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我沒說實話，那麽，你的話可信度又有多高？”葉冰清依然維持著鎮定，“你說自己是官府的人，口說無憑，你如何證明？”
“怎麽？質疑我的身份嗎？”對麵那女子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腰牌，展示在葉冰清麵前，“官府的每個捕快都有這樣的腰牌來證明身份，如果你還信不過，抽空去外邊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好，就算你就是官府的人，那你也總得講理吧？”
葉冰清的語氣變得緩和了些，“一來就說要抓什麽飛天大盜，弄得我一頭霧水，我們家阿星雖然性格野了點，每天都喜歡出去玩，可她絕不會偷雞摸狗，你說她是大盜，總得拿出證據吧？跑來這問我，又是威脅，又是利誘，你以為我吃這一套嗎？”
“看姑娘你這態度，你是真的不願意幫忙了。”
“不是不願意，而是幫不了，如果她真的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我自然會大義滅親，可你有證據嗎？你憑的隻是猜測吧？又或者從誰的口中聽到了什麽流言蜚語？你想讓我幫忙，也不是不行，你先拿出證據來給我看，如果你能證明她是大盜，我就無力反駁了。”
“想不到姑娘看似文弱，也挺會說話的啊……”
“我隻是就事論事罷了，如果你是明事理的人，就不該繼續逼我，你不會對我動粗的吧？”
“不會。”那女子道，“你說的不錯，我們手上確實沒有證據，我之所以找上門來，是接到他人的舉報，所以，先來試探試探姑娘你的態度。”
葉冰清聽聞此話，立即沉下臉，忿忿道：“誰舉報的？簡直是汙蔑，能不能把這個人叫出來我們當麵對質。”
“這件事情官府自然會處理，你就不必插手了，等我有證據了，我會再來找你。現在請姑娘你幫我一個忙，幫我看看妙星冷是不是還在外邊？我要離開了，但不想被她看見，如果姑娘你是站在正義的一方，請你不要把我今天來的事情告訴她，不要讓她有所警惕，我就等著抓她的把柄呢。”
“好，我答應你。”
葉冰清應了一聲，轉身打開了門。
她身後的女子立即朝門板後躲避。
葉冰清出門掃了一眼周圍，沒看見半個人影，便轉過身道：“阿星不在外麵，你可以走了。”
“好，多謝。”
那女子快步出了房門，在葉冰清的注視之下，跳上了房頂。
很快便消失了，再也看不見人影。
葉冰清轉身回到了屋裏。
她並不確定那女子會不會去而複返，因此不能現在就去找阿星。
或許那女子隻是假意離開，等會兒又回來，要是被她逮住自己去提醒阿星，豈不就暴露？
不如等明早再說。
這麽想著，葉冰清便走到床邊躺下了。
……
齊王府。
裝潢雅致的房屋內，有淡淡的焚香在空氣中繚繞。
卓離鬱坐在書案之後，繪畫一幅女子丹青。
忽有腳步聲傳來，很快，房門被人敲響。
“殿下，我回來了。”
卓離鬱淡淡道：“進來。”
門外的女子推門而入，“殿下，威脅和利誘我都用上了，她看起來似乎並不動搖，還挺鎮定。”
“是嗎？”卓離鬱並未抬頭，不緊不慢道，“她是怎麽說的？”
“她一口咬定我在汙蔑她們，她也會佯裝情緒，故作氣憤，無論我怎麽說，她的回答都差不多，不是在喊冤就是在反駁，甚至質疑我身份的真假，幸虧殿下高明，提前準備了腰牌，否則……可能就騙不過去了。”
“如此看來，她沒比本王想象得惡劣啊。”
“殿下認為她會賣友求榮？”
“隻是懷疑她對阿星的忠誠罷了，阿星身邊絕對不能留著不靠譜的人，葉冰清在回答問題的過程中，當真沒有半點猶豫嗎？”
“她回答得很順，沒有遲疑，可見……她的心裏並不掙紮，她不是賣友求榮的人。也許富貴在她的眼裏不是那麽重要？”
“錯，是重要的。”卓離鬱微一挑眉，“不受誘惑，不代表就不看重，富貴對她而言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她之所以拒絕你的誘惑，是因為她還有點良心。”
“如此看來，這個女子也並不惡劣。”
“不惡劣，卻也不見得靠譜。她今天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本王就不會動她，但，她不適合留在阿星的身邊。”
“那……殿下想要怎麽做？”
“她想要富貴，本王就給她這個機會。交給你一個任務，你這幾天打探一下，皇城之內有哪幾家比較靠譜的富貴子弟，要正經的，不喝花酒不鬼混的，打探好了之後列份名單出來。”
他尋思著，葉冰清嫁了人之後，就不會總是呆在阿星身邊了。
這個女子，雖長著一副好皮囊，卻沒有什麽突出的能力，整日跟在阿星身邊吃喝玩樂還愛使小性子，矯情得很，看著就煩。
偏偏阿星還總是慣著身邊的那兩個姐妹。
她們哪好？跟著她那麽久，都沒學到幾個本事，品性也是庸俗得很。
阿星與她們生活在一起，就像是帶著兩個拖油瓶，如今高年年已經走了，葉冰清再找個歸宿，阿星豈不就一身輕鬆，再也不用照顧人了。
是時候輪到她被人照顧了，而不是總去照顧旁人。
卓離鬱擱下了筆，望著畫紙上的女子，唇角輕揚起。
……
一夜轉瞬即逝。
第二日上午，葉冰清起床之後，先去廚房蒸了糕點，而後去妙星冷的房間敲門。
“阿星，時辰不早了，該起來吃早點了。”
下一刻，屋子裏響起了妙星冷的聲音。
“我剛醒。”
葉冰清在門口站了片刻，妙星冷穿好了衣裳前來開門。
“阿星，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我們先進屋。”
葉冰清說著，推著妙星冷回到了房屋內。
妙星冷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笑道：“什麽事？”
“昨天夜裏，我回房間的時候，我屋裏坐著一個陌生女子，都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她跟我說……”
葉冰清把昨天夜裏和陌生女子的對話複述了一遍給妙星冷聽。
妙星冷聽過之後，若有所思。
“阿星，知道你真實身份的到底有幾個人？是不是有人出賣你了？那個女子並沒有證據，就等著抓你的把柄呢。我猜，大概是有人跟她告密？”
“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畢竟朝廷重金懸賞來捉拿我，難免會有人受不住誘惑。”
