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益見她歡喜小馬,大感