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公子,夜幕紅霞,就不起來看上一眼?”韓紫瑩見韓秋躺著一動不動,連眼皮也懶得睜開,便鼓著嘴去推韓秋,韓秋不動她就緊著推,逼韓秋起來看那所謂的紅霞!這身份當真是了得之物,若是上午時間,莫說讓她去推韓秋起來,便是韓秋碰了她一根指頭,怕也要驚聲尖叫,現在變成了韓秋的姐姐,卻已經不把韓秋當男人了……


    韓秋本不願動,但是韓紫瑩扒拉得緊了,無奈之下隻得坐起,凝神向韓紫瑩玉手所指的方向看去,遠遠的夜空下,一道美麗的紅霞渲染了一大片夜空,紅霞之上煙霧升騰,在紅霞映襯之下雲蒸霞蔚,煞是好看。紅霞下方則要明亮許多,韓秋愣了片刻,微微皺了皺眉,接著便苦笑起來,扭頭對韓紫瑩道:“紫瑩姐,你可看清楚了,這哪裏是什麽紅霞,分明是失火了!”


    韓紫瑩一驚,猛地站起身來,急道:“既然是走水了,那還不趕快去救火?”情急之下竟然也忘記了身在屋頂上,向前一步邁出,“嘎巴”一聲踩碎了一塊瓦片,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去。韓秋趕忙伸手將她拉住,見她還要去救火,便強行拉她坐下,苦笑道:“紫瑩姐,你再仔細看看,這失火的地方到底是哪處?”


    韓紫瑩眨巴著眼睛看了半天,那火勢越來越大,簡直要燒紅了半邊天一般,可還是未曾看出這失火的地方有何不同。韓秋見她想得辛苦,便道:“這回紫瑩姐你這昆山郡主也不用盤算著回到昆山以後,再回來鏟平暖玉溫香閣了!暖玉溫香閣,有人替你鏟平了,你的仇,也有人幫你報了!你看清楚了,這失火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暖玉溫香閣,今夜這裏麵的人,怕是一個也逃不出來!”


    “暖玉溫香閣?”韓紫瑩一愣,“暖玉溫香閣怎麽會突然失火的?白天不是還好好的麽?而且,誰會無緣無故幫我報仇?”


    韓秋瞥了她一眼,知道她還未適應身份的轉變,對這裏邊的道道根本摸不透,便幹脆給她挑明白了,幽幽地說道:“咱爹,哦,也就是你那義父,他不可能允許自己女兒曾經呆在那種地方,也不可能允許昆山郡主有過如此悲慘的經曆,他要給昆山鐵帽子王爺一個交代,要給你一個拿得出手的身份,所以他必須把暖玉溫香閣抹去,裏麵的那些打手、幫凶也絕不能留下活口,便是今晚留宿暖玉溫香閣的客人怕也難以逃脫,免得事機不密,日後損了昆山郡主清譽!從此以後,紫瑩姐便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韓家堡韓百川自小收留的義女,韓家的大小姐——直到你返回昆山!”


    韓紫瑩歪著頭想了好一會才算是想明白了,問道:“暖玉溫香閣失火,那裏邊的那些惡棍、打手還有那些客人不會逃出去麽?”


    韓秋笑道:“你可莫要小看了你那義父的本事,他那能耐可大著呢,那暖玉溫香閣中,絕無一人能夠生離此地,你的經曆再不會有人泄露出去!”


    韓紫瑩先是驚訝,然後臉上又陰晴不定的變幻了一陣,最後臉色慢慢漲紅了起來,期期艾艾地說道:“這幾年我雖不輕易露麵,總是隔簾撫琴,但也總期望能遇到一個仗義的富貴公子,助我跳出火坑,因此這幾年下來,林林總總的也見了幾個,他們總歸是認識我的。”


    韓秋撇著嘴問道:“都是滄雲城裏的吧?”見韓紫瑩點頭,便不屑道:“滄雲城裏哪有什麽仗義的公子?都是些仗勢欺人的惡霸,自命風流的浪蕩子,與小弟無甚差別。看今晚老爹這做派,怕是不出三日,這幾個人不是暴病而亡,便是被出門被土匪給取了性命,總之是沒幾日的活頭了……唉,我倒是小看了咱爹,沒想到他一番作為竟然是為了給你謀個出身,並非是要攀附何人,今日看來,倒顯得我小氣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韓紫瑩聞言睜著眼又愣愣地看了韓秋半晌,月光下,韓秋那張還算俊秀的臉上,滿是落寞!


