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驚愕的不止辛季婉,還有辛丞相以及一幹下人。


    主母張氏,平日裏雖然嚴謹,卻也不是個尖酸刻薄之人,眾人皆沒有想到,她會做出蓄意害人的事。


    “夫人你……”辛丞相回過了神,依舊有些難以接受,當著眾多人的麵,又不好袒護,隻能質問道,“當真是你?你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張氏道:“是我,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在策劃,與其他人沒有關係,廚子下毒,也是我逼著他去的,我威脅他,若不幫我做事,就把他趕出去,他為了混口飯吃,隻能答應,你們不必怪他。”


    此話一出,辛丞相的目光看向了廚子,“是這樣嗎?”


    廚子垂下了頭,“是……的確是夫人。”


    “那我倒是很好奇了。”妙星冷不溫不火道,“且不論夫人與二老爺之間有什麽恩怨,夫人您是當家主母,在這府裏想要害個人不難,想要給誰下毒,隨時都有機會,你何必再多牽連兩個外人進來?我跟年年好心來治病還得被你陷害,您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旁人死活?害了人還要找他人來背黑鍋,這事要是辦成了,你害的可不止一個啊。”


    妙星冷的語氣雖不衝,唇角的笑意卻冷然。


    她就是得理不饒人,先前心情不爽快,如今真相大白了,自然就要發泄回去。


    丞相府主母又如何,做了壞事被揭發,就要有被人罵的覺悟。


    “兩位姑娘,我感到十分抱歉。”張氏麵對妙星冷的責問,竟然微微俯身鞠了一躬,“當時我是突然做的決定,一時腦子發熱,就想著,害了二老爺之後自己可以撇個幹淨,所以我才借你們來轉移注意力。”


    “所以我跟年年是活該倒黴了?要是二老爺真的救不活,我們豈不是要被丞相大人下令打殺?”


    “其實我並沒有打算要你們的性命。”張氏道,“開錯了藥這種事,不屬於蓄意殺人,到了公堂上也不會判下死罪,刑法和牢獄之災是躲不過的,但不至於丟掉了性命。”


    “喔,所以我們兩個無辜的外人,就是特別倒黴,活該被你拿來做擋箭牌了是吧?”妙星冷的語氣絲毫不緩和,“我就想問問你,憑什麽?”


    “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還要官府幹什麽?”


    “姑娘,請你息怒。”辛季婉忍不住出了聲,“我娘固然有錯,但是,你們能不能聽聽她的理由?說不定她這麽做有不得已的苦衷。”


    “無論有什麽苦衷,給人亂丟黑鍋都洗不白。”妙星冷皮笑肉不笑,“除非你們真的能給我一個息怒的理由,我倒要看看夫人你有多委屈。”


    妙星冷態度強硬語氣不善,辛丞相心中也有些不滿,可畢竟自家夫人險些連累了她,如今,她得理不饒人,也不好去說她什麽。


    更何況……有齊王在。


    齊王仿佛看好戲一般,一言不發。


    “你們都想知道我這麽做的理由,我就告訴你們。”張氏說到這,輕歎了一口氣,“與我相識的人都知道,我平時不是個心狠的人,我也是因為實在受不了二老爺,才會一時衝動想要害他。”


    “夫人,你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你就不能跟我說嗎?你怎麽能做這麽糊塗的事,你讓我有何顏麵再去麵對二弟?”辛丞相頗為憂愁地撫額,“到底是什麽原因?”


    “老爺,我也不怕丟人,你的弟弟,他是真的不像話。”張氏說到這,眼中似乎有淚光,“他沒了妻子兒女固然可憐,但他也不能把主意打到我們的身上來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把主意打到你們身上……”


    “老爺,我臉皮薄,才一直不敢說,我也不想讓你造成困擾,這才一直隱瞞,我們都不年輕了,哪能再想什麽風花雪月的事?可是你弟弟他不僅對我有想法,對三娘也有想法,三娘膽子小不敢吭聲,我實在是受不了才會下這樣的狠心,你弟弟簡直罔顧倫理道德,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我隻想私下解決,趁他病要他命,以免長期受到他的騷擾。”


    張氏說到這兒,已經是聲淚俱下。


    妙星冷仔細瞧了一眼張氏的容顏,雖是個中年婦女,也是風韻猶存貴氣優雅,至於她口中的三娘,應該是辛丞相最年輕的側室,坐在最左邊的那名約莫三十多歲的女子。


    這個三娘的容貌,也屬於上等。


    丞相家的夫人,不管大房還是小妾,果真都美。


    要說那二老爺懷著不良的心思,許多人大概信得過。


    但……她不信。


    隻因為三娘的反應不太對勁。


    張氏提到她的時候,她明顯愣了一下子,有片刻的茫然,但又很快收起了情緒,垂下了頭。


    約莫在想著,應該怎麽配合?


