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片刻,梧桐又問道:“倒下之前,梅比烏斯在幹什麽?”


    “博士在打擾我整理實驗報告。”老實的克萊茵如是回答。


    梅比烏斯今日休息,但是她不休息,光榮的老工作標杆了。


    “然後她就變成‘九曲十八彎’了?”


    “嗯。”克萊茵點了點頭。


    “行吧。”


    梧桐飄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取出了幾個大鐵桶,像是倒水一樣,把地麵上赤紅色的血液倒進了桶內,沒有放過一滴,其中也不含任何雜質、灰塵。


    共裝了兩桶半,其重量比梅比烏斯的體重還要沉很多。


    可惜了,蛇蛇的血液別人用不了,否則可以讓她去獻血。


    梅比烏斯的血液組成成分十分複雜、稀奇,不僅是她一路走過來的“證明”,包含了她無限進化之路上的各種“信息”,更是對於任何生物而言,最致命的“毒液”。


    因此,梧桐才會收集得這般仔細,不漏下一滴,否則要命啊。


    蛇蛇的血液中,不但含有細胞毒素、神經毒素、血循環毒素、混合毒素等等,而且具有極強的侵蝕性、腐蝕性、破壞性……


    可以說,僅一滴“毒液”,就能夠毒死一隻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崩壞獸、量子生物或虛數生物。


    她的血液、她的存在方式,甚至對所謂的“神”或“偽神”,都是一種威脅。


    梅比烏斯的渾身上下,似乎都象征著「死亡」。


    待梧桐把扭曲的蛇蛇也扔進了桶內,三人這才從半空中落到了地上。


    “貼心”的梧桐察覺到了克萊茵的身體有一點不舒服,於是又取出了一個桶蓋,蓋在了梅比烏斯的頭頂。


    嗯……看不到就不會引起生理不適了。


    然而,蛇蛇對梧桐的行為好像有一丟丟不滿,她“一不小心”把鐵桶踢漏了,幸好三人閃得快,沒被濺一身。


    梧桐又想了想,隻好把不懂事、不聽話的蛇蛇扔進了一個堅固的神之鍵內,順便把那兩桶半的“毒液”也都倒在了裏麵。


    可惜了,這三個大鐵桶報廢了,估計以後都用不了了。


    而那把被“蛇血”汙染的約束之鍵大不了也不要了,就當是送給梅比烏斯的禮物吧。


    “梧桐師哥,這樣對博士……會不會不太好?”克萊茵的語氣平淡。


    梧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你調整好心態,繼續工作吧,我領她回家。放寬心,梅比烏斯沒什麽事,我會照顧好她的。”


    “好吧。”


    說是這麽說,但也不知道克萊茵還有沒有心情繼續工作了。


    等梧桐拎著似黑色棺材的約束之鍵,和終焉轉身離去時,克萊茵又把他叫住了。


    “那個,梧桐師哥,請等一下。”克萊茵說道,“我想問一下,博士這是怎麽了?”


    “真的沒什麽事,隻是一次對她而言,普普通通的「進化」而已,這種進化,梅比烏斯經曆過太多次了。”


    言罷,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留下了站在原地,陷入沉思的克萊茵。


    進化的過程並不美麗,總是伴隨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唯有熬過了醜陋、煎熬的過程,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美麗與美好。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九日後,十月份已過,來到了11月1日。


    梅比烏斯仍然沒有進化完,沒有從約束之鍵內走出。


    梧桐對此稍感意外,據他推測,蛇蛇流出的“毒液”,大概都能形成一個小型湖泊了。


    他很慶幸,僅報廢了三個大鐵桶就把梅比烏斯扔進了約束之鍵內,否則不知道要多浪費多少容器。


    他更慶幸的是,他選擇的是那把約束之鍵,一把十分適合未來的梅比烏斯的武器。


    看來,蛇蛇當初踢穿鐵桶,並不是對他的行為感到了不滿,而是對這次進化的過程及時間心知肚明,她不想讓他多浪費。


    梅比烏斯小可愛好善解人意呀!等她進化完成後,送給她什麽禮物作為獎勵呢?


    是粉色小裙子?還是……白絲?


    傍晚時分,晚霞燒紅了半邊天空,映紅了一波湖麵,染紅了整片山林。


    庭院中,梧桐與銀杏等樹木的樹葉已完全變為了金黃。


    與楓葉相比,此時節的銀杏毫不遜色,銀杏樹的樹幹高大挺拔,枝條纖細、茂盛,從遠處望去,似萬千金色的蝴蝶,停於枝頭,紛紛揚揚,走近看,樹葉似折扇、柔軟光滑,不像其他的樹葉那般病態、枯黃,透著一股靈動的美。


