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青峰冷冷向她逼視,慢慢道,“從你進宮,到你與朕在西角園上巧遇,再到引朕飲你的茶,如今想來,竟是一步步算計好的!”


    梅如許挑眉,微微一哂,問道,“皇上想說什麽?”


    皇帝盯著她,一字字道,“自從飲過你的茶,朕自覺神清氣爽,不知不覺沉迷於你的茶道,更加沉迷於男女之事!你處心積慮,究竟想做什麽?”


    梅如許聽他毫不避諱的說到“男女之事”,玉白的麵容,泛起淡淡的紅潮,輕聲問道,“皇上是以為,草民在茶中下毒?”


    “難道不是?”皇帝揚眉。


    梅如許輕歎一聲,手臂慢慢抽回,將冷掉的茶潑去,又重新烹製新茶。


    宇文青峰見她所有的動作雖然緩慢,卻絕不停滯,更看不出一絲顫抖,就如平日一樣,不禁皺眉,問道,“你為何不答?”


    梅如許淡淡一笑,說道,“這茶雖是自草民手中烹製,可是從茶葉到茶具,再到烹茶的水,都是取自宮中,草民想問,草民的毒,是藏在何處,又是如何帶進宮?”


    這幾句反問,倒令宇文青峰怔住,錯愕片刻,也慢慢坐下,默默向她打量。


    梅如許渾不在意,在他的注視下,將第一道茶潑去,又再續上九成開的水,壺身在手中略轉,另取幹淨茶盞,慢慢傾上兩盞,捏一盞在手,一手輕托,送到皇帝麵前,淡淡道,“皇上請!”


    一如最初,仿佛方才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宇文青峰微默一瞬,慢慢將茶接過,卻不嗅,也不飲,隻是定定向她注視。


    梅如許捏起第二盞,輕嗅茶香,淺啜一口,這才輕聲道,“蒙皇上眷顧,不以草民為奴,每一次烹茶,都是草民與皇上同飲,這茶中縱有什麽,難不成草民是不怕的?”


    是啊,茶裏若是有毒,就算她有解毒之物,這幾個月每日喝下來,又是什麽樣的身子禁得住的?


    皇帝眉峰微攏,沉吟片刻,說道,“可是,當真是近幾個月,朕……”


    近幾個月,不但身體龍精虎猛,欲望也較以前旺盛!


    剛才他心中除了疑慮,還有些氣怒,說話再沒有遮攔,可是此刻被梅如許的幾句話一問,有些話倒不好如口。


    梅如許淺淺一笑,說道,“茶本就有提神的功效,想來平日皇上忙於朝政,身心乏累,飲一盞清茶,自然神清氣爽!”


    “是嗎?”宇文青峰低問,語氣已不如之前篤定。


    梅如許抬眸向他一望,輕歎道,“若皇上仍然存疑,大可先將草民看管,留待日後查證,這茶……也還是暫且不飲的好!”


    “嗯!”宇文青峰低應一聲,將手中的茶送到鼻端輕嗅,但覺茶香繚繞,分外誘人,想了一想,終究沒有飲下,起身道,“看管倒不必,近幾日你就留在此處,不要亂走!”轉身大步向院門而去。


    聽到院門關上,梅如許慢慢將手中的一盞茶飲盡,這才淺淺含笑,說道,“草民遵旨!”


    內務府總管安承江正守在門外,見宇文青峰大步出來,連忙迎上,陪笑道,“皇上今日怎麽就走?”


    宇文青峰“嗯”的一聲,突然想起什麽,驟然停步,問道,“梅居士烹茶所用的茶葉、器具,是內務府所辦?”


    安承江連忙躬身,回道,“是,皇上,素來都是梅居士點明要什麽,奴才命人庫中去取,每一次都有備錄!”


    宇文青峰皺眉,默思片刻,問道,“那她所研的脂粉呢?”


    安承江忙道,“也是一樣,梅居士隻列出單子,奴才庫中去取,實在沒有,就命買辦去采買,也是走的幾家官輔!”


    也就是說,梅如許果然沒有機會下毒?


    宇文青峰點頭,想一想說,“近幾日雖說宮裏喜事連出,可也多事,內務府統管著整個後宮的瑣事,你要警醒一些才是!”


    安承江躬身,連連應命,見他再沒有旁的吩咐,這才小心翼翼問道,“皇上,這梅居士可是有什麽不妥?”


    宇文青峰輕輕搖頭,略想一瞬,問道,“我記著當時是說,這梅居士是皇後請進宮來?”


    安承江點頭,說道,“皇後是聽說這梅居士所研脂粉極好,又不能命人出宮去買,就命奴才將人接進宮來。奴才原也多著些小心,她來時,就是衣裳、發簪,也是細細查過的,並無夾帶,所用之物,也由內務府細選。”


    宇文青峰聽他答的仔細,略一沉吟,問道,“皇後將她接進宮,就是為了研磨脂粉?”


    安承江連應,說道,“原說待她調配幾樣之後,就仍送出宮去,哪知道竟然蒙皇上垂青!”


    是啊,就是那一天,自己偶然聞到茶香,從此將人留下。


    宇文青峰點頭,一肚子疑團,又不能向他說,揮手命他止步,自個兒大步離去。


    直到走進禦花園,隨身的內侍才跟上一步,躬身道,“皇上!”


    宇文青峰腳步一緩,沉聲道,“講!”


    內侍微一斟酌,這才問道,“皇上心中可是有什麽不解?”


    宇文青峰側頭瞧他一眼,不禁輕歎,說道,“從朕大婚,到如今已有一十二年,前幾年有……前幾年也倒罷了,可是近幾年來,皇嗣著實艱難,好不容易保住冷妃的肚子,偏又是個公主!”


    這個內侍雖然品階不高,但近身服侍,倒是個能解意的。聞言不禁一笑,說道,“奴才隻當皇上疑惑什麽,原來是為了此事!”


    “哦?”皇帝挑眉,疑道,“難不成,你倒知道?”


    內侍躬身,輕聲道,“皇上可還記得,每日去太後宮中定省,都要飲一盞湯品?”


    宇文青峰一驚,失聲道,“你是說……”


    這一句聲音極大,內侍頓時嚇一跳,“噗嗵”一聲跪倒,連連磕頭,說道,“奴才也是前兒才聽長壽宮的小江子說起,說承親王府裏,來了一個什麽方士,有一舉得男的丹藥。太後聽說,就命承親王取一些來,因皇上一向忌著這些,怕皇上不飲,才命人化在湯品中!”


    宇文青峰聽的手足冰涼,一腳將他踹翻,喝道,“你為何不早說?”


    這一發怒,跟著的從人頓時大驚,齊唰唰跪倒在地,齊聲道,“皇上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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