    妙星冷覺得自己可不是個好忽悠的。


    這丞相夫人顯然就是給自己找理由,博取眾人的同情,把二老爺給抹黑了,害他也就成了替天行道,理所當然?


    真是夠能掰扯。


    偏偏又聲淚俱下,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想要給自己主持正義的模樣。


    這位夫人從頭到尾表現得都挺和善,沒有半點囂張傲慢,如此一來,這丞相府裏的人恐怕有大半都會向著她。


    “老爺,姐姐說的……是真的。”三娘唯唯諾諾地開了口,“我一直也不太敢說,我心想著,隻要盡力躲避二老爺就好了,老爺,這事能不能不怪姐姐?我們也都是為了辛家臉麵著想啊,姐姐做事固然糊塗,可我認為,我是可以理解她的。”


    “老爺,我雖然不知道這件事,但我聽了心中很氣憤。”三娘邊上的二娘開口,“女子遇到被夫君兄弟騷擾這種事,實在是令人難以啟齒,我的容貌不比姐姐和妹妹出色,沒被盯上,真是萬幸。你說二老爺也真是的,他不是挺有錢的嗎?想要女人怎麽不去外麵找,惦記自己兄弟的,簡直亂來。”


    張氏仍然在哭泣,“老爺,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麽辦……我也後悔了,可是,我心裏的委屈有誰能明白啊?”


    “你們這一唱一和的,挺有意思。”靜默了許久的卓離鬱終於開口,“那位臥病在床的二老爺都沒機會說話,道理就全站在你們這邊了,本王看熱鬧看了也有一會兒,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你們這一家子還挺團結的啊,妻妾和睦,不多見。”


    大房犯了事,二娘和三娘竟然不趁機打壓踩一腳,反而盡力幫著說好話,十分配合,大戶人家的妻妾真是少見有如此和睦的時候。


    由此看來,丞相夫人的手段實在高明。


    即使落魄,小妾都不敢去爭搶她的位置,還得幫著。


    “齊王殿下,這種事我們怎麽敢隨便亂說?”三娘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為實在厭惡二老爺,姐姐根本就不會做出這種事,她是想一勞永逸啊。”


    “你們有什麽樣的委屈,跟那位二老爺有什麽樣的矛盾,本王一點都不想知道,本王隻想替阿星討回一個公道,剛才聽你們說了大半天,也沒聽到什麽讓本王滿意的理由,你們的理由在本王這,絲毫不能博取同情。”卓離鬱唇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都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丞相夫人,本王送你去官府投案自首,貴族犯法與庶民同罪。”


    辛丞相微微一驚,“殿下,這……”


    “不去投案也行,還有個能留住顏麵的法子。”卓離鬱不鹹不淡道,“自盡吧,事後,本王和阿星會守口如瓶,不把你們家的破事說出去,算是給辛丞相你麵子了。”


    張氏聽著卓離鬱這話,臉色煞白。


    “殿下不要!”辛季婉奔到了大堂中央,跪下,“殿下,我娘雖然做了糊塗事,但是也並沒有釀成太嚴重的後果,殿下,請您高抬貴手。”


    辛季婉這麽一跪,二娘三娘對視了一眼,也起了身朝著他跪下。


    “齊王殿下,請饒恕姐姐。”


    “齊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姐姐已經有了悔過之心,您就放過她吧,相信她以後也不敢再犯。”


    “本王說話不喜歡說第二遍。”卓離鬱沒有半分退讓,“如果說觸犯當朝律法,靠磕幾個頭,說幾句好話,流幾行眼淚,就能夠彌補過失,那還要官府幹什麽?”


