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鳴天的吻,終究落了下來,帶著香甜濃鬱的葡萄酒香。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雙唇,一如十年前一般劃過我的鎖骨和麵頰,碾壓著我的唇舌。那曾經令我迷醉沉淪的男人的熱吻,如今卻讓我感覺似是一條冰涼的毒蛇,嘶嘶地吐著血紅的信子,慢慢爬過我的周身。


    他就是十年前殺了我的那個人。


    我的全身止不住地掠過一陣顫栗,胸中翻江倒海般地作嘔,衝動地想狠狠一把抓過去,用我長長的指甲,連皮帶肉,抓爛他的臉,摳瞎他的眼。


    可我生生忍住了,不不,這太便宜他了!


    我將心口的惡心和仇恨強行壓了再壓,深深地吸氣,雙眸微閉,輕啟朱唇,微微仰起頭來,半推半就地回應了他。


    我並不清楚潘鳴天和倪蘇蘇這十年來的夫妻關係究竟如何。但憑借這些年來我閱男無數而練就的爐火純青的經驗,僅僅從和他這初初的一個親吻,我就能立刻判斷出,他們夫妻倆一定不怎麽和諧。至少在床上,他們一定遠遠沒有達到魚水之歡的恩愛和默契。


    我在欲拒還迎的風情中不過略略施展了兩分功夫,就已經把潘鳴天全身的情/欲都點燃了。


    八扇的雙麵折枝花鳥紗屏將我們很好地隱蔽在一處並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裏。從這裏,我們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麵的紅男綠女觥籌交錯,而外麵的人卻看不到我們,真是一處絕妙的所在。我懷疑這是潘鳴天事先就已經安排好了的。


    此時,我被潘鳴天半擁在懷中,他的雙手捧著我的臉,嘴唇在我的唇上摩挲。我含羞帶怯地回吻他,將那青澀的成熟和天真的淫/蕩發揮了個淋漓盡致。不一會,潘鳴天的呼吸就急促而粗重起來。他的手順著我的肩膀向下,用手指一路描摹著我玲瓏的曲線,沙啞的嗓音忍耐不住地低低道:


    “你的腰好細好軟……你的唇好甜……哦柳眉………我好喜歡……今晚,可以去我那裏嗎?”


    潘鳴天的雙頰已經被欲/望染上了潮紅的顏色,兩眼中跳動著灼燒的火焰。我期期艾艾地望著他,眼神閃爍,用無限糾結和痛苦的聲音喃喃道:


    “我也好喜歡……可是……可是我真的不願意傷害到您的夫人……她多麽無辜,我們這樣做實在對不起她,也對不起我的男朋友……我會內疚的!我……”


    我的頭低低垂在胸前,大有泫然欲泣之狀,兩排長長的睫毛不安地輕顫著,似是秋風中瑟瑟發抖的蝶翼。我從麵前鋥亮的小銀匙上瞥見了自己的影子,那種我見猶憐的風情,連我自己都要愛上了,何況是這虛偽的賤男人?


    潘鳴天的臉上也露出兩分不忍之色,他的雙手溫柔地環著我的腰肢,在我耳邊低聲道:“我知道我知道,讓你為難了……你的男朋友,我可以補償那孩子一筆錢,或者其他的什麽。要什麽條件你盡管提好了,盡量不會讓你太多的內疚的……至於我太太……”


    他的麵色黯沉下去,聲音淡得像是碗無色無味的白開水:“我和她貌合神離了多年,很少交流。不瞞你說,連床上的事……幾乎都是沒有的……”


    他長吸一口氣,勉強笑了一下,艱難地說:“說這麽難堪的事,你會不會笑話我?嗬嗬,我也不知怎麽了,看見你就覺得親切,就想不要臉地和你好好說說話……”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也不管我想不想聽,就自顧自往下說了下去。


    “可能在外人眼裏,我的人生很光鮮亮麗,年輕有為什麽的。可是你知道嗎?我的婚姻很不幸,我和我太太一點感情都沒有,她很庸俗,真的,她就是個庸脂俗粉!我們完全無法交流,和她上床簡直是件痛苦的事!那種痛苦是你理解不了的……哦哦,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看到我車上坐著的那個女孩子嗎?沒錯,我和她的確一夜情了,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私生活很濫,不,並不是的!其實我對女人要求很高,寧缺毋濫,那個女孩雖然也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可畢竟她是個大學生,有些才華,而且畢竟她年輕不是嗎?她還是個處女,曆史單純,沒有什麽汙點。而我,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也有正常的需求……哦,眉兒,請你原諒我的語無倫次……”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我極力忍耐地聽著,聽到最後幾乎要嘔了出來。


    “別說這些了,喝酒喝酒”。我強忍著心頭的巨惡打斷了他的話,借故去倒酒,坐到了稍遠的地方。


    “不不,你讓我說下去!我從來都沒對人說過這些,今天借酒蓋了臉,索性就讓我痛快地說幾句心裏的話吧……”


    潘鳴天已經有了七八分酒意,雙眉虯結,神色間居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苦。他從我手中接過酒杯再一次仰頭喝盡,一瓶長相思幾乎被他喝光了。


    “曾經,我有過一個很愛很愛的女孩,她也很愛很愛我,就是因為我太太,我和她最終沒有在一起。本來,我應該有一段幸福美滿的婚姻,有個可愛的女兒的!可是現在,你看看我還有什麽?!我什麽都沒有!我太太那個死女人,他媽的她連生育能力都沒有!老天對我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潘鳴天痛苦地整張臉都扭曲在一起,居然掩麵嗚嗚咽咽地痛哭起來。


    我看著他那副醉酒的醜態,心中的厭惡簡直無以複加,於是冷笑道:“噢,原來你太太不能生啊。那你離婚好了嘛,都這麽痛苦了,你怎麽還不離婚?!”


    潘鳴天驚愕地從掌心裏抬起臉來,仿佛我說的是一句荒謬不可解的瘋話。他像撥浪鼓一般連連搖頭:


    “離婚?不不,我怎麽能離婚?!我犧牲了我一生的幸福才換來現在的一點點事業和地位,離了婚,豈不是連現在這些都沒了嗎?!那我這一生算什麽?!不行,不能離婚,絕不能夠……”


    我兩手托腮,一瞬不瞬地望著麵前這個男人。我怎麽也想不通,當初我究竟是怎麽瞎了眼睛,居然會死心塌地地愛了一個這樣的男人呢?!


    果然,人不死上一回,不知道自己曾經有多賤!


    我忽然俯身過去,細細柔柔地輕笑道:“那麽,你曾經愛過的那個女孩子呢?她後來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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