    兩人又開始躺在屋頂賞月,一道流光劃過天際,韓紫瑩又開始推韓秋,讓他看流星,韓秋睜眼看去,就見西南方向上空,一道微光一閃,不見了蹤影,韓秋隻看了一個流星尾巴。韓紫瑩抱怨道:“方才讓你看,誰知你這大公子懶得睜眼,現在沒了,未曾看到活該!”接著似乎是生氣般的將身子一扭,閉上眼睛不理韓秋了。


    韓秋嘴角一翹,麵露笑意,接著眼睛一眯,臉上的笑意瞬間變作驚駭之色,一道流光再次劃過天際,向西南方向劃去,不過流光卻未直接墜落,而是猛地一頓,在空中停了片刻,接著流光一折,向蒼雲山方向落去。韓秋看得目瞪口呆,誰家的流星能隨意停頓?那個流星能任意轉折?這流光到底是什麽東西?想起城外丘陵那次遇到的那隻神異的銀雕,想起銀雕背後的人影,韓秋竟然有些不寒而栗,同時,也微微有些期待。


    這個世界上莫非不光是那些高來高去的武林高手,而且還有神仙?韓秋心下火熱了起來,過一段時間,自己何不去那蒼雲山尋幽訪勝,撞撞仙緣?若是這個世界上真有神仙,說不定自己此去便能巧遇一縷仙緣,被哪個神仙看中直接渡化成仙了。這個念頭一經形成,便再也難以抹去,所謂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前世那個地方雖然不好,但在韓秋心目中,那裏才真正是自己的家,這裏不過就是個臨時落腳點罷了。隻有自己成了神仙,才能有莫大的神通,才有機會奏明天帝,準許自己回家看看。


    看著那道流光落下的蒼雲山,韓秋的心裏從未如此堅定過!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兩年多便過去,因為有了韓紫瑩的監督,韓秋的蒼雲山之行也一直未成。韓紫瑩在韓家足足呆了兩年有餘,兩年來,韓紫瑩同韓秋混得爛熟,對韓秋和知府公子範鬆的所作所為更是深惡痛絕,經常拉下臉來擺出一副姐姐的架子,往死裏訓斥。鬧到最後,兩人出去鬼混不懼老夫子莊子期,不怕韓百川,也不忌憚範洪恩,卻單單怕韓紫瑩怕得要死。


    幸好前不久韓百川突然下令府中精銳盡出,又搬出了城北大營的兩千鐵騎,護送著昆山郡主韓紫瑩外帶十餘車的金銀珠寶,古董玉器,大張旗鼓,直奔大楚最南端,昆山郡而去。這一陣子,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血煞教,行事狠辣,手段歹毒,江湖中人人自危,生怕被血煞教盯上。韓百川之所以擺出了如此大陣仗,便是為防血煞教中途搗亂!


    韓秋看得暗暗咋舌,一百餘武林高手,外加兩千鐵騎,這樣的隊伍,莫說是一般的江湖門派根本不敢直視,估計就是有著千年底蘊的少林、武當這些大派也能在旦夕之間便被橫掃一空!


    何況據說韓百川還遍撒武林帖,請各門各派出得力弟子,中途加入隊伍,一起護送昆山郡主,又專門修書給江南武林盟主,結義兄弟蕭萬山,請他調集江南武林高手一並護送,這等隊伍,等得到了昆山,光隊伍中的武林高手怕是上千了吧?韓秋甚至惡意地猜想,是不是要拉著這支恐怖的隊伍去血煞教總壇打個拐,順便將血煞教給滅了!


    韓百川並未親自送韓紫瑩出城,由韓秋和知府範洪恩,知府公子範鬆將這位昆山郡主送至十裏長亭。韓紫瑩心知此番一走,怕是此生再難見著韓秋,抓著韓秋好一通耳提麵命,不準出去鬼混,不準再去賭場酒坊,不得流連於煙花之地,不得欺男霸女,不準吃飯不給錢……林林總總說了一大堆,並恐嚇韓秋一定要聽從,不得陽奉陰違,否則她回來不會有韓秋好果子吃!


    末了還狠狠地瞪了範鬆一眼,韓秋暗暗咋舌,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有如此多的劣跡了麽?最後滄江一劍君莫愁過來催促韓紫瑩上車,這才向一旁的範鬆福了一福,算是告辭,又與韓秋依依不舍地灑淚而別。


    範鬆看著滾滾而去的煙塵,呆立良久。韓秋笑道:“範兄?範兄……嗬嗬嗬,昆山郡主早已走遠了,你立在此處等到天黑她也不會再回來了!”