妙星冷頓了頓，道，“墨寶他們那群人，我已經跟他們坦白了我是女子，他們還沒有見到我的真麵目，但他們或許猜得出來我是這百花園裏的主人，官府的人打探情報一向很準，我們三個人背景簡單，家世普通，所以他們才會拿富貴作為誘餌，前來試探你的態度。”
“所以，你懷疑那群人當中有人出賣了你？”
“除了他們，一時也考慮不到其他人了，你說的那個女子我並沒有見到，我隻能把所有知道我身份的人，按照遠近親疏來進行劃分，咱們自己人是不會往外說的，而墨寶他們那群人，多數人還是講義氣的，就算墨寶知道我女扮男裝騙了她，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我，這點我還是信得過她，所以……可能是他們當中的一兩個人出賣了我。”
“那可真是狼心狗肺。”葉冰清冷哼了一聲，“你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你也帶他們去行動了，他們還嫌掙得太少麽？有本事他們別靠你，為了朝廷的賞金就出賣你，還有什麽情誼可言？你必須把出賣你的人揪出來，好好收拾。”
“這隻是猜測，不是篤定，也許和他們無關呢？說不定我自己在什麽時候不小心露出了馬腳……”
“可我覺得你一向謹慎，自己露餡的可能性不大，被人出賣的可能性大些。”
“你別擔心我了，官府的人說了沒證據，大不了我最近老實點，不給他們抓把柄就行了。”妙星冷說著，伸手輕輕捏了一下葉冰清的臉龐，“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向著我的。”
“那當然，我出賣誰也不會出賣你的，她還讓我開個價，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朝廷的人都這麽看不起普通人嗎？”
“追求富貴的人太多了，你又不富貴，他們自然會以此作為條件來誘惑你了。”
“我想要的東西，我自己會想辦法爭取。不需要靠出賣朋友來得到。”葉冰清頓了頓，又道，“阿星，你能不能想個辦法，把自己的嫌疑給解除了呢？他們雖然沒從我這打探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可他們一定會暗中盯著我們的。”
“我知道。我會想個主意，你不用擔心，我們先去吃早點吧。”
二人說著，便走出了屋子要去往廚房。
行走之間，忽然聽見大門被人敲響。
“你去把早點端出來，我去開門。”妙星冷說著，走向了大門口。
打開門一看，是隔壁齊王府的下人。
“姑娘，我家殿下中午準備了一桌豐盛的佳肴，請姑娘帶著你的朋友一同前往。”
妙星冷聽聞此話，倒是有點意外。
卓離鬱請客這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連冰清一起請去。
他與冰清，都是互相看不太順眼，平時他跟他們倆人說話，也很少在二人麵前提及對方。
那下人眼見著妙星冷不回答，連忙又道：“姑娘，那一桌好菜可不能浪費了，殿下說了，都是新鮮的野味，你們一定會喜歡。”
“盛情難卻。”妙星冷朝他淡淡一笑，“你去回話，就說我會去的。”
下人離開了之後，妙星冷回到大堂。
葉冰清已經把早點擺上了桌，轉頭問她，“阿星，剛才是誰來了？”
“隔壁齊王府的人來帶話。卓離鬱說要拿新鮮野味來款待我們。”
“我們？”葉冰清怔了一下子，“難道不是隻請了你一個人？”
“不是，你沒聽錯，是我們二人都被邀請了。他家廚子的手藝很好，如果他隻招待我一個人，我會推辭，留在家裏陪你吃飯，他既然把我們二人一同請了，那我們自然要給這個麵子了。”
“那好。”葉冰清點了點頭。
中午時分，二人一同去了王府。
被府裏的下人領著去了王府大堂，大堂中央的桌子上已經擺了一桌珍饈美味，卓離鬱還沒到。
“你們殿下呢？”妙星冷朝著旁邊的下人問了一句。
“殿下他還在書房裏處理公務，他說，這些新鮮的野味主要是為了款待二位，他自己平日裏沒少吃，沒處理好公務之前，他是不會出來的，二位請慢用，可別等涼了，一涼就腥了。”
下人說完之後，看向了妙星冷，“姑娘你吃過之後，請你去一趟書房，殿下有事要跟您說。”
“好。”
那下人退了出去，大堂之內隻留下妙星冷和葉冰清。
“冰清，坐下來吃吧，野味真的要趁熱吃，不能等涼了。”
妙星冷說著，已經坐了下來，開始動筷子。
此刻周圍無人，葉冰清倒也覺得輕鬆，吃起飯來也十分自在。
妙星冷吃著飯，已經明白了卓離鬱的用心。
其實……他不在場反而更好，他要是在場，冰清吃東西可能就不自在了。
畢竟他們兩個人對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
卓離鬱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這才會看在她的麵子上，宴請了冰清，卻並不願意出現。
此刻，周圍沒有一個外人，隻有她跟冰清，她們自然想怎麽吃就怎麽吃，也不用在意雅不雅觀，整頓飯吃下來格外輕鬆。
“阿星，這個肉可真好吃。”
葉冰清甚少有機會吃到山珍海味，今日突然嚐到罕見的美味，片刻的功夫就吃下了不少。
“冰清，你盡管放開了吃，反正旁邊也沒人看。”妙星冷挑眉笑了笑，用湯匙撈了幾勺肉塊帶著汁拌在了白米飯裏。
“阿星，你說咱們怎麽就沒他們這麽好的命，可以天天享受這樣的美味，直到吃膩了為止。”
“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樂趣，其實當貴族也不容易，整天跟人明爭暗鬥，浸染在陰謀算計之中，他們的規矩也多，而平凡的人就不需要有這些煩惱，可以活得無拘無束，不同的身份都有不同的利弊，你覺得我們的日子過得不安穩嗎？”
葉冰清聞言，靜默了。
她每次跟阿星提起羨慕富貴人家，阿星總要說一堆道理來開導她。
阿星的淡泊心態，她可學不來。
她羨慕阿星可以什麽都不在意，似乎一個沒有煩惱的人，可她就是學不來，她無法維持那樣的心態。
“阿星，我好飽。”
“吃飽了就回家去沏茶喝吧，你先回去，我還得去找齊王。”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葉冰清離開了之後，妙星冷便也起身去了書房。
她走到了書房外頭，望著緊閉的房門，伸手敲了敲。
“殿下，我來了。”
“直接推進來。”屋裏響起了卓離鬱的聲音。
妙星冷直接推門而入，抬頭就看見他坐在書案之後，手中提著一支筆，格外專注。
他在幹什麽？
“你府裏的下人說你找我有事，什麽事？”
