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沒有月亮,甚至連一顆星也沒有,天地之間隻有黑的顏色,濃重如墨渲染過,遠遠近近,高高低低,暗影幢幢,什麽都不可見。


    忽而夜風吹過樹葉嘩啦啦地作響,從重重的深影中騎出一部自行車,一個影子顯了出來。石中流穿著黑色的夜行衣,麵上也係著黑布巾,隻露出一雙幽深的眼眸。


    在離漢陽縣城還有一裏多遠的地方,石中流將自行車停靠在一株老槐樹下,身體緊貼周圍房屋牆壁向前跑去。他跑得極快,腳下幾乎沒發出什麽聲音,此時是深夜,路上雖有人行走,但沒有人發現他的行蹤,一襲黑衣將他包裹在夜色中,他的出現並沒有破壞夜色的和諧。


    石中流在一幢兩層的樓房停下,樓房外砌著一溜院牆,他深吸一口氣,身子一縱便抓到牆頭,瞬間整個身體都攀了上去。


    前麵正屋的暗紅色的木門緊閉,石中流伸手去推,門從裏麵反鎖。


    石中並不慌張,從口袋摸出一根細鐵絲插入鎖洞,在鎖洞攪動幾下,便聽到一聲輕響,像是彈簧鬆動的聲音。他再次伸手去推門,這次門輕易地被推開。


    屋子裏和外麵一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一樓沒有動靜,從二樓傳來雷鳴般的鼾聲。


    石中流在鼾聲響起的那扇門前停下,門是虛掩,一推就開,但他並不著急進去,而是仔細分辨房中擺設的位置,半晌他才跨進門去,避過有桌椅凳子的地方。


    床上躺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兩個人都睡得很熟。石中流打量床上的兩個人,男的三十多歲,一張削瘦的臉仿佛刀刻過一般,顴骨很高,嘴唇薄薄的。


    石中流看過孟樵的照片,這男人正是孟樵。


    睡在床裏麵的女人很年輕,但長得卻並不漂亮,鼻子太矮,嘴巴又太大,但是皮膚卻是很好,她的一條腿露出在薄毯外,在黑夜中竟是白晃晃的刺眼。


    “嗯。”女人呻吟一聲轉了個身,毛毯從她身上掉下,露出半個渾圓的臀部來。


    石中流一見之下臉竟羞紅了,這女人竟然沒有穿衣服。他低下頭不敢再看,突然睡在床上的孟樵也哼了一聲,他心中一驚忙蹲下身子。


    孟樵微睜開眼,拉過女人靠向懷裏,又伸出手在她的臀部摸了一把便又閉眼睡過去。


    此時,女子也醒了過來,她推了推身畔的孟樵,孟樵隻得再睜開眼,道:“出了什麽事,艾麗。”


    “沒事,孟樵,我想……”艾麗沒有說下去,她拿過孟樵的手往身下引去,“孟樵,它需要你。”


    “艾麗,你真是個蕩|婦。”孟樵翻身覆上艾麗的身體,不一會房中就傳出身體的摩擦聲和女人一聲高似一聲的叫|床聲。


    就在這時,薄薄的刀翼閃著令人心懼的寒光落下,寒光中映照著石中流的眼,他的眼也是這般冷然和淩利。


    匕首如預計中一樣,從後背紮進孟樵的心髒穿到前胸,他還沒來得及哼上兩聲,便倒在艾麗的雪白胸脯上。艾麗正閉著眼享受著孟樵在她身體衝撞帶來的快感,忽然發覺孟樵趴在她身上不動,便嗔怪道:“孟樵,快啊,別停。”


    艾麗叫了兩聲,但孟樵仍是趴在她身上一動不動,這時艾麗有些惱了,她生氣地把身上的孟樵往外一推,眼睛睜開,怒道:“孟樵,你以後別想我……”說沒說完,艾麗瞧見站在床頭前的石中流。


    “你是誰?”艾麗雖然有些驚慌,但手卻絲毫不慢拉開燈,頓時滿室通明,她這才發現孟樵倒在一旁,背後插著一把匕首,刀身全部沒進他的身體,隻露出刀柄。


    孟樵圓睜著眼睛,唇邊洇著一縷血漬,竟是早已氣絕。


    石中流沒有理艾麗,徑直拖過孟樵的屍體,從他的背上抽出匕首,刀身上是滿是殷紅的血。


    艾麗驚恐萬狀,向床裏躲去,她瞧著自己暴露在燈光下的裸|體。“不要殺我,隻要不殺我,你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


    “我不殺女人。”石中流的聲音很冷,說完後他便大步往門口走去。


    還沒走到門前,石中流便聽到艾麗在身後厲聲道:“停下,不然我要開槍了。”


    石中流一怔,身後的空氣冷嗖嗖,這種感覺就是被槍指住的感覺,他很熟悉這種感覺。石中流緩緩轉過身體,艾麗正赤身裸|體地坐在床上,手裏握著一把勃郎寧手槍,烏黑的槍口已然對準他的胸口。


    艾麗從床上站起來,赤腳走到床下,槍仍是對準石中流,道:“放下你的武器,然後摘下你的麵巾。”


    石中流冷哼一聲,沒有答理,將頭轉到一邊。


    “聽到沒有,放下武器,不然我要開槍了。”


    石中流沒有理睬艾麗的威脅,手裏握著匕首,這讓艾麗倍感惱怒。這個人殺死孟樵,說不定是共產|黨,活捉他肯定是大功一件。她和孟樵並無真正的感情,兩人在一起隻不過是享受肉體上的歡愉,死了個孟樵,還可以找其他男人。


    “放下匕首。”她裸著身體向石中流一步步逼近,雪白的乳|房在燈光下顫抖。


    眼見艾麗步步緊逼,石中流隻得往後退去。


    “別動,再動我就打死你。”


    艾麗甚是得意,沒想到自己還能抓獲一名共產|黨,這真上送上門來的功勞。忽然腳上一陣劇痛,槍竟差點脫手而出,艾麗低頭一看,腳背竟紮入一根細鐵絲。


    那是石中流不小心遺落在床前的細鐵絲,隻見那根細鐵絲從艾麗的腳板穿透到腳背。


    “媽的。”艾麗低聲咒罵,剛抬起頭,胸口又是一陣鑽心的劇痛,她往胸口瞧去,胸口上正插著一柄匕首。艾麗痛苦地皺了一下眉頭,口中罵道:“該死的。”說著,她再次舉起槍。


    “砰”的一聲巨響,子彈穿透門飛了出去,但沒打中石中流,他機警地避了過去。艾麗試圖開第二槍,不等她舉槍瞄準,突然腿下一軟,身體向前撲倒。


    石中流小心翼翼走到艾麗身畔,在她鼻邊一觸竟已經沒了呼吸,頓時鬆了一口大氣。


    “這次真是僥幸。”


    石中流來不及等心裏平息,剛才的槍聲恐怕已經驚動人,再不來就會被人發現。他如來時一樣,仍從院子的牆頭翻出去。


    夜很深,他又化成了無邊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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