    “殿下,夫人雖然是蓄意殺人,但是並沒有得逞,殿下你怎麽能如此咄咄逼人?”辛丞相長歎一聲,“殿下,您到底想怎麽樣才放過她,您直說便是。”


    “辛丞相以為本王是想趁機提條件?”卓離鬱輕挑眉頭,“你錯了,從她承認的那一刻,本王就沒打算放過她。”


    “殿下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維護本朝律法,本朝律法並沒有哪一條說,害人不成需要償命,被害者不死,那麽犯法者罪不至死,殿下要她自盡,這根本就不符合律法!”


    “對,按照律法,罪不至死,卻要終身囚在監獄中。”卓離鬱的語氣毫無波瀾,“本王讓她自盡,著實是為了她著想,辛丞相你想想,受一輩子的牢獄之災,一生不見天日,這樣的日子過得有意思嗎?尤其是身為貴族,過這種日子更是生不如死,與其煎熬地活著,不如死了痛快,是不是這個理?當然了,如果丞相夫人願意坐一輩子牢,本王也尊重她的想法。”


    言外之意:要麽終身蹲大獄,要麽去死吧。


    前者失去自由苦不堪言,卻可以苟延殘喘,後者痛快一死,卻很需要勇氣。


    妙星冷望著卓離鬱強硬的態度,一時也說不上是什麽心情。


    其實,他抓著這麽大一個把柄,大可以跟丞相提出各種條件,丞相也不會拒絕。


    丞相在朝堂之中的地位舉足輕重,要是得罪得太徹底,以丞相的人脈,日後說不定會報複,或者選擇投靠其他的王爺,背地裏給卓離鬱發狠招。


    這都是很有可能的事兒。


    帝王家都是塑料兄弟情,稍微不對盤就要鬥個沒完沒了,丞相將來會不會投靠一個跟卓離鬱作對的王爺,很難說。


    倒不如,別把人逼得太難看,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他這麽護著她,她總得為他著想,不能顧著一時痛快給他樹立敵人。可以在表麵上饒恕,背地裏再找機會教訓就是了,明麵上還得給對方留點麵子。


    於是,妙星冷衝著卓離鬱開口,“殿下,我知道你是為我打抱不平,但是這件事,我跟年年才是最無辜的受害者,能不能讓我們來決定?你就不用幹涉我們的決定了吧?”


    卓離鬱聽著這話,與她對視,“阿星你想說什麽。”


    “其實,身為女子,對於丞相夫人所說的話,我也會有些觸動,其實這件事情咱們可以私下解決,不要鬧到公堂上去,如果我跟年年不計較,殿下你是不是也可以不計較了?”


    “阿星,你……”卓離鬱稍稍一想,很快就明白她的意圖,笑了笑道,“此事我不想退讓,就是想給你一個公道,要讓旁人知道你是不能惹的,免得總有一些不知好歹的人前來招惹你。”


    “殿下,你剛才的態度已經可以起到震懾作用了。”妙星冷道,“你看這樣如何?我選擇原諒丞相夫人,不想去追究她陷害我的事,但是,我得要她賠償一筆精神損失費,我與年年這樣的弱女子,平白無故受了冤枉,嚇都要嚇死了,我們也不圖太多,拿些銀兩來壓壓驚總成吧?”


    “可以!”辛丞相一聽這話,連忙答應道,“能私下解決的事,咱們不上公堂,不鬧得人盡皆知,姑娘願意息事寧人,老夫感激不盡,姑娘開個價。”


    “既然是夫人犯下的過錯,那就由夫人來賠償我。”妙星冷悠悠開口,“夫人,你把你在這府裏的所有家當拿出來清點一遍,分我一半。”


    “好,沒問題。”丞相夫人十分爽快地應下,“那麽,殿下……”


    “既然阿星都這麽說了,那就依著她的意思吧。”


    卓離鬱不再執著於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妙星冷要趁機獅子大開口了。


    說什麽精神損失費,其實也相當於封口費了。


    要是真把那張氏拉到公堂上,張氏絕對占不到半點好處,因此,能夠花錢消災,她幾乎眼也不眨地就會答應。


    “丞相夫人,雖然我是不追究了,但是二老爺那邊,恐怕沒那麽好擺平。”妙星冷道,“他險些因此丟掉了性命,若是他要告你上公堂,我可阻止不了,因此,你們還得私底下和他交涉,看看他怎麽說。”