妙星冷說話間，已經走上了前，這才看清了他提筆是在作畫，畫上的人正是——她。
是一張全身畫，背景就是百花園。
這幅畫畫的正是她在蕩秋千，從側麵的角度入畫，她的側顏被描繪得很細致，裙擺和衣袖處也做了細微的處理，有隨風晃動的弧度。
這幅畫還上了色，背景的筆墨不多，主要筆墨還是費在人物身上。
“剛才在飯桌上沒見到你，你府裏的下人說你是在處理公務。”妙星冷的額頭跳了一下，“結果你其實是在這裏畫畫？”
“是啊。”卓離鬱慢條斯理地回了一句，“中午這頓飯吃的感覺如何？沒讓你失望吧？”
“當然沒失望，我就想問你，你到底吃沒吃午飯？”
“還沒。”卓離鬱道，“這幅畫作我就快要完成了，沒完成之前並不想停下來，吃飯的事，不著急。”
“吃完飯再回來畫不行嗎？”
“那要看畫的是什麽了，拿你入畫，我一點都不覺得餓。”卓離鬱說著，抬頭注視著她，一本正經道，“秀色可餐。”
“你給我灌這樣的迷魂湯可沒有用啊，我秀色可餐？別開玩笑了，我長得可沒你好看，你照個鏡子，看看你自己是不是更加秀色可餐。”
“阿星，我對你的評價是源於我的內心，我說你秀色可餐，可不是給你灌迷魂湯，實話實說罷了。”
“好吧，我不跟你爭這個，那你現在告訴我，你喊我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呢？”
“我是想來跟你坦白一件事情，希望你聽了之後，不要惱怒。”卓離鬱擱下了筆，“在坦白之前，我還是先跟你說一聲抱歉比較好。”
“你做了什麽讓人很惱火的事情嗎？居然提前道歉。”
“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隻是，我的行為可能會對你造成一點驚嚇。葉冰清有沒有告訴過你，官府的人找到了她的頭上，想要她協助官府捉拿飛天大盜。”
“你知道這件事情？”妙星冷有些意外，但很快的，便猜測到了原因，“那位自稱來自官府的女子，是你派出去的人？”
卓離鬱不會出賣她，此刻卻因為這件事情跟她道歉，那麽原因隻有一個：這件事情跟他有關。
或者應該說，就是他策劃的。
所謂的官府捕快，應該是他的屬下，以捉拿飛天大盜為理由，對冰清進行威脅和利誘。
“阿星已經猜到了事實，會不會怪我太多事呢？”卓離鬱輕歎了一聲，“阿星，別怨我多管閑事，我隻是不放心留在你身邊的人，之前高年年離開的時候，衣著光鮮，身邊有婢女跟隨，乘坐華貴馬車，我府外看門的人不可能不注意到，很快就匯報到了我這裏來，我稍微一打聽，就知道她搖身一變，成了富家小姐。”
“我不會在你麵前把她們批判得太難聽，我隻是說說我的看法，世間的子女，長大成人之後幾乎不再依靠雙親，更何況你隻是作為一個姐姐？你也隻是一個年輕的姑娘，何必總是帶著兩個拖油瓶？她們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她們可曾考慮過，將來要如何回報你？高年年的態度還不足以說明一個事實嗎？她早就想離開你了，她奔向她的富貴大路，這是她的目標。”
卓離鬱說得輕描淡寫，妙星冷聽著，陷入思索。
“阿星，你身邊的這兩個女子，她們的心態與你大不相同，他們跟著你，過閑雲野鶴的日子，過了這麽些年，她們厭倦了平凡人的生活，向往富貴榮華，她們渴求的，恰恰就是你不在乎的，你們之間出現了分歧，已經無法和睦相處，所以，她們的離開對你來說算是好事。距離會產生思念，可天天見麵，總會因為一點小事發生爭執。”
“我知道，她們有她們的想法，我不是想管太多，我隻是擔心，她們對這個世道不夠了解，會吃虧的……”
“吃一塹長一智，人都不吃虧，如何成長？你就是瞎操心。”卓離鬱伸手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她們若是犯傻，也怪不到你的頭上，你隻要提醒過了，就算是仁至義盡，阿星，我隻想拜托你一件事，以後交友，能不能交點聰明的朋友？”
她身邊的那兩個女子，給他留下的印象僅僅是：幼稚、愚鈍。
“在我眼裏，葉冰清比高年年還要不老實，我怕你把白眼狼養在身邊，這才要去試探一番，昨天夜裏我派人對她進行威脅利誘，我想看看，在麵對誘惑時，她是否會舍棄你？或者會不會掙紮遲疑，如果她做了錯誤的選擇，我會讓你看穿她的真麵目，哪怕你會傷心，也好過將來你吃虧，不過還好，她並沒有賣友求榮的念頭。”
“多謝你為我著想，但你以後不要再質疑她們對我的忠誠了。”妙星冷垂下了眼，“我不值得你花費這麽多心思。”
“為何要這麽說？”
“因為我對你並不夠好，隻是拿平常心對待，我對身邊所有朋友的態度都一樣，對待你也並不特殊，因此，你對我太好，我反而有些不適應。”
“阿星，我心悅你，對你的態度自然要格外與眾不同，對你的關懷自然也格外多，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我願意對你好，你也管不著。”卓離鬱衝她輕挑眉頭，“你不責怪我試探葉冰清的事了？”
“雖然你質疑了我的好朋友，但你是為我著想的，沒有理由責怪你，冰清那邊，我會瞞著她，以免她心裏不痛快。”
“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所以，我今天連她一同宴請，她渴求富貴，那麽我就給她這個機會。”
卓離鬱說著，伸手拿起壓在書本下麵的一張紙，遞給了妙星冷。
妙星冷往上麵一看，是一些人名。
她有些不解地抬頭，“這是……”
“皇城之內的富貴子弟，名單上麵的這些是比較靠譜的，無不良嗜好，不喝花酒，不惹事生非，看看她喜歡哪個，讓她嫁入富貴人家，對我來說隻不過是舉手之勞，如果阿星你不放心，可以自己再觀察觀察，看在你的麵子上，我總不會隨便找些阿貓阿狗來糊弄你。”
“這麽多……有得選了。”
妙星冷仔細考慮他的話，覺得可行。
如果有家世好又正經的男子配給冰清，冰清總不會吃虧的。
再說了，卓離鬱既然願意幫這個忙，這些人的家裏，看在他的麵子上，也絕不敢為難冰清。
卓離鬱調查的這些人，總該比那個謝查楠靠譜。
冰清對那謝查楠有好感，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比較煩惱的事兒。這名單裏邊隨便找個人把謝查楠比下去，冰清大概就不會想著他了。
“你的建議我一定會考慮的，冰清應該也會感謝你的。”
“不用她謝我，隻要她不給你添麻煩就行了。”
“那我謝你，成了吧？”
“那你準備怎麽謝我？”卓離鬱唇角輕揚，“給我做一頓好吃的如何？我喜歡吃你燒的菜。”
