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宋很著急,她也不可能丟下英姑娘和白玉不管。這時,蘇靜的聲音忽然傳來:“阿宋,你快去將英子和白玉帶走,一起出城去,這裏有我就可以了。”


    葉宋不放心地問:“你一個人能行嗎?”


    蘇靜回頭對她寬慰地笑笑,說道:“這點事情還難不倒我,你快去吧。”


    葉宋深深看他一眼,道:“那你萬事小心!”說罷帶著包子,扭頭就往昏城太守府的方向奮力跑去。


    外頭的南瑱大軍已經開始叫囂著衝向昏城了。黑壓壓一片,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沉悶感。


    葉宋憋足一口氣跑回了太守府,用力拍著英姑娘的房門,隻拍了兩下見她沒開,一腳便將房門踢垮成幾塊。


    英姑娘正守在白玉床前,用濕潤的巾子幫白玉擦拭臉頰。她一直將白玉照顧得很好。


    門口沉屑散在空氣中,有些嗆鼻,英姑娘頓了頓手,抬頭看向葉宋,雙眼無神。


    葉宋進來便道:“有什麽必須要帶走的,快收拾一下,跟我走。”


    她拉著英姑娘的手,沒想到英姑娘卻掙了掙,腳步挪也不挪一下。葉宋冷著一張臉,強壓著焦灼的火氣,斂眉回頭看著英姑娘。


    英姑娘掙脫出來,繼續守著白玉,平靜道:“他們要攻城了是不是,昏城也即將被攻破了,所以不得不逃命。葉姐姐,你們走吧,我不走,我就留在這裏,陪著他。”


    葉宋耐著性子道:“不僅你要走,白玉也必須要走。不管走到哪裏,都是你陪著他,又有什麽差別?”


    英姑娘認真道:“有差別,他一定是很累,才不願意醒來。我不想他再顛簸了,連睡一個安穩覺都做不到。攻城就攻城吧,失敗就失敗吧,都跟我沒關係,我隻想等到他醒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這一切,原本都跟你沒關係,可是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幸免於難嗎?”葉宋一把拉住英姑娘,用力將她扯了起來,迫使她與自己對視,眼神銳利中夾雜著冰冷,不可辨駁地說道,“我來告訴你,就算你不再去參與什麽都不想去做,敵人也不可能對你這麽仁慈,不然你以為邊境那些萬人坑是挖來幹什麽的!你被敵人抓到,就隻有死路一條,不,可能結局比死更可悲、可怕,不單單你會死,就連白玉也永遠無法活得過來!你若是想,你倆就盡管去陰曹地府做一對鬼夫妻吧!”


    英姑娘瞳孔一縮,臉色又開始漸漸蒼白。


    葉宋對包子又道:“去弄一輛板車來!”


    包子麻溜地朝外跑去。葉宋便又對英姑娘吼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收拾!莫說一會兒大軍攻城,堤壩被炸毀了,洪水泛濫,我們就誰也走不了。”


    “堤壩?洪水?”英姑娘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望著葉宋,問,“什麽堤壩洪水?你們要炸毀堤壩?”


    葉宋定定道:“對,將昏城所有的河流都炸毀,讓河水溢出來。”


    “不行!”英姑娘臉色慘白,“那樣太危險了!你知不知道河裏有……”


    “我就是知道才這麽做的!”葉宋打斷她道,“城裏的人都走光了,就隻剩下你們幾個。那是即將要送給南瑱的一樣大禮,那些南瑱軍隊死不足惜,但是如果你不想白玉也送了命,就要努力帶他一起活著。”


    英姑娘如夢初醒,來不及猶豫,轉頭就去收拾自己那些必須要帶走的東西。從藥王穀帶回來的那些鬼醫留下的書,而今已經剩下薄薄的幾本。但凡那些被她記在了腦子裏的東西,便要將記載下來的書籍給燒掉。


    她帶上了那幾本書,再搜羅了自己為白玉研製的藥,外麵包子已經把板車拉來了,英姑娘背起行囊的時候,葉宋就將床上的白玉背起來放到了板車上,一起拉著板車往北城門跑去。


    然,他們將將跑出太守府的大門,就聽見喊殺聲震耳欲聾。緊接著,碼頭那邊轟隆幾聲巨響,水花激起數丈高,暴風雨終於來臨。


    葉宋臉色一凜,道:“快走!”三人拉著板車拚盡全力往前跑。


    而南瑱大軍,最初時候便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們結集在昏城的城門外,吹響戰爭的號角,可是久久不見昏城城樓上有任何人出現迎戰,仿佛那就是一座空城。


    其中極有可能有詐。


    可是,他們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若是因為退縮,在這城外遲遲不敢進攻,也隻能這樣耗著,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但這也有可能是敵人故意想擾亂他們的軍心引起他們的猜疑。


    昏城就在眼前,脆弱得一擊即破。


    最終南瑱將領一聲令下,全軍攻城。事實證明,昏城的城門也的確是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們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破了城門。