    妙星冷說到此處,心中冷笑一聲。


    她心中認為,那二老爺被抹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丞相的這些夫人一口咬定他為老不尊,他一個人就一張嘴,恐怕說不過這麽多張嘴,但他心中一定會記恨,他與丞相這一家的關係,必定惡化。


    如果他以後想要收拾這一家子,她應該挺樂意幫上忙。


    畢竟他還得給自己這邊十幾萬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順便報私仇。


    “二弟那邊,我們自己會去說的,這也算是我們辛家的家務事,齊王殿下與姑娘就不必操心了,也希望殿下您……勿將此事外傳,老臣一定記著殿下的人情,他日,如果殿下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


    “好了丞相大人,客套話就不用多說了,我一向不是個愛惹事的人。”妙星冷不冷不熱地打斷,“我可以向您保證,我與殿下不將此事外傳,這是你們辛家人的事,你們家自己私下解決就好,我隻要拿到屬於我的那一份賠禮,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好,一言為定!”辛丞相道,“姑娘,既然你已經同意了,那麽應該不介意再簽一份協議吧?咱們白紙黑字為證,可好?”


    “丞相大人是怕我出爾反爾,出去亂說?”妙星冷挑了挑眉,“也罷,是應該讓你放心點,簽就簽。”


    簽了協議又如何?她本來就沒打算在明麵上跟他們鬥,她向來喜歡在背地裏搞點小動作。


    接下來的時間,辛丞相便讓下人準備了筆墨紙硯,跟妙星冷簽下協議書,協議書的大致內容,就是擔保不把今日之事外傳,不損害到辛家聲譽。


    妙星冷痛快地簽了協議,丞相夫人便叫人去清點屬於她的家當。


    “這人呐,地位越高越要麵子,家裏出了醜事就想極力掩埋,隻想讓外人看到他們的光鮮,看不到他們醜惡的一麵,殿下,你幹脆成全他們,給他們留點臉麵,將來如果你遇上什麽難題,可以拉著丞相去給你解決,他那麽要麵子的人,他肯定怕你抓著他的把柄弄臭他的名聲,是吧?”


    妙星冷拍了拍卓離鬱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聲說著。


    卓離鬱轉頭看她,低語道:“我碰上什麽難事,我自己也會解決,並不需要給他留著臉麵請他幫助,阿星以為,我瞧得上他嗎?”


    “我知道你想替我出這口氣,但你沒必要多樹立一個敵人。”


    “阿星,強者不怕敵人多,就怕沒敵人太寂寞。”


    “你真無聊……我的意思並不是我真的要寬恕他們,我嘴上饒人,心不饒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才沒有幹涉你的決定。”


    二人當著眾人的麵竊竊私語,眾人便更加確信二人關係很不一般。


    真沒想到,這位容貌不出眾的姑娘,背後竟然有齊王做靠山,難怪說話有底氣。


    “姑娘,我一半的家當,已經全在這個箱子裏了。”丞相夫人走到了妙星冷的麵前,指了指大堂邊上一個大木箱。


    “好,這麽大一口箱子,我跟年年可抬不動,勞煩讓你們府裏的下人送到我的百花園去。”


    “好,等姑娘一走,我就命人立即送去。”


    “既然我們已經談和了,那我也沒必要留下,對了,我們身為大夫救死扶傷,不管二老爺是個什麽樣的品行,在我們眼中都是病人,我們是要確保他痊愈的,更何況他答應給我們的謝禮十分豐厚,因此,年年還想要留下來照看他兩天,你們應該沒有意見吧?”


    妙星冷說到這兒,轉頭看向高年年,“年年啊,咱們身為大夫就是要盡職盡責,是不是?”


    高年年之前並未和妙星冷商量過,眼見著她突然把問題拋過來,反應倒也靈敏,連忙點頭,“對,既然治病就得把人治好,否則豈不是自砸招牌?”


