呢?還有地方可躲嗎?”


    “離我們最近的還有一家,那個人或許願意幫忙。”妙星冷道,“他是我師叔,就快到了。”


    “你還有師叔啊?”


    “就是太傅家的公子。”


    沒過多久,二人就看見了吳府。


    “太傅府上人多,我要是背著你進去,可能有點不太方便,被人碰見就不好了,你先在這大樹上藏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好。”


    把墨寶放在了大樹上,讓濃密的樹葉遮住了她全身。


    之後,妙星冷迅速翻過了吳府的高牆,成功潛入。


    吳銀正準備睡,此刻就站在榻前寬衣。


    忽的,窗戶被人敲了兩下。


    吳銀聞聲,轉頭望向紗窗,瞥見紗窗外有人影晃動,問了一句:“誰!”


    “我。”男子的聲音清涼悠漫。


    吳銀走上前去開窗戶,窗子才打開,外邊的人立刻竄了進來,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桌邊,吹熄了燭火。


    “誒,你作甚?”吳銀自然不理解他的行為。


    白湖幺道:“別出聲,阿星就快來了。”


    “阿星來不來跟你吹蠟燭有什麽關係?”


    “她是來求助你的,要是看見你這屋子裏亮著燭火,豈不就知道你在屋裏?把燭火吹熄了,任憑她怎麽喊,我們都不要出聲,她自然就以為這屋裏沒人。”


    “你這是什麽意思?”


    “先不跟你解釋,等會兒你要是敢出聲,我就打斷你的腿。”


    “你這人怎麽這樣……”


    “閉嘴。”


    “……”


    妙星冷來過吳府好幾次,很輕易便找到了吳銀的住處,到了他的房門外,抬手敲門。


    “師叔,深夜打擾十分抱歉,你能不能出來幫我個忙?”


    “師叔,你睡死了嗎!”


    “吳銀,你在不在!”


    從一開始的輕輕敲門,到之後的大力拍門。


    難道他今天夜裏不在家?


    房屋之內的二人,聽著屋外妙星冷的喊聲,皆默不作聲。


    “你是什麽人?膽敢夜闖太傅府!”


    空氣中忽然響起一聲下人的嗬斥,妙星冷轉頭一看,有個下人打著燈籠過來了。


    妙星冷見此,不得不轉身離開。


    吳銀不在,這府裏其他的人哪能信得過,自然隻能走了。


    “站住!你別跑!”


    “來人啊!府裏進賊了!”


    下人的腿腳,自然是不如妙星冷快,妙星冷迅速出了吳府,回到了墨寶躲藏的那棵大樹下。


    “我師叔不在,咱們繼續跑。”


    百花園是不能回去的,謝查楠既然已經識破了她的身份,第一個會去搜查的地方一定是百花園。


    齊王府就在百花園的隔壁,說不準也會被盯上,如果去找卓離鬱,被逮個正著,豈不就拖累他了。


    堂堂皇室子弟與飛天大盜來往,一旦被證實,卓離鬱也難逃罪責。


    妙星冷思索再三,決定回白樺林。


    “墨寶,我們去我師父那裏。”


    “在什麽地方?”


    “郊外的白樺林。”


    “那豈不是很遠?”


    “對,他是我最信任的人,可他離我最遠,所以一開始並沒有考慮他。”


    辛家和吳家是最近的,然,一個不願幫,一個不在家。


    百花園和齊王府去不了,那麽,除了去找師父,還能找誰呢。


    “這麽遠的路,你會很累,還是把我放下算了。”


    “無妨,我還能堅持得住。”


    ……


    “現在你來跟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妙星冷走後,吳銀開始對白湖幺進行追問,“她到底遇上了什麽麻煩?你又為何不讓我幫她?”


    “她遇上了大麻煩。”白湖幺的語氣毫無起伏,“葉冰清的背叛,高年年的不仗義,足以讓她重新思考一下人性了。”


    “我還是聽不明白,她遇見了大麻煩,你還能這麽悠閑?”


    “為何不能?反正她不會有事,我一路跟著她到了你這裏,她要是遇見危險,我自然會暗中出手,隻要她不活動在錦衣衛的視線範圍之內,就沒必要擔心她了。”


    吳銀聽得一頭霧水,“起因和經過是怎樣的?跟她那兩個姐妹又有什麽關係?”


    “葉冰清對謝查楠交代了阿星和同夥的聯絡地點,謝查楠帶人直接去圍剿,搜刮出了贓物,對阿星他們進行抓捕,在逃亡的過程中,阿星死了兩個手下,單憑這一點,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冰清。”


    吳銀驚詫:“葉冰清為何背叛?”