“你家廚子要是聽見你這話，大概得心碎了。”
“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就這麽點要求，自然答應了。”妙星冷把那份名單折疊起來，收入袖中，“明天吧，我燒一桌子菜請你吃。”
“好，一言為定。”
……
“冰清，先前欺負你的那個人，我已經幫你狠狠教訓過了。”
“真的嗎？多謝大人，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教訓的？”
葉冰清望著眼前的男子，臉上流淌著淡淡的笑意。
謝查楠來了有一刻鍾了。
剛才從齊王府回來，就看見他的馬車等候在百花園門外，上前去一問才知道，他的傷養得好些了，今日特意過來探望她，還帶了些補品過來。
“我花錢雇人等候在他家片刻，隻等他出門，就悄悄地跟上他，在人不多的地方，用麻袋罩住他的頭，暴打了一頓，下手有些重了，把人打骨折了，如今在家裏躺著呢。”
“這麽嚴重？”葉冰清怔了怔，“我就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也沒打算讓他這麽慘的。”
那個膀大腰圓的家夥，雖然想吃她豆腐，但是也沒讓他得逞，她心裏不甘心，總希望他得到教訓。
可聽說他被人暴打致骨折，又覺得這教訓嚴重了些。
“嚴重嗎？我並不覺得有多嚴重。誰讓他生出那種齷齪的心思，身為錦衣衛，就該有個正經的樣子，調戲良家婦女，何等邪惡？他這樣的人不配呆在我們錦衣衛內部，我會想個辦法，把他踢出去，你以後應該不會再遇見他了。”謝查楠正色道，“對於這樣的登徒子，你不用太心軟。”
“也是……那樣的人不配做錦衣衛。大人，你這傷還沒大好，卻還記著答應我的事，果真是很守信用的人。”
“做人自然要講信用。”謝查楠笑了笑，低頭從衣袖口袋中取出了一個扁長的盒子，推到葉冰清麵前，“這是我給你帶來的見麵禮，收著吧。”
“見麵禮？”葉冰清有些好奇，伸手就打開了。
一支金釵子，在日光照耀之下，流淌著耀眼的色澤。
金釵頭呈蝴蝶形狀，垂掛下幾條流蘇，流蘇尾端掛著的，竟是明黃色的寶石。
這比年年送給她的禮物還要貴重多了。
辛員外固然富貴，比起謝家還是比不上，謝家三兄弟在朝為官，是鐵打的世家。
葉冰清心中歡喜，卻想起了妙星冷的話。
不能隨便接受他人貴重的物品。
尤其，這也不是自家姐妹送的，而是男子送的。
這麽一想，她把金釵放回了盒子裏，又推向了謝查楠的方向，“抱歉大人，這東西我不能要，太貴重。”
謝查楠有些意外，“你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隻是沒理由接受。”葉冰清道，“無功不受祿，我沒有給你帶來什麽幫助，怎麽能接受你的貴重禮物？謝大人，多謝你的好意了，你拿回去吧，對了，我想要提醒您一句，不要隨便送姑娘這種貴重禮物，容易讓人誤會。”
男子送女子首飾，還是挺招人誤會的。
“誤會？”
“大人心裏難道沒有喜歡的姑娘嗎？”葉冰清試探般地問了一句，“她要是知道你給其他姑娘送這個，心裏肯定不高興的，我可不願意討人嫌。”
“喜歡的姑娘倒是有一個，隻是……我還不知道她對我是怎樣的想法。”謝查楠朝著葉冰清淡淡一笑，“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歡呢？”
“這有何難？你直說不就是了。”葉冰清心中湧上一絲絲失落。
他有喜歡的姑娘了，還送她首飾，未免也太不懂分寸了吧。
難道他果真像阿星說的，不靠譜。
“直說？原來你喜歡這樣的表達方式。”謝查楠歎息一聲，“我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頭一次向一個女子表明心意，我害怕被拒絕。”
“你說什麽？”葉冰清驀然抬頭。
他所指的那個人……是她？
“冰清，我跟你見麵的次數還不多，可我打心裏欣賞你的性格，你斯文又懂禮數，說話從不拐彎抹角，不像其他女子那樣滿腹心機，你出身平凡，卻拒絕這麽貴重的金釵，可見你淡泊名利，你是個不俗的女子，我怎麽能不欣賞？”
葉冰清：“……”
她淡泊名利？
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
她不是淡泊名利，她隻是不願意隨便接受外人給的好處罷了。
“大人，我沒有你說得那麽高尚，我也是俗人一個，我也有追名逐利之心，隻是，我不想輕易接受旁人的饋贈。”
“你說話可真爽快。”謝查楠笑著站起了身，“冰清，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這根金釵你先留著，如果你願意接受我，你就心安理得地收著，若不願意接受我的人和我的東西，再還給我罷。”
他說著，便轉頭喊亭子外的下人來扶他。
前些日子從屋頂上摔下來骨折了，雖然接骨接好了，他走路依舊需要有人扶著。
被人扶著上了馬車，很快就消失在了葉冰清的視線之中。
葉冰清望著桌上的錦盒，陷入了思索。
謝家乃是名門望族，這位謝家的二公子，儀表堂堂，有權有勢，她的身份匹配他是高攀了。
現在她隻想確定，他究竟是不是真心？
正思索著，就聽見前頭響起了腳步聲，抬頭一看，是妙星冷回來了。
葉冰清見此，連忙把桌上的錦盒往懷裏一揣。
可不能讓阿星看見了，否則肯定要問，阿星對謝家二公子有那麽深的成見，回頭又要罵他了。
還是不要讓她知道謝查楠來過。
“阿星，你回來了啊。”葉冰清站起了身，“齊王殿下找你都聊了些什麽？你有沒有告訴他，你的身份被官府那邊懷疑了，這件事情他肯定能幫得上忙。”
“這件事情我告訴他了，他說他一定會幫我。”妙星冷走到她的對麵坐下，“放心吧，有他幫忙，不會有問題的，對了，我要跟你說一件正經事。”
妙星冷說著，把卓離鬱給她的那張名單拿了出來，遞給了葉冰清，“冰清，我想過了，你要追求富貴，我應該成全你，這份名單上麵記載的，都是家世好的公子，咱們就從這第一位開始觀察，這麽多人裏麵，應該能找到一個跟你情投意合的。”
葉冰清愣住，“這份名單你是從哪弄來的？”
“這個你別管了，反正我是打聽到了，上麵的這些人，都是不喝花酒不鬼混的，有儒雅的才子，也有做生意的商人，就看你喜歡哪種的了？”
“阿星，我還不太想考慮婚姻大事，你都還沒找到如意郎君，我著什麽急。你不要總是為了我的事情操心了，你自己先找一個再說吧。”
“我……”妙星冷聽她這麽說，便收起了名單，“冰清，其實，從齊王府回來的這一路上，我有些迷茫。”