    她明白妙星冷的意思。


    留在二老爺身邊兩天,趁機把丞相這些夫人的話添油加醋,讓二老爺與這一家子徹底分離,鬧上一鬧。


    鬧得他們雞犬不寧最好。


    辛丞相自然猜得到妙星冷打的什麽主意,心中很不痛快,表麵上卻找不到任何理由來拒絕。


    這個叫妙星冷的女子,擺明了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要是他拒絕了,豈不是讓人覺得他成心跟自己弟弟過不去,不讓他的病好。


    因此,他隻能同意,“姑娘有這樣的好心,老夫自然不會阻止。”


    “好,告辭。”


    妙星冷轉身離開,唇角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長。


    卓離鬱和高年年隨她一起走了出去,趁著周邊無人靠近,高年年嘀咕了一聲,“丞相家的那幾位夫人……”


    “全是戲精,尤其那位正牌夫人。要不然人家怎麽能當大房呢?她厲害的地方就在於,她落魄了,小妾都沒膽子趁機上位,還得拉她一把,這擺明了平時沒少被她欺壓,壓根就沒本事踩到她頭頂上去,隻想著怎麽討好她。”


    作為一個大房,丞相夫人很成功。


    蓄意殺人還能振振有詞,把女子的名節拿出來作為理由,對受害者進行抹黑。


    讓人覺得她多可憐,多無奈。


    “二老爺著實倒黴,丞相對那幾個夫人的維護未免太過明顯,他壓根就不懷疑她們說的話啊?他怎麽一點都不相信自己的弟弟。”高年年冷哼了一聲,“我覺得二老爺並不像她們說的那麽可惡,我就沒看出來他哪裏像流氓了。”


    “辛丞相或許是刻意袒護,其實……他心裏應該有數的,可是當著眾多人的麵,他並不希望自己的夫人們受人非議,如果丞相夫人找不到正確的理由,那就是蛇蠍毒婦,可她偏偏搬出女子的名節,你要知道女子的名節事關重大,她必須博取同情心,才有可能讓自己扳回一局。”


    妙星冷說著,有些感慨,“沒辦法,誰讓這是人家的地盤呢?她們人多,二老爺說不過的,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他想報仇,也得等好了之後再說。”


    “阿星,你讓我留下來的用意,是想讓他跟丞相一家子大鬧吧?”


    “這是一個原因,主要原因是讓你把他的身子調理好,這樣他才能有力氣鬧啊,況且,如果他有良心,他就會記著我們的恩情,他是富商,人脈廣,以後萬一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呢?我總覺得他在這辛家孤立無援,丞相一家子就沒把他當自己人,或許他一直生活在虛偽的親情之中?”


    一把年紀了,得了重病還被人害外加被抹黑,慘兮兮的。


    “阿星,這件事情,仍然有幾點不對勁的地方。”卓離鬱忽然開口,“丞相那幾個夫人的話壓根不能信,大夫人究竟是為了什麽樣的原因害人,仍然是個未解之謎,我們表麵上說了不追究,或許能讓他們放鬆一點警惕,我仍然要暗中調查此事,看看她們想掩埋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


    “殿下,如果你不是個皇家子弟,你也可以去當錦衣衛的首領了。”妙星冷低笑了一聲,“有你的帶領,錦衣衛說不定會成為一支精英隊,如今他們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一群領著俸祿又不盡職的家夥,尤其謝查楠領的那一隊都是些什麽貨色,謝驍夜倒是正經些,敏銳程度卻不高,比起殿下你還是差得遠。”


    “你拿我跟他們比?”卓離鬱斜睨了她一眼,“我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在誇你。”


    “你誇人的本事,不怎麽樣。”


    “……”


    再說相府大堂之內,辛丞相掃了一眼周圍的一幹下人,“你們目睹了全過程,相信你們心中也有正確的判斷,夫人雖然犯錯,卻也是情有可原,你們放心,本相不會威脅你們,隻希望你們對外守口如瓶,等會兒,每人去管家那裏領取一百兩賞銀。”


    這話的意思格外明顯,一百兩賞銀作為封口費。


    這筆銀兩對於下人來說,是幾年都掙不來的,無異於天降財富。


    眾人連連表忠心。


    “老爺放心,我們一個字也不會泄露出去。”


    “事關夫人的名節,我們當然知道分寸。”


    “那就好,都出去吧,去管家那裏領銀子。”辛丞相朝著眾人擺了擺手,“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準靠近大堂。”