    吃完晚飯,梧桐回臥室看了一眼梅比烏斯,確認她的狀態沒有出現問題後,便去廚房的冰箱裏拿了一個青蘋果,啃著酸酸甜甜的蘋果,漫步走出了樓閣。


    庭院中,銀杏樹下,坐在石桌邊的琪亞娜在教希兒下圍棋,前一陣子,她終於搞懂圍棋該如何下了。


    或許是由於身體已經長大了的原因,琪亞娜如今不再把頭發梳成兩個大麻花辮兒了,要麽紮成簡單的高馬尾或低馬尾,要麽披散著長發。


    蟲蟲的腳邊趴著一隻灰兔子,是她養的寵物“造造”,這隻灰兔子又大又肥,並且還在不停的幹飯,吃著地上的菜葉子。


    它的膽子很大,也不怕人,直勾勾的盯著梧桐手中的蘋果,沒有跑。


    也可能不是膽子大,而是不太聰明。


    梧桐走了過去,隨手把蘋果核扔給了兔子,掃了一眼棋局形勢,然後指著棋盤上的一處,對正在思索著的希兒說道:“下這裏。”


    “哦、哦。”希兒很聽話,下意識的把手中的白色棋子放在了那裏。


    這個點其實很明顯,也比較適合新手,幾步後就能讓黑棋陷入困境,但黑棋也能破局,不過初學者們一般都看不出來,更不會破局。


    琢磨了一會兒,琪亞娜的臉都黑了,她就是初學者的水平。


    “壞老爸你瞎指什麽!觀棋不語不懂嗎?討厭!”蟲蟲抬起頭,揮舞了一下小拳頭。


    “琪亞娜姐姐別生氣,希兒不下這裏了。”希兒柔柔弱弱的說道,趕緊把白子撿了回來。


    “……”


    希兒這麽一說,琪亞娜反而有點不太好意思了,她撓了撓頭,大大咧咧的笑道:“沒事、沒事,你下這裏吧,我不是衝你發的火。”


    “可是,下這裏你就輸了,希兒換個地方吧。嗯……這裏,這裏才是我剛才想要下的位置。”希兒把白子換了個位置。


    琪亞娜突然產生了希兒比自己還要乖巧善良的錯覺。


    嗯……好像不是錯覺,仔細想想,希兒確實比自己懂事。


    梧桐擦了擦一旁的石凳,坐在了上麵,然後從武器庫中抓了兩把黃澄澄的地瓜幹,放在紙袋裏,遞給了兩個小家夥。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確定要走那條路?”梧桐問琪亞娜。


    “謝謝梧桐哥哥。”希兒很有禮貌,用雙手捧過了地瓜幹。


    “當然想好了。”琪亞娜狠狠地咬了一口地瓜幹,道,“櫻媽說了,唯有從這個世界之外獲取的力量,才能夠打敗這個世界的崩壞。”


    “這條路可沒那麽好走。”


    “我知道。好走的路,都是下坡路,我還不稀罕走呢!”


    梧桐又道:“你會承受你現在難以想象的痛苦。”


    “我對此早有覺悟。”琪亞娜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我的力量,不需要別人的施舍,我要靠我自己去爭取、修煉、破繭成蝶!我的命運,也將由我自己去做主,我的人生,不需要別的人或神的安排。”


    “你有敢於反抗命運的自信是好事,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你就能做到的。”梧桐笑眯眯的說道,“這樣吧,明年,你可以跟阿波尼亞去那個世界泡曆練一番,如果你渡過了那次小挫折,還能這麽想,我便不再勸你。”


    “是……麗塔要去的那個地方?”琪亞娜歪了歪頭,似乎想到了什麽。


    “嗯。”


    “好!一言為定!”


    琪亞娜覺得麗塔能去的地方,她也能去。


    “梧桐哥哥,你們說的路是什麽路?琪亞娜姐姐要走什麽路?”希兒瞪著好奇的大眼睛,問道。


    “此方世界之中,所誕生的神明,皆為偽神,因此,真神之路難於登天。”梧桐很有耐心的解釋道,“而一個如螻蟻般的人,若是想要擺脫命運的控製、枷鎖,活出‘自由’,比成為真神更難。這便是你琪亞娜姐姐想要走的路。”


    “……”


    希兒不明覺厲,但多少也能聽懂一點點,她覺得琪亞娜姐姐好帥,好有勇氣!


    “那……我可以走這條路嗎?”


    “可以,想走可以走,關鍵在於你是否有那份毅力。”


    希兒的天賦很好,確實有資格踏上這條路。


    “我、我有那份毅力嗎?”希兒有點沒自信,她想聽聽梧桐哥哥對自己的看法。


    然而梧桐卻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你自己覺得呢?”


    琪亞娜也罕見的沒有說話,並未鼓勵希兒、或勸希兒放棄,因為她不確定自己的一句話,對希兒的未來而言,是好是壞。


    希兒低頭看著棋盤,沉默了良久,連口中的地瓜幹都忘記嚼了。


    又過了片刻,她回過了神,抬起頭,問道:“明年,我可以和阿波尼亞媽媽去曆練嗎?”


    “當然可以。”


    梧桐本就沒打算讓希兒成為本文明的死之律者,而且,對於死律,他說了也不算。在幾位律者中,唯獨死之律者的人選,他決定不了。


    「死亡」歸梅比烏斯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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