“迷茫什麽？”
“卓離鬱為我花了不少心思，讓我覺得心中有些慚愧了。”
“你……是不是動心了？”
“我不知道啊，動心是什麽感覺？”
“我也不知道……”
“怎麽？質疑我的身份嗎？”對麵那女子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腰牌，展示在葉冰清麵前，“官府的每個捕快都有這樣的腰牌來證明身份，如果你還信不過，抽空去外邊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好，就算你就是官府的人，那你也總得講理吧？”
葉冰清的語氣變得緩和了些，“一來就說要抓什麽飛天大盜，弄得我一頭霧水，我們家阿星雖然性格野了點，每天都喜歡出去玩，可她絕不會偷雞摸狗，你說她是大盜，總得拿出證據吧？跑來這問我，又是威脅，又是利誘，你以為我吃這一套嗎？”
“看姑娘你這態度，你是真的不願意幫忙了。”
“不是不願意，而是幫不了，如果她真的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我自然會大義滅親，可你有證據嗎？你憑的隻是猜測吧？又或者從誰的口中聽到了什麽流言蜚語？你想讓我幫忙，也不是不行，你先拿出證據來給我看，如果你能證明她是大盜，我就無力反駁了。”
“想不到姑娘看似文弱，也挺會說話的啊……”
“我隻是就事論事罷了，如果你是明事理的人，就不該繼續逼我，你不會對我動粗的吧？”
“不會。”那女子道，“你說的不錯，我們手上確實沒有證據，我之所以找上門來，是接到他人的舉報，所以，先來試探試探姑娘你的態度。”
葉冰清聽聞此話，立即沉下臉，忿忿道：“誰舉報的？簡直是汙蔑，能不能把這個人叫出來我們當麵對質。”
“這件事情官府自然會處理，你就不必插手了，等我有證據了，我會再來找你。現在請姑娘你幫我一個忙，幫我看看妙星冷是不是還在外邊？我要離開了，但不想被她看見，如果姑娘你是站在正義的一方，請你不要把我今天來的事情告訴她，不要讓她有所警惕，我就等著抓她的把柄呢。”
“好，我答應你。”
葉冰清應了一聲，轉身打開了門。
她身後的女子立即朝門板後躲避。
葉冰清出門掃了一眼周圍，沒看見半個人影，便轉過身道：“阿星不在外麵，你可以走了。”
“好，多謝。”
那女子快步出了房門，在葉冰清的注視之下，跳上了房頂。
很快便消失了，再也看不見人影。
葉冰清轉身回到了屋裏。
她並不確定那女子會不會去而複返，因此不能現在就去找阿星。
或許那女子隻是假意離開，等會兒又回來，要是被她逮住自己去提醒阿星，豈不就暴露？
不如等明早再說。
這麽想著，葉冰清便走到床邊躺下了。
……
齊王府。
裝潢雅致的房屋內，有淡淡的焚香在空氣中繚繞。
卓離鬱坐在書案之後，繪畫一幅女子丹青。
忽有腳步聲傳來，很快，房門被人敲響。
“殿下，我回來了。”
卓離鬱淡淡道：“進來。”
門外的女子推門而入，“殿下，威脅和利誘我都用上了，她看起來似乎並不動搖，還挺鎮定。”
“是嗎？”卓離鬱並未抬頭，不緊不慢道，“她是怎麽說的？”
“她一口咬定我在汙蔑她們，她也會佯裝情緒，故作氣憤，無論我怎麽說，她的回答都差不多，不是在喊冤就是在反駁，甚至質疑我身份的真假，幸虧殿下高明，提前準備了腰牌，否則……可能就騙不過去了。”
“如此看來，她沒比本王想象得惡劣啊。”
“殿下認為她會賣友求榮？”
“隻是懷疑她對阿星的忠誠罷了，阿星身邊絕對不能留著不靠譜的人，葉冰清在回答問題的過程中，當真沒有半點猶豫嗎？”
“她回答得很順，沒有遲疑，可見……她的心裏並不掙紮，她不是賣友求榮的人。也許富貴在她的眼裏不是那麽重要？”
“錯，是重要的。”卓離鬱微一挑眉，“不受誘惑，不代表就不看重，富貴對她而言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她之所以拒絕你的誘惑，是因為她還有點良心。”
“如此看來，這個女子也並不惡劣。”
“不惡劣，卻也不見得靠譜。她今天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本王就不會動她，但，她不適合留在阿星的身邊。”
“那……殿下想要怎麽做？”
“她想要富貴，本王就給她這個機會。交給你一個任務，你這幾天打探一下，皇城之內有哪幾家比較靠譜的富貴子弟，要正經的，不喝花酒不鬼混的，打探好了之後列份名單出來。”
他尋思著，葉冰清嫁了人之後，就不會總是呆在阿星身邊了。
這個女子，雖長著一副好皮囊，卻沒有什麽突出的能力，整日跟在阿星身邊吃喝玩樂還愛使小性子，矯情得很，看著就煩。
偏偏阿星還總是慣著身邊的那兩個姐妹。
她們哪好？跟著她那麽久，都沒學到幾個本事，品性也是庸俗得很。
阿星與她們生活在一起，就像是帶著兩個拖油瓶，如今高年年已經走了，葉冰清再找個歸宿，阿星豈不就一身輕鬆，再也不用照顧人了。
是時候輪到她被人照顧了，而不是總去照顧旁人。
卓離鬱擱下了筆，望著畫紙上的女子，唇角輕揚起。
……
一夜轉瞬即逝。
第二日上午，葉冰清起床之後，先去廚房蒸了糕點，而後去妙星冷的房間敲門。
“阿星，時辰不早了，該起來吃早點了。”
下一刻，屋子裏響起了妙星冷的聲音。
“我剛醒。”
葉冰清在門口站了片刻，妙星冷穿好了衣裳前來開門。
“阿星，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我們先進屋。”
葉冰清說著，推著妙星冷回到了房屋內。
妙星冷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笑道：“什麽事？”
“昨天夜裏，我回房間的時候，我屋裏坐著一個陌生女子，都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她跟我說……”
葉冰清把昨天夜裏和陌生女子的對話複述了一遍給妙星冷聽。
妙星冷聽過之後，若有所思。
“阿星，知道你真實身份的到底有幾個人？是不是有人出賣你了？那個女子並沒有證據，就等著抓你的把柄呢。我猜，大概是有人跟她告密？”
“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畢竟朝廷重金懸賞來捉拿我，難免會有人受不住誘惑。”
妙星冷頓了頓，道，“墨寶他們那群人，我已經跟他們坦白了我是女子，他們還沒有見到我的真麵目，但他們或許猜得出來我是這百花園裏的主人，官府的人打探情報一向很準，我們三個人背景簡單，家世普通，所以他們才會拿富貴作為誘餌，前來試探你的態度。”