    老舊的城門緩緩打開。


    然而,迎接他們的不是敵人輸死抵抗,而是轟鳴之下撲麵而來的黑色滔天河水。


    那些南瑱士兵猝不及防,隻聽河水嘩嘩衝到腳下,眼裏滿是扭曲的驚恐。河水裏的黑色東西,見到了活物,都興奮不已,似魚兒一樣歡快地躍出水麵,盡情地吸附在人的身體上。


    頓時南瑱士兵一片慘叫之聲。一旦被一隻家夥死死咬住,就算是轉身逃跑也無濟於事。原本氣勢雄渾以為勢在必得的南瑱大軍,頃刻之間呈潰敗之勢。


    而蘇靜在堤壩垮塌的那一瞬,飛身而起,一路飛簷走壁,與黑色泛濫的河水搶時間。


    葉宋這頭,仍舊是拉著板車飛快得跑,慌忙間回頭一看,見那滾滾而來的河水正穿街走巷,淹沒每一個角落。包子跑得不夠快,她撈起包子就扔在了板車上,前方的城門已經出現在了視野裏,來不及猶豫,隻好拚盡全力往前奔跑。


    可是她和英姑娘兩條腿,還太推著板車,怎麽跑得過那滔滔河水,身後的河水很快便趕上。當是時,葉宋十分果決,一腳踢在板車上,用力一蹬,板車往前將英姑娘一並載住,車輪滾滾,快速地往前滑去,英姑娘回頭,卻驚恐地看見葉宋還站在原地,不由失聲大喊:“葉姐姐——”


    她若不這樣做,就算是跑出了城門,河水也會緊接著洶湧而來,隻要沒時間關上城門,他們都會被河水沾上。況且……她還沒有看到蘇靜回來,怎會就這樣丟下他而自己離開。


    葉宋在踢向板車之時,同時也借著板車之力,高高跳起,揮出長鞭一把套住一家民宅前的廊柱子,借力跳上了屋簷,隨後再往下一揮鞭,將兩邊屋舍除了她腳下的地方以外紛紛掃落,房屋倒塌橫在了街麵上,而奔騰的河水受到了阻礙,雖說不能完全阻斷,卻也減緩了速度。


    就在這時,突然間迎麵竄來一道風,疾速往葉宋的臉頰側邊滑過,撩起了她的發絲。她不禁抬頭一看,卻見一道紫影倏地亦是從身旁滑過,緊接著腰間便是一緊。她被帶起,一同在屋脊上飛奔,到了盡頭不得已落地。葉宋側目一看,正是蘇靜,風塵仆仆的樣子,他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往後飛揚。足尖輕巧往積水的地麵一點,又是飛出老遠。


    但是河水裏的家夥,趁機沾上了蘇靜的靴底,隻是還沒來得及鑽破蘇靜的鞋底,便被蘇靜又是一腳落在了幹燥的安全地帶,啪嗒一聲踩成了黑色的肉醬。


    身後的河水如三千業障,盡情叫囂。就連倒下的房屋也不能阻礙它們的腳步,前赴後繼地往前衝。


    一句話也顧不上說,蘇靜緊緊牽著葉宋的手,兩人便邁足了力氣,朝城門口奔去。


    不管多麽艱難,多麽危險,隻要最後蘇靜回來了,葉宋那一刻懸著的心總算踏實地落了回去。而英姑娘和包子已經推著板車到達了城門外,兩人合力將寬大的城門費勁地推合,中間隻留下一人寬的縫,以便當葉宋和蘇靜跑出來時他們能夠第一時間將城門關上。


    英姑娘和包子都萬分著急,不由大喊出聲:“快點——你們快點——”


    那身後的河水,似緩緩張開了的黑色大口,隨時都有可能將二人吞入腹中,看得人是心驚肉跳。


    葉宋跑得沒有蘇靜快,到最後,蘇靜冷不防抱起了葉宋就將她往城門的門縫裏推,也幾乎是同時,那黑色的河水侵襲到了蘇靜的後背,他臉色倏地一白,隨後身手矯健地也跳了出來,英姑娘和包子頓時就將城門合攏,黑色的水花從門縫裏激射而出。


    葉宋回頭一看,蘇靜便朝她倒來,她踉蹌兩步才能夠抱穩,道:“怎麽了?受傷了是不是?”


    蘇靜搖搖頭。英姑娘也跟著回頭一看,卻見蘇靜的整個後背都被河水打濕,而後背上正吸附著三兩條黑色的肥胖的肉蟲子,肉蟲子正十分凶狠地吸著蘇靜的血,使勁兒往他衣服裏的皮肉中鑽。


    英姑娘連忙過去,叫道:“快,把他的衣服脫下來!”


    葉宋立刻就將蘇靜的衣服脫了,定睛一看,後背上已然是血腥一片,但那凶狠的蟲子沒能被刮走,反而更賣力地往裏鑽。葉宋伸手就要去專門,被英姑娘阻止,道:“你別動,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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