    “因為愚蠢和自私。”白湖幺不冷不熱道,“這是我對她的一個考驗,由她選擇,而她選了謝查楠,那可就別怪我無情了。”


    “等會兒,我記得謝將軍應該有點喜歡阿星吧?今夜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他有什麽反應嗎?他弟弟把阿星逼到這個程度,他就無動於衷嗎?”


    “他想管也管不著,這會兒在家中昏迷著呢。謝查楠並不傻,他明知道自己的兄長幫著飛天大盜隱瞞身份,又怎麽可能讓他參與這件事?為了不出差錯,謝查楠在晚飯裏下了迷藥,把自己兩個兄弟都迷暈了。這麽一來,不會有人阻撓他抓捕大盜,他一旦得手,功勞就是他一個人的,他想得多周到?”


    “嗬。他想得再周到,也沒你周到。”吳銀冷哼了一聲,“你什麽都知道,卻任由事情發生,還讓阿星死了兩個弟兄,這麽一來,她得有多難過?你功夫那麽好,明明可以幫得上忙,卻冷眼旁觀不作為。”


    “又要磨煉一個人的能力,又要考慮到她的心情,哪有那麽兩全其美的事?”白湖幺的聲線毫無波瀾,“你知道阿星最大的問題是什麽嗎?感情的羈絆,總是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去涉險,不僅得不到回報,還被最信任親近之人背叛,這叫什麽?這叫天真。作為她的師父,我有責任抹殺她這種天真。”


    “你所采用的方式可真不是一般的殘忍。”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一個強大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心和善良,人性本就是自私的,而她脫離了這種人性,總是為了別人在付出,長此下去,吃虧的隻會是她自己。你看她多聰明?她總是能在絕地反擊,可她仗著自己的聰明多次冒險,她的運氣遲早會用完的,隻要把她的心軟和善良扼殺,她就能變成一把飲血的利刃,讓人恐懼她、敬仰她、不敢靠近她。”


    “你想把她變得跟你一樣無情?”


    “有什麽不好?你看我,沒有人能傷到我。我曾經所體驗的一切,她都正在體驗,我也曾像她那樣天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她現在所經曆的,跟我比起來都算不上什麽。我不能讓她步我的後塵,與其將來痛苦,倒不如現在醒悟,我就這樣看著她在困難中掙紮,她會脫胎換骨,她會明白從今往後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人能相信的隻有自己。”


    吳銀:“……”


    原本以為,和師兄相處了這麽久,對師兄的性格也該了解了。


    師兄目空一切,似乎無情無欲,對待阿星卻十分好,這就讓他一直錯誤地認為,師兄可以傷害任何人,卻不會傷害阿星。


    可他傷起阿星來,簡直毫不留情。


    這是真真正正的——佛口蛇心。


    他坦然地承認自己的自私冷漠,為了徒弟的成長,在這中間犧牲多少人,對他而言都無關緊要。


    一個沒有善良、沒有同情心、卻又強大的家夥。


    阿星身為他的弟子,也不知是福是禍。


    她或許會被磨煉成沒有弱點的人,可那樣一來……就不像她了。


    可轉念一想,如今的她,的確像師兄所說的——天真又容易心軟。


    “師弟,我跟你說的這些話,可不能讓阿星知道。”白湖幺的聲線再度傳入耳膜中,“如果你敢告訴她……”


    “不會不會。”吳銀連忙接話道,“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咱們今日的交談,我會爛在肚子裏,師兄放心就是。”


    “那就好。”白湖幺邁開步子,走到了窗戶邊上,“阿星背著個人,速度大不如平時,我很快就能追上她,不和你多說了。”


    言罷,打開窗戶,竄了出去。


    ……


    “我能感覺到,你氣息不穩,我真是把你給拖累了。”


    聽著身後人的歎息聲,妙星冷道:“已經跑完一半的路程,再有一半就到了。”


    “跑了這麽久,才跑了一半?”墨寶感到無奈,“這附近沒有錦衣衛,咱們不如坐下來休息片刻。”


    “不用休息,我還有體力。”


    “你可真耐跑,換作是我,早就沒有力氣了。”


    不得不說,妙星冷的體力和耐力都十分驚人,許多鐵骨錚錚的漢子都不一定比得上。


    這一邊,妙星冷背著墨寶往白樺林跑,另一邊,卓離鬱帶著人在四處尋找她。


    一刻鍾之前,一支箭羽攜帶著字條射在了齊王府的柱子前。


    字條上的內容是:謝查楠帶領著眾多錦衣衛搗毀了阿星和同夥的聯絡地點,阿星背著一名受傷的女子正在逃亡,速速救援。


    沒有落款,不知是誰送來的消息。


    一得到消息,他就立即帶著人出了王府,分成好幾路去尋找阿星。


    從謝家到那個聯絡點的路線並沒有經過齊王府,因此,謝查楠帶人行動的事,他並不知情。


    他此刻在思考一個問題。


    阿星和團夥的聯絡點,算是秘密,除了他們團夥內部的人之外,知情的人極少,一隻手都數得過來,謝查楠怎麽就會知道?