“所以，你懷疑那群人當中有人出賣了你？”
“除了他們，一時也考慮不到其他人了，你說的那個女子我並沒有見到，我隻能把所有知道我身份的人，按照遠近親疏來進行劃分，咱們自己人是不會往外說的，而墨寶他們那群人，多數人還是講義氣的，就算墨寶知道我女扮男裝騙了她，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我，這點我還是信得過她，所以……可能是他們當中的一兩個人出賣了我。”
“那可真是狼心狗肺。”葉冰清冷哼了一聲，“你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你也帶他們去行動了，他們還嫌掙得太少麽？有本事他們別靠你，為了朝廷的賞金就出賣你，還有什麽情誼可言？你必須把出賣你的人揪出來，好好收拾。”
“這隻是猜測，不是篤定，也許和他們無關呢？說不定我自己在什麽時候不小心露出了馬腳……”
“可我覺得你一向謹慎，自己露餡的可能性不大，被人出賣的可能性大些。”
“你別擔心我了，官府的人說了沒證據，大不了我最近老實點，不給他們抓把柄就行了。”妙星冷說著，伸手輕輕捏了一下葉冰清的臉龐，“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向著我的。”
“那當然，我出賣誰也不會出賣你的，她還讓我開個價，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朝廷的人都這麽看不起普通人嗎？”
“追求富貴的人太多了，你又不富貴，他們自然會以此作為條件來誘惑你了。”
“我想要的東西，我自己會想辦法爭取。不需要靠出賣朋友來得到。”葉冰清頓了頓，又道，“阿星，你能不能想個辦法，把自己的嫌疑給解除了呢？他們雖然沒從我這打探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可他們一定會暗中盯著我們的。”
“我知道。我會想個主意，你不用擔心，我們先去吃早點吧。”
二人說著，便走出了屋子要去往廚房。
行走之間，忽然聽見大門被人敲響。
“你去把早點端出來，我去開門。”妙星冷說著，走向了大門口。
打開門一看，是隔壁齊王府的下人。
“姑娘，我家殿下中午準備了一桌豐盛的佳肴，請姑娘帶著你的朋友一同前往。”
妙星冷聽聞此話，倒是有點意外。
卓離鬱請客這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竟然連冰清一起請去。
他與冰清，都是互相看不太順眼，平時他跟他們倆人說話，也很少在二人麵前提及對方。
那下人眼見著妙星冷不回答，連忙又道：“姑娘，那一桌好菜可不能浪費了，殿下說了，都是新鮮的野味，你們一定會喜歡。”
“盛情難卻。”妙星冷朝他淡淡一笑，“你去回話，就說我會去的。”
下人離開了之後，妙星冷回到大堂。
葉冰清已經把早點擺上了桌，轉頭問她，“阿星，剛才是誰來了？”
“隔壁齊王府的人來帶話。卓離鬱說要拿新鮮野味來款待我們。”
“我們？”葉冰清怔了一下子，“難道不是隻請了你一個人？”
“不是，你沒聽錯，是我們二人都被邀請了。他家廚子的手藝很好，如果他隻招待我一個人，我會推辭，留在家裏陪你吃飯，他既然把我們二人一同請了，那我們自然要給這個麵子了。”
“那好。”葉冰清點了點頭。
中午時分，二人一同去了王府。
被府裏的下人領著去了王府大堂，大堂中央的桌子上已經擺了一桌珍饈美味，卓離鬱還沒到。
“你們殿下呢？”妙星冷朝著旁邊的下人問了一句。
“殿下他還在書房裏處理公務，他說，這些新鮮的野味主要是為了款待二位，他自己平日裏沒少吃，沒處理好公務之前，他是不會出來的，二位請慢用，可別等涼了，一涼就腥了。”
下人說完之後，看向了妙星冷，“姑娘你吃過之後，請你去一趟書房，殿下有事要跟您說。”
“好。”
那下人退了出去，大堂之內隻留下妙星冷和葉冰清。
“冰清，坐下來吃吧，野味真的要趁熱吃，不能等涼了。”
妙星冷說著，已經坐了下來，開始動筷子。
此刻周圍無人，葉冰清倒也覺得輕鬆，吃起飯來也十分自在。
妙星冷吃著飯，已經明白了卓離鬱的用心。
其實……他不在場反而更好，他要是在場，冰清吃東西可能就不自在了。
畢竟他們兩個人對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
卓離鬱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這才會看在她的麵子上，宴請了冰清，卻並不願意出現。
此刻，周圍沒有一個外人，隻有她跟冰清，她們自然想怎麽吃就怎麽吃，也不用在意雅不雅觀，整頓飯吃下來格外輕鬆。
“阿星，這個肉可真好吃。”
葉冰清甚少有機會吃到山珍海味，今日突然嚐到罕見的美味，片刻的功夫就吃下了不少。
“冰清，你盡管放開了吃，反正旁邊也沒人看。”妙星冷挑眉笑了笑，用湯匙撈了幾勺肉塊帶著汁拌在了白米飯裏。
“阿星，你說咱們怎麽就沒他們這麽好的命，可以天天享受這樣的美味，直到吃膩了為止。”
“平凡人也有平凡人的樂趣，其實當貴族也不容易，整天跟人明爭暗鬥，浸染在陰謀算計之中，他們的規矩也多，而平凡的人就不需要有這些煩惱，可以活得無拘無束，不同的身份都有不同的利弊，你覺得我們的日子過得不安穩嗎？”
葉冰清聞言，靜默了。
她每次跟阿星提起羨慕富貴人家，阿星總要說一堆道理來開導她。
阿星的淡泊心態，她可學不來。
她羨慕阿星可以什麽都不在意，似乎一個沒有煩惱的人，可她就是學不來，她無法維持那樣的心態。
“阿星，我好飽。”
“吃飽了就回家去沏茶喝吧，你先回去，我還得去找齊王。”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葉冰清離開了之後，妙星冷便也起身去了書房。
她走到了書房外頭，望著緊閉的房門，伸手敲了敲。
“殿下，我來了。”
“直接推進來。”屋裏響起了卓離鬱的聲音。
妙星冷直接推門而入，抬頭就看見他坐在書案之後，手中提著一支筆，格外專注。
他在幹什麽？
“你府裏的下人說你找我有事，什麽事？”
妙星冷說話間，已經走上了前，這才看清了他提筆是在作畫，畫上的人正是——她。
是一張全身畫，背景就是百花園。