    把下人們全打發走了之後,辛丞相這才轉頭看身後的一眾夫人。


    “你們到底在搞什麽鬼!我為了維護你們的臉麵,顧不得我二弟的名聲,還得在齊王和那個野丫頭麵前低聲下氣,你們今天要是不給我個理由,我……”


    辛季婉站起了身,打斷道:“爹,你不要責怪我娘,其實……”


    “婉兒你坐下,我們的事情不用你一個後輩來插手。”不等辛季婉把話說完,張氏又開口截斷了,“老爺,你要怪就怪我。”


    “你們編的那些話,騙得過外人,騙不過我!”辛丞相冷哼一聲,“說實話吧,別再想著忽悠我了。”


    “老爺,您還記不記得,您的弟弟曾經說過什麽樣的話?”張氏麵無表情道,“兩年前,您把他接回家來,他已經積鬱成疾,他總說自己病入膏肓,死後遺產也無人繼承,他說,若是他歸天了,他的一切家當,留給哥哥嫂嫂。”


    說起二老爺,遭遇的確令人同情。


    兩年前,他帶著妻兒出遊,遇上了一夥凶悍的強盜,妻兒都死在強盜刀下,他當時後背中了一刀,並不致命,強盜搶劫了財物之後便都離去了,他被路人救起,這才僥幸逃過一劫,之後他便消沉度日,終日鬱鬱寡歡,雖有龐大的家產,卻無繼承人。


    他親口許諾,若是魂歸九天,一切家產留給唯一的哥哥。


    “你……你怎麽能……”辛丞相伸手指著張氏,目光驚愕。


    “老爺,我知道您一向與‘貪贓枉法’這四個字不沾邊,因此,從未給人留下什麽把柄,哪怕是朝堂上的政敵,也抓不到把柄來對付你。可你應該明白,階級高的官員,有幾個是不撈油水的?即使不收受賄賂,他們私下也會做生意,可你忙得抽不開身去做生意,作為一品大員,你有多少積蓄?你弟弟若是走了,他的一切你可以理直氣壯地繼承,外人無權幹涉,老爺啊,這世上能用錢辦成的事兒太多了,你不能沒有錢財。”


    “老爺,姐姐雖然是狠心了點,但也都是為了你著想嘛。”三娘出聲道,“您看看,咱們的穿著跟其他貴婦一比,是不是太寒磣了?榮郡王家的小妾,穿得比咱們婉兒這個丞相千金還體麵,那些上不了台麵的人,一個個光鮮亮麗,咱們婉兒這麽樸素,我都心疼她,還不是因為咱們家沒得揮霍,咱們吃穿用度都沒法奢侈。”


    “二老爺本來就積鬱成疾,活在這世上也是了無生趣,死對他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解脫?”二娘接過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老爺,姐姐這麽做,不也是為了讓那龐大的家產歸了你嗎?您還這麽責備她。”


    “行了!我不想再聽你們說話。”辛丞相的目光中浮動著複雜之色,轉身便甩袖離開。


    “今日多謝兩位妹妹的幫腔,給你們的好處不會少的,你們出去吧,我有話跟婉兒單獨說。”


    張氏的話音落下,二娘三娘福了福身,都轉身離開了。


    “娘,我對不起你。”此刻大堂之內隻剩母女二人,辛季婉朝著張氏跪了下來,“如果不是您擋在我前麵,我做的事就全都暴露了,齊王殿下這輩子恐怕都要記恨我。”


    “婉兒,起來。”張氏俯下身扶起女兒,“這件事情娘本來也有責任,娘惦記著你叔父的那些家產,這也是事實。”


    “可是妙星冷她們……”


    “女子都善妒,為娘怎麽會不理解你的心情?我的婉兒,你還是待字閨中,在外人眼裏你一向是大家閨秀,我怎麽能讓你的名聲有一點兒損害?我當然要把所有的事都承擔下來,不讓人注意到你,你隻需要站在旁邊,盡量讓人忽略你,不去懷疑你就好了。”


    “我……”


    “好了,別說了,幸虧沒有一個人懷疑你,說明為娘還是挺成功的,這事就算過去了,下一次如果你還想對付那個女子,盡量做得滴水不漏,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明白嗎?那個女子的智慧不比你少啊,你要謹慎。”


    ……


    “雪月啊雪月,我要是有你這樣的鼻子,我就無敵了。”


    寬敞的馬車之內,妙星冷和卓離鬱一同坐著,二人當中隔著一隻小白貂。


    妙星冷輕撫著它柔軟的毛發,隻覺得手感極好,一摸就不想停下來。


    “你是人,就別妄想著能擁有獸的嗅覺了。”卓離鬱有些好笑,“你這麽喜歡雪月,要不要讓它跟著你幾天?”


