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庭院裏,小順子仍縮著脖子跪在階下,見她出來,臉色微白,張了張嘴,又低下頭去。


    而在他身後不遠,立著幾個奴仆,橫著眉眼兒向他直瞅。


    莫寒月腳步微微一停,轉向樂天,含笑道,“原是我不大記得來鳳藻宮的路,恰遇到他,才命他引路,若他有什麽錯處,公公千萬擔待些!”


    宮裏地位低下的宮女、太監,往往動輒得咎,一些小小的錯處,也會被抓來拳打腳踢。此時小順子不但撞到樂公公,還摔碎瓷瓶,恐怕一頓杖責是逃不掉的。


    小順子本是前皇後莫寒月的人,平日被人淩虐,樂天非但不會約束,往往還加上幾腳,此時見峻王妃竟然替他求情,臉色更冷了幾分,卻皮笑肉不笑的道,“王妃放心,也不是什麽大事!”


    可是他的神情落在小順子眼裏,忍不住一陣心驚肉跳,眼看莫寒月已向宮外去,有兩個小太監來拿他,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爬起,直撲到莫寒月腳邊,拉住她的裙裾,連連磕頭,說道,“王妃救我!王妃救我!”


    莫寒月一怔垂頭,但見他瘦削的身子不斷顫抖,幾個頭下來,額上已是殷紅一片,不由心裏一揪,說道,“你這是做什麽?”


    樂天已忙著趕過來,咬牙一腳將他踹翻,罵道,“狗奴才,王妃是什麽人物,你也膽敢衝撞!”抬頭向莫寒月連連作揖,說道,“王妃莫怪,原隻是一個不開眼的奴才罷了!”


    自己剛剛求情,他就毫無避諱的踹上一腳,若自己一走,這小順子怕立時沒命。


    莫寒月微一沉吟,轉身又向殿裏去。


    樂天一怔,忙隨後跟上,說道,“王妃,有什麽事,和老奴說就是!”心裏暗暗忖度,聽說昨日大殿上爭執,這峻王妃是連皇上也敢衝撞的,難不成為個小太監,要告他一狀?


    可是他連喊幾聲,莫寒月卻片刻不停,隻得隨後跟進殿去,心裏暗暗冷笑。


    雖說你峻王妃和貴妃是姐妹,可是這七年來,誰又能比得上自己在衛盈舒心中的地位?


    與莫寒月前後腳進殿,見莫寒月施下禮去,忙搶著道,“娘娘……”


    話剛出口,就聽莫寒月淺笑道,“娘娘,方才十一隻顧著與娘娘敘舊,倒忘了些事!”


    衛盈舒見樂天臉色不愉,也不知發生何事,向莫寒月望一眼,說道,“何事?”


    莫寒月淺笑,說道,“十一進宮,身邊兒隻帶著兩個丫鬟,如今諾大一個幽蘭殿,實在空曠,旁處又不好去求,想從姐姐這裏借一兩個人去。”


    借人?


    衛盈舒皺眉。


    從七年前,後位被衛盈毓奪去之後,這鳳藻宮再也沒有添過人手,她怎麽想起和她借人了?


    可是一兩個奴才,倒也不能說沒有,一時又搞不清出了何事,又向樂天看一眼,說道,“妹妹要用人,與樂公公商議就是!”


    既然樂天急著說話,那就交他去辦,總不會差。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如此小事,倒不勞樂公公,就是方才引妹妹前來的小公公,妹妹瞧著倒甚是聽話,不如借妹妹幾日可好?”


    原來,她隻是想救那個奴才!


    樂天倒也暗鬆一口氣,見衛盈舒望來,忙道,“奴才原說那奴才粗手笨腳,不堪使用,換兩個伶俐些的!”


    莫寒月淺淺一笑,說道,“我那裏隻缺粗使,聽話就好,要伶俐些的豈不是委屈?”


    衛盈舒點頭,向樂天道,“你瞧著辦就是!”


    樂天躬身應命,又請著莫寒月出來,說道,“幽蘭殿甚大,隻他一個可堪使用?若不然老奴再選兩個過去?”一瞬間,就換了一副嘴臉。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幽蘭殿雖大,我也不過占著一個正殿罷了,哪裏用得著那許多人?有他一個就是!”


    樂天原也隻是客氣,點一點頭,向小順子一指,喝道,“王妃向娘娘討了你,還不快收拾隨王妃過去!不要再粗手笨腳的闖禍!”


    小順子本已滿心絕望,哪知道莫寒月一言不發進殿,竟然是向衛盈舒討要自己,不禁大喜,連連磕頭,說道,“奴才自會好好兒服侍王妃,若有差錯,王妃打罵就是!”


    莫寒月見他說的可憐,不由低歎一聲,向丹霞道,“你留下等他,收拾了東西,先帶他回去安置!”帶著丹楓出門而去。


    出鳳藻宮,仍依原路折回,往瓊宛門去。


    丹楓在莫寒月身畔悄聲道,“小姐,她還在!”說著悄悄向左側一指。


    莫寒月淺淺一笑,並不回頭,徑入瓊宛門,穿禦花園,往東而去。


    六月天,雖說不比七月的悶熱,此時日頭升起已有些時辰,宮門外的道兒上已曬的灼熱。


    莫寒月沿樹蔭慢慢而行,時時還停下來欣賞風景,直到日頭高起,由東瓊宛門而出,往錦繡宮走去。


    此時定省的嬪妃早已散去,衛盈毓正坐在擺著冰雕的殿內吃水果,聽到她來,不竟揚眉。


    但有孕之後,身子懶怠,也不往外殿去,隻送了聲“傳”就將莫寒月喚入內殿。


    莫寒月入內見過禮,感覺到一室的清涼,不禁淺淺含笑,說道,“還是皇後娘娘這裏安逸一些!”


    是啊,她可是後宮之主,有誰能比?


    衛盈毓挑一挑眉,眉目間帶出些得意,含笑問道,“峻王妃這是從哪裏來啊?”指指榻旁的椅子,命她坐下。


    莫寒月謝過,淡道,“十一是從貴妃娘娘處來!”


    這一句話,衛盈毓不禁變了顏色,冷哼一聲,說道,“不想十一妹妹倒與貴妃娘娘親近!”


    剛才還峻王妃,這會兒又成了十一妹妹!是要點明她也是她的姐姐嗎?


    莫寒月好笑,見她神色不悅,倒像沒瞧出來一樣,淡道,“幽蘭殿地處西六宮,離鳳藻宮近些,就先去了那裏!”


    敢情是貪圖路近!


    衛盈毓緩了些臉色,眸子微微一轉,問道,“我身子重,已有許久不曾見過姐姐,不知她一向可好?”


    被你占了後位,她好得了嗎?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貴妃娘娘身子尚好,十一也不過略坐坐,並不曾多談,倒是十二妹妹,瞧著滿臉的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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