    這個聯絡點,連謝子荊都不知道。


    會背叛阿星的人,他目前隻能想到兩個。


    葉冰清或是高年年。


    不論是哪一個,他都不會放過。


    如今,他都不知該去哪裏找阿星。


    阿星的身份一旦被拆穿,不會回自己家,她會求助的人,應該隻有那麽幾個。


    “席洶,你派人去吳府和辛家,分別去找吳銀和高年年問一問阿星的下落。”


    對了,還有一個地方。


    她或許會去找她的師父?


    她的師父住在什麽地方,他還真不知道。


    無論她去哪,隻要她安全便好。


    “殿下,派出去的人剛才回來稟報,在一個巷口發現了兩具屍體,看樣子,應該是那群盜賊團夥裏的人與錦衣衛發生了打鬥,被錦衣衛殺了。”


    “這個謝查楠是不想活了,案件還沒有經過刑部審理,貿然殺掉人犯,本王看他是想升官想瘋了。”卓離鬱冷笑一聲,“先找阿星要緊,謝查楠的腦袋先放在他脖子上,本王有空了再找他算賬,趕緊吩咐手底下的人,如果有看見阿星的同夥被錦衣衛捉拿或者追趕,設法救下,能救幾個算幾個,不要戀戰,安全為上。”


    “是。”


    ……


    “前邊就是我師父的住處了。”


    妙星冷背著墨寶,終於到了白樺林,早已累得氣喘籲籲。


    平時一個人跑起來,跑很久也不會覺得累,多背一個人,跑不了多久就累了。


    “你師父,就住在前麵的那個園子嗎?”


    “嗯。”


    二人到了榕樹園外,妙星冷總算能把墨寶放下來了,用所剩不多的力氣拍著大門——


    “師父,開門!”


    “師父,你聽見沒有!”


    “別嚷嚷了,就來。”門後響起熟悉又清涼的男子聲音。


    很快的,大門被打開,一襲修長的白色人影映入了眼簾。


    白湖幺望著風塵仆仆的妙星冷,“怎麽折騰成這樣了?看上去可真狼狽。”


    “不要笑話我了,我今夜真的沒心思跟你說笑。”


    此刻的妙星冷已經卸下了防備,眉眼中流露出疲憊。


    已經能確定自己安全了,她這才覺得自己筋疲力盡,都快站不穩了。


    她放任自己倒在白湖幺的肩膀上。


    “師父,我很累,真的很累,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她的額頭抵在白湖幺的肩上,“我真希望,今夜所經曆的隻是一場夢,夢醒時,一切都不曾發生。”


    “怎麽了這是。”白湖幺拍了拍她的肩膀,“先進屋去。”


    “我把我朋友一起帶來了。”妙星冷道,“師父,她要借你這裏躲避兩天。”


    “那就讓她住在年年那間罷,反正也沒人住了。”


    “好。”


    妙星冷把墨寶扶到了房間休息,之後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才坐了下來,就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抬頭一看,白湖幺端著一碗餃子進來了。


    “阿星,趁熱吃。”白湖幺走到了她的對麵坐下,“我剛才覺得餓,煮了挺多,你要是再來得晚一些,可就吃不上了。”


    妙星冷望著眼前熱氣騰騰的餃子,沒動筷。


    她本來是很喜歡吃的,但是如今她沒有心情吃。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此刻坐下來了,腦海中忍不住要想許多事情。


    葉冰清的背叛,高年年的怯懦,都在提醒著她,她真的錯信了人。


    冰清的命是她救的,年年的命也是她救的。


    她們欠她天大的人情,她們記著了嗎?


    誰都可以對她不好,可她們……


    是她的親人啊。


    不對,現在已經不是了。


    “阿星,在師父麵前,沒有什麽不能說的。”白湖幺注視著她,“說吧,你今晚到底經曆了什麽?”


    “師父,我覺得自己很可笑。”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白湖幺不緊不慢道,“我一直都覺得你挺可笑。”


    “……”


    “好了,我不打斷你了。”白湖幺道,“繼續說。”


    “冰清背叛我了,她告訴了謝查楠,我和弟兄們的聯絡地點,在逃脫抓捕的過程中,我死了兩個兄弟。”


    “還好你沒事,不然我殺了她。”


    “師父,你為什麽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這有什麽好值得驚訝的?她的品性我早已看出來了,賣友求榮的事發生在她身上,不奇怪。”


    “可我一直都覺得她不會賣友求榮。師父你知道嗎?卓離鬱曾經派人試探過她,用大把的財富作為誘餌,她也並沒有背叛我,我一直認為,我在她心裏比名利和財富重要,可她碰上謝查楠,她就不顧我了……”


    “重色輕友。”白湖幺麵無表情道,“這不也是人之常情麽?在世人眼中,戀人比朋友重要。”


    “那也得分情況啊,要是謝查楠對她掏心掏肺,我也無話可說!她怎麽就不看看那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了那樣的人背叛我,我不服氣!”妙星冷拍桌而起,“她是不是瞎了眼,連帶著心都瞎了?!”