    “算了,我覺得讓寵物離開主人是一件挺缺德的事,它跟著你已經習慣了,絕對不適應再換一個主人。”妙星冷頓了頓,道,“反正我也經常見到它,偶爾摸兩把就行了,我喜歡一樣東西,並不一定要占有,或許我的占有欲天生就不是那麽強烈。”


    “阿星,我與你相反。”卓離鬱道,“我所喜歡的,我總想要擁有,如果得不到,我不開心。”


    “你執念太深了。”妙星冷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應該跟我學習一下子?學著放下執念,不要那麽執著,做一個知足常樂的人。”


    “我才不想跟你學呢。”卓離鬱毫不客氣地拒絕,“你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事情沒落在你身上,你自然可以說得雲淡風輕。”


    “我哪裏站著說話了?我這不是坐著麽。”


    “你是不是從未遇見過一個能讓你心動的人?”卓離鬱凝視著她,“如果你遇見了那個人,那人卻不喜歡你,無論你多麽想要博取他的好感,他對你始終不冷不熱,你會如何?”


    “不喜歡我拉倒,大不了換個人喜歡。”妙星冷應了一句,“我從不強求什麽,腦子是別人的,別人什麽想法我哪能扭轉,我喜歡他,他卻對我不冷不熱,我還往上靠,那我不是自討沒趣嗎?”


    “是啊。”卓離鬱笑肉不笑,“本王就喜歡自討沒趣,執念太深,不知好歹,就像一塊頑石那樣堅定不移。”


    “這樣不好。”妙星冷試著開解他,“你從小就得到太多,成功的次數也太多,所以不能輕易接受失敗,其實,人這一輩子太長了,失敗幾次不要緊,一點都不丟人,隻要你勝利的次數多於失敗的次數,已經不錯了,曉得嗎?”


    “你囉嗦起來的樣子,真像我娘。”卓離鬱冷哼了一聲,“我希望你不要用一副語重心長的口氣與我說話。”


    “你娘?應該在宮裏吧?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妙星冷又開始試著轉移話題。


    “傾國傾城,不錯。可她已經不在了。”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


    “不怪你,是我自己先提起的。”卓離鬱稍作停頓,又道,“阿星,如果我穿著戰袍,在你心中的印象會不會更高大一些?”


    妙星冷聽他忽然來了這麽一句,有些沒反應過來,“這跟戰袍有什麽關係?”


    “你說過,你喜歡意氣風發、鐵血男兒。”卓離鬱道,“我前些日子,讓人去做了一套盔甲,席洶他們都說我穿著十分英姿颯爽,孔武有力。”


    “噗嗤。”妙星冷沒忍住笑出了聲,“就你這身板還孔武有力呢,腰比我還細……”


    話未說完,就看見卓離鬱板起了臉,“不準笑!”


    “抱歉,我不笑了。”


    妙星冷繃起了臉,憋著笑意。


    卓離鬱個子高挑,卻瘦削,單看外表,是斯文無害的。


    當然了,一開口,自有皇家氣場,鎮得住場麵。


    靜時,人畜無害,看起來還挺好欺負。


    “我隻是想讓你明白,我穿盔甲的模樣,不會輸給謝子荊,一定是比他好看的。”


    “你本來長得就比他好看,這個不用比了。”妙星冷無奈歎息,“你作甚要跟人比?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長處,每個人出色的地方都不一樣,你跟謝將軍……我從不把你們倆拿在一起比,又不是菜市場裏挑菜。”


    “阿星,每次我想跟你正經說話,你都不太正經,甚至有意逃避話題。”卓離鬱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考慮擇婿嗎?”


    “如果我說,我想再瀟灑十年不擇婿,你難不成還要等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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