這幅畫畫的正是她在蕩秋千，從側麵的角度入畫，她的側顏被描繪得很細致，裙擺和衣袖處也做了細微的處理，有隨風晃動的弧度。
這幅畫還上了色，背景的筆墨不多，主要筆墨還是費在人物身上。
“剛才在飯桌上沒見到你，你府裏的下人說你是在處理公務。”妙星冷的額頭跳了一下，“結果你其實是在這裏畫畫？”
“是啊。”卓離鬱慢條斯理地回了一句，“中午這頓飯吃的感覺如何？沒讓你失望吧？”
“當然沒失望，我就想問你，你到底吃沒吃午飯？”
“還沒。”卓離鬱道，“這幅畫作我就快要完成了，沒完成之前並不想停下來，吃飯的事，不著急。”
“吃完飯再回來畫不行嗎？”
“那要看畫的是什麽了，拿你入畫，我一點都不覺得餓。”卓離鬱說著，抬頭注視著她，一本正經道，“秀色可餐。”
“你給我灌這樣的迷魂湯可沒有用啊，我秀色可餐？別開玩笑了，我長得可沒你好看，你照個鏡子，看看你自己是不是更加秀色可餐。”
“阿星，我對你的評價是源於我的內心，我說你秀色可餐，可不是給你灌迷魂湯，實話實說罷了。”
“好吧，我不跟你爭這個，那你現在告訴我，你喊我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呢？”
“我是想來跟你坦白一件事情，希望你聽了之後，不要惱怒。”卓離鬱擱下了筆，“在坦白之前，我還是先跟你說一聲抱歉比較好。”
“你做了什麽讓人很惱火的事情嗎？居然提前道歉。”
“也不是什麽嚴重的事，隻是，我的行為可能會對你造成一點驚嚇。葉冰清有沒有告訴過你，官府的人找到了她的頭上，想要她協助官府捉拿飛天大盜。”
“你知道這件事情？”妙星冷有些意外，但很快的，便猜測到了原因，“那位自稱來自官府的女子，是你派出去的人？”
卓離鬱不會出賣她，此刻卻因為這件事情跟她道歉，那麽原因隻有一個：這件事情跟他有關。
或者應該說，就是他策劃的。
所謂的官府捕快，應該是他的屬下，以捉拿飛天大盜為理由，對冰清進行威脅和利誘。
“阿星已經猜到了事實，會不會怪我太多事呢？”卓離鬱輕歎了一聲，“阿星，別怨我多管閑事，我隻是不放心留在你身邊的人，之前高年年離開的時候，衣著光鮮，身邊有婢女跟隨，乘坐華貴馬車，我府外看門的人不可能不注意到，很快就匯報到了我這裏來，我稍微一打聽，就知道她搖身一變，成了富家小姐。”
“我不會在你麵前把她們批判得太難聽，我隻是說說我的看法，世間的子女，長大成人之後幾乎不再依靠雙親，更何況你隻是作為一個姐姐？你也隻是一個年輕的姑娘，何必總是帶著兩個拖油瓶？她們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她們可曾考慮過，將來要如何回報你？高年年的態度還不足以說明一個事實嗎？她早就想離開你了，她奔向她的富貴大路，這是她的目標。”
卓離鬱說得輕描淡寫，妙星冷聽著，陷入思索。
“阿星，你身邊的這兩個女子，她們的心態與你大不相同，他們跟著你，過閑雲野鶴的日子，過了這麽些年，她們厭倦了平凡人的生活，向往富貴榮華，她們渴求的，恰恰就是你不在乎的，你們之間出現了分歧，已經無法和睦相處，所以，她們的離開對你來說算是好事。距離會產生思念，可天天見麵，總會因為一點小事發生爭執。”
“我知道，她們有她們的想法，我不是想管太多，我隻是擔心，她們對這個世道不夠了解，會吃虧的……”
“吃一塹長一智，人都不吃虧，如何成長？你就是瞎操心。”卓離鬱伸手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她們若是犯傻，也怪不到你的頭上，你隻要提醒過了，就算是仁至義盡，阿星，我隻想拜托你一件事，以後交友，能不能交點聰明的朋友？”
她身邊的那兩個女子，給他留下的印象僅僅是：幼稚、愚鈍。
“在我眼裏，葉冰清比高年年還要不老實，我怕你把白眼狼養在身邊，這才要去試探一番，昨天夜裏我派人對她進行威脅利誘，我想看看，在麵對誘惑時，她是否會舍棄你？或者會不會掙紮遲疑，如果她做了錯誤的選擇，我會讓你看穿她的真麵目，哪怕你會傷心，也好過將來你吃虧，不過還好，她並沒有賣友求榮的念頭。”
“多謝你為我著想，但你以後不要再質疑她們對我的忠誠了。”妙星冷垂下了眼，“我不值得你花費這麽多心思。”
“為何要這麽說？”
“因為我對你並不夠好，隻是拿平常心對待，我對身邊所有朋友的態度都一樣，對待你也並不特殊，因此，你對我太好，我反而有些不適應。”
“阿星，我心悅你，對你的態度自然要格外與眾不同，對你的關懷自然也格外多，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我願意對你好，你也管不著。”卓離鬱衝她輕挑眉頭，“你不責怪我試探葉冰清的事了？”
“雖然你質疑了我的好朋友，但你是為我著想的，沒有理由責怪你，冰清那邊，我會瞞著她，以免她心裏不痛快。”
“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所以，我今天連她一同宴請，她渴求富貴，那麽我就給她這個機會。”
卓離鬱說著，伸手拿起壓在書本下麵的一張紙，遞給了妙星冷。
妙星冷往上麵一看，是一些人名。
她有些不解地抬頭，“這是……”
“皇城之內的富貴子弟，名單上麵的這些是比較靠譜的，無不良嗜好，不喝花酒，不惹事生非，看看她喜歡哪個，讓她嫁入富貴人家，對我來說隻不過是舉手之勞，如果阿星你不放心，可以自己再觀察觀察，看在你的麵子上，我總不會隨便找些阿貓阿狗來糊弄你。”
“這麽多……有得選了。”
妙星冷仔細考慮他的話，覺得可行。
如果有家世好又正經的男子配給冰清，冰清總不會吃虧的。
再說了，卓離鬱既然願意幫這個忙，這些人的家裏，看在他的麵子上，也絕不敢為難冰清。
卓離鬱調查的這些人，總該比那個謝查楠靠譜。
冰清對那謝查楠有好感，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比較煩惱的事兒。這名單裏邊隨便找個人把謝查楠比下去，冰清大概就不會想著他了。
“你的建議我一定會考慮的，冰清應該也會感謝你的。”
“不用她謝我，隻要她不給你添麻煩就行了。”
“那我謝你，成了吧？”
“那你準備怎麽謝我？”卓離鬱唇角輕揚，“給我做一頓好吃的如何？我喜歡吃你燒的菜。”
“你家廚子要是聽見你這話，大概得心碎了。”
“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就這麽點要求，自然答應了。”妙星冷把那份名單折疊起來，收入袖中，“明天吧，我燒一桌子菜請你吃。”