    “阿星,事已至此,你不用再為她感到痛心。”


    白湖幺的臉色毫無波瀾,“發生了這樣的事,歸根結底,不也是你自己造成的過失?都是你慣的。我白湖幺冷酷無情,怎麽就教出你這麽一個有情有義的徒弟?這也是我的失誤,沒有早早發現這一點,等我察覺到的時候,你的性格早已經形成,想改也不容易,如今……你自己嚐到了被親近之人背叛的痛苦,你也該醒悟了,如果你還繼續選擇原諒,在我眼中,你就是一個傻子,我生平最討厭傻子。”


    “師父討厭我嗎?”


    “討厭你的心軟,討厭你的善良!”白湖幺冷喝一聲,“從來不聽我的話,一意孤行,一錯再錯,又天真又可笑,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其實在我眼中,你還是挺沒用的。”


    “師父,為什麽要這樣說我?”妙星冷抬頭看他,目光中無奈又委屈,“我告訴你我的經曆,是想讓你安慰我,不是讓你責罵我,給我潑冷水,你明知道我難過,還這麽說我。”


    “安慰?”白湖幺譏諷一笑,“強大的人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隻需要他人的敬佩和畏懼,要什麽安慰?你以為自己還是小孩子嗎?”


    妙星冷垂下了眼。


    “阿星,你真的讓我失望。”白湖幺唇角的笑意轉化為無奈,“你怎麽能這麽脆弱?我想讓你變得像我一樣無堅不摧,就這麽難?如果哪天你能像我這樣,我真是死都無憾了。”


    “師父,請你再最後容忍我脆弱一次。”妙星冷說著,淚珠溢出了眼眶,滴在桌子上,“以後不會了,就像你說的,我也該清醒了。”


    “這是你對我的承諾嗎?”


    “是,就讓我為我的天真和愚昧,還有我死去的兩個同伴,再哭一次就好。”


    她說著,任由眼淚滑落臉龐,也不伸手去擦。


    白湖幺走到了她的身旁,伸手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阿星,從今以後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妙星冷驚愕地抬頭看他,“連你也不能信?”


    “最好不要,你最好隻信你自己,人活著一定要為了自己,不要為了任何人,你根本就無法保證,你捧出真心的同時對方會以真心回報,人對你好三分,你對人好七分,值得嗎?虧了。從今往後,人對你好七分,你對人好一兩分,足矣。記住,你付出的絕對不能超過你收獲的。”


    妙星冷怔住,“你到底經曆過什麽?”


    “比你經曆的還要可怕,還要殘酷。”白湖幺的目光中如一汪靜水,“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比你強多了,不過,我付出的代價很慘痛,你比我幸運,不要像我一樣。我罵你,是為了讓你清醒。”


    與其讓別人傷害她,倒不如讓他來。


    至少他能保證,她的生命安全不會受到任何威脅,她在受傷害的同時也會有收獲。


    “雖然你罵我,嘲笑我,但我心裏明白,你是真正為我好的。”妙星冷頓了頓,道,“師父,我想問你一個,我問過無數次的問題,我和你到底什麽關係?我和冰清年年都是你的徒弟,可你對她們毫不在意,甚至不屑一顧,你對我,怎麽就這麽上心?”


    “阿星,真的想知道嗎?”


    “很想知道。”


    “等我一會兒。”


    白湖幺說著,轉身走出了房屋。


    片刻之後,他就去而複返,手中拿著一幅畫卷,遞給了妙星冷。


    妙星冷接過了畫卷,攤開。


    一幅繪畫精良的山水畫,小溪邊上站立著三個人,兩男一女。


    兩名男子的模樣十分俊美,其中一人看上去還挺稚嫩,是少年的模樣,像師父。


    這應該就是師父的少年時期,另一名俊美的男子就很陌生了。


    妙星冷的視線落在女子身上時,吃了一驚。


    這女子的相貌……怎麽跟自己有點像?


    “師父,這女子是誰?”妙星冷指著畫像上的女子,“我怎麽覺得她長得像我?”


    白湖幺十分冷靜地吐出一句話——


    “我的妻子,楚金月。”


    妙星冷的瞳孔驟然一緊,“你……娶妻過?!那我跟她是什麽關係?”


    白湖幺平靜地望著她,“你說呢?”


    ------題外話------


    ==


    師父35歲,阿星18歲,233333


    其實我覺得你們也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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