    範鬆歎了口氣道:“若不是門戶相差太大,說什麽也得逼著父親去韓府提親!”


    韓秋笑道:“以在下看來,郡主對你還是頗有意思的,隻是等不來你上門提親,隻好回去尋夫婿了……”


    範鬆一把扯住韓秋袖子,急道:“韓兄此言當真?”


    韓秋道:“範兄,你我相交多年,在下何曾虛言欺騙過範兄?隻是範兄一直拘泥於門戶之見,不敢輕易開口表露心跡,白白錯過了如此姻緣,當兄弟的都替你惋惜啊!”


    範鬆頓時如遭雷擊,呆立當場,片刻後如同被抽去了全身力量般,垂頭喪氣地扭頭便走,範洪恩也是看著遠處的煙塵歎了口氣,默然良久。他何嚐不知自己那兒子心中所想,隻是顧慮太多,最終也沒敢向韓百川開口。


    韓秋搖了搖頭,從後邊追上範鬆與他並肩而走。範鬆道:“並非在下執著於門戶之見,在下父親乃是當朝正四品官,放在這滄雲城也是個人物,但若與昆山鐵帽子王也相比,怕是連進門的資格也沒有,如何敢於開口提親?”


    韓秋見他如此說便不再多言,心道這範鬆平時也是個果斷人物,卻偏偏在這親事上徘徊不定,錯失了如此因緣,卻也怪不得別人,怪隻怪這害死人的門戶之見。其實在韓秋看來,父親韓百川若要送韓紫瑩回去怕是早就送了,之所以抻了這麽長時間,怕也是給那範洪恩一個提親的機會。在韓百川看來,韓紫瑩雖然是昆山郡主,但也是自己義女。尤其在韓府的時候,完全可以當做不知情將義女嫁給範鬆,到時候再想辦法通知昆山郡王韓進,讓他來認親。到時韓進一頭紮進來,說不定連外孫子都有了,他還能把範鬆給吃了?


    送走了昆山郡主韓紫瑩,韓秋就似是沒了束縛一般,紈絝子弟的嘴臉登時展露無遺,拉著知府公子範鬆橫行滄雲城裏,不說無惡不作,但也狠狠地紈絝了一把。甚至有次長街縱馬,險些傷了一個躲避不及的老者,被一個少年救下,而且又讓自命浪蕩公子的韓秋吃了一點苦頭……


    那次說來也巧,韓秋二叔韓東建家的兒子韓兵來滄雲城探望伯父韓百川,走在蒼雲長街上隻時,看得遠處突然一陣雞飛狗跳,驚呼連連。少年好奇心重,便舍了幾個親兵,搶上前去觀看,一看之下險些氣炸了肺。就見遠處一騎馳來,馬上一名白色勁裝的年輕男子,臉色泛紅,目光迷離又隱帶興奮之色,揮舞著馬鞭催馬疾行,毫不顧忌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流。看書 ukanhu


    大街上呼喊上連成了一片,販夫走卒東躲西藏,推到了擔子,掀翻了攤子,互相之間你推我擠,人人躲避不迭。有一布衣老者也不知是年紀大了腿腳不便還是站立不穩,被人撞倒在地,一時爬不起來。而那匹馬已然馳到近前,馬蹄之聲“如雷貫耳”,老者臉上驚恐之色瞬間映滿了韓兵怒火大熾的雙目。馬上年輕男子顯然也看到了街上摔倒的老者,大驚失色之下,卻來不及勒住馬匹,眼見幾丈距離轉瞬即逝,那老者便要橫屍馬下。


    韓兵大喝一聲,墊步擰腰,竄上前去,堪堪攔在了馬前。馬上年輕男子眼見就要撞上那老者,本就快嚇出了一個好歹,誰想眼前一花,竟然又多了一個一身青衣的少年,頓時如遭雷擊,驚恐萬分,忘記了反應!


    情急之下,又是怒火大熾,韓兵也來不及仔細端詳馬上之人是何等模樣,隻知道是個紈絝錯不了。自小苦練的武功用於發揮了用場,吐氣開聲,雙膀叫力,一雙滿是老繭的肉掌狠狠地拍在了馬頭上。“砰”地一聲,韓兵被撞得倒飛而回,正摔在老者麵前。


    那匹馬痛嘶一聲,人立而起,將馬背上的白衣男子頓時掀翻出去,摔出老遠,半天沒爬起來。韓兵卻是大怒之下,爬將起來趕到那白衣男子身前,左手拽住那人領子提將起來,右手掄起來就給那人兩巴掌,誰知巴掌掄起來了,臉上怒容卻突然僵住:“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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