“好，一言為定。”
……
“冰清，先前欺負你的那個人，我已經幫你狠狠教訓過了。”
“真的嗎？多謝大人，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教訓的？”
葉冰清望著眼前的男子，臉上流淌著淡淡的笑意。
謝查楠來了有一刻鍾了。
剛才從齊王府回來，就看見他的馬車等候在百花園門外，上前去一問才知道，他的傷養得好些了，今日特意過來探望她，還帶了些補品過來。
“我花錢雇人等候在他家片刻，隻等他出門，就悄悄地跟上他，在人不多的地方，用麻袋罩住他的頭，暴打了一頓，下手有些重了，把人打骨折了，如今在家裏躺著呢。”
“這麽嚴重？”葉冰清怔了怔，“我就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也沒打算讓他這麽慘的。”
那個膀大腰圓的家夥，雖然想吃她豆腐，但是也沒讓他得逞，她心裏不甘心，總希望他得到教訓。
可聽說他被人暴打致骨折，又覺得這教訓嚴重了些。
“嚴重嗎？我並不覺得有多嚴重。誰讓他生出那種齷齪的心思，身為錦衣衛，就該有個正經的樣子，調戲良家婦女，何等邪惡？他這樣的人不配呆在我們錦衣衛內部，我會想個辦法，把他踢出去，你以後應該不會再遇見他了。”謝查楠正色道，“對於這樣的登徒子，你不用太心軟。”
“也是……那樣的人不配做錦衣衛。大人，你這傷還沒大好，卻還記著答應我的事，果真是很守信用的人。”
“做人自然要講信用。”謝查楠笑了笑，低頭從衣袖口袋中取出了一個扁長的盒子，推到葉冰清麵前，“這是我給你帶來的見麵禮，收著吧。”
“見麵禮？”葉冰清有些好奇，伸手就打開了。
一支金釵子，在日光照耀之下，流淌著耀眼的色澤。
金釵頭呈蝴蝶形狀，垂掛下幾條流蘇，流蘇尾端掛著的，竟是明黃色的寶石。
這比年年送給她的禮物還要貴重多了。
辛員外固然富貴，比起謝家還是比不上，謝家三兄弟在朝為官，是鐵打的世家。
葉冰清心中歡喜，卻想起了妙星冷的話。
不能隨便接受他人貴重的物品。
尤其，這也不是自家姐妹送的，而是男子送的。
這麽一想，她把金釵放回了盒子裏，又推向了謝查楠的方向，“抱歉大人，這東西我不能要，太貴重。”
謝查楠有些意外，“你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隻是沒理由接受。”葉冰清道，“無功不受祿，我沒有給你帶來什麽幫助，怎麽能接受你的貴重禮物？謝大人，多謝你的好意了，你拿回去吧，對了，我想要提醒您一句，不要隨便送姑娘這種貴重禮物，容易讓人誤會。”
男子送女子首飾，還是挺招人誤會的。
“誤會？”
“大人心裏難道沒有喜歡的姑娘嗎？”葉冰清試探般地問了一句，“她要是知道你給其他姑娘送這個，心裏肯定不高興的，我可不願意討人嫌。”
“喜歡的姑娘倒是有一個，隻是……我還不知道她對我是怎樣的想法。”謝查楠朝著葉冰清淡淡一笑，“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喜歡呢？”
“這有何難？你直說不就是了。”葉冰清心中湧上一絲絲失落。
他有喜歡的姑娘了，還送她首飾，未免也太不懂分寸了吧。
難道他果真像阿星說的，不靠譜。
“直說？原來你喜歡這樣的表達方式。”謝查楠歎息一聲，“我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頭一次向一個女子表明心意，我害怕被拒絕。”
“你說什麽？”葉冰清驀然抬頭。
他所指的那個人……是她？
“冰清，我跟你見麵的次數還不多，可我打心裏欣賞你的性格，你斯文又懂禮數，說話從不拐彎抹角，不像其他女子那樣滿腹心機，你出身平凡，卻拒絕這麽貴重的金釵，可見你淡泊名利，你是個不俗的女子，我怎麽能不欣賞？”
葉冰清：“……”
她淡泊名利？
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認。
她不是淡泊名利，她隻是不願意隨便接受外人給的好處罷了。
“大人，我沒有你說得那麽高尚，我也是俗人一個，我也有追名逐利之心，隻是，我不想輕易接受旁人的饋贈。”
“你說話可真爽快。”謝查楠笑著站起了身，“冰清，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這根金釵你先留著，如果你願意接受我，你就心安理得地收著，若不願意接受我的人和我的東西，再還給我罷。”
他說著，便轉頭喊亭子外的下人來扶他。
前些日子從屋頂上摔下來骨折了，雖然接骨接好了，他走路依舊需要有人扶著。
被人扶著上了馬車，很快就消失在了葉冰清的視線之中。
葉冰清望著桌上的錦盒，陷入了思索。
謝家乃是名門望族，這位謝家的二公子，儀表堂堂，有權有勢，她的身份匹配他是高攀了。
現在她隻想確定，他究竟是不是真心？
正思索著，就聽見前頭響起了腳步聲，抬頭一看，是妙星冷回來了。
葉冰清見此，連忙把桌上的錦盒往懷裏一揣。
可不能讓阿星看見了，否則肯定要問，阿星對謝家二公子有那麽深的成見，回頭又要罵他了。
還是不要讓她知道謝查楠來過。
“阿星，你回來了啊。”葉冰清站起了身，“齊王殿下找你都聊了些什麽？你有沒有告訴他，你的身份被官府那邊懷疑了，這件事情他肯定能幫得上忙。”
“這件事情我告訴他了，他說他一定會幫我。”妙星冷走到她的對麵坐下，“放心吧，有他幫忙，不會有問題的，對了，我要跟你說一件正經事。”
妙星冷說著，把卓離鬱給她的那張名單拿了出來，遞給了葉冰清，“冰清，我想過了，你要追求富貴，我應該成全你，這份名單上麵記載的，都是家世好的公子，咱們就從這第一位開始觀察，這麽多人裏麵，應該能找到一個跟你情投意合的。”
葉冰清愣住，“這份名單你是從哪弄來的？”
“這個你別管了，反正我是打聽到了，上麵的這些人，都是不喝花酒不鬼混的，有儒雅的才子，也有做生意的商人，就看你喜歡哪種的了？”
“阿星，我還不太想考慮婚姻大事，你都還沒找到如意郎君，我著什麽急。你不要總是為了我的事情操心了，你自己先找一個再說吧。”
“我……”妙星冷聽她這麽說，便收起了名單，“冰清，其實，從齊王府回來的這一路上，我有些迷茫。”
“迷茫什麽？”
“卓離鬱為我花了不少心思，讓我覺得心中有些慚愧了。”
“你……是不是動心了？”
“我不知道啊，動心是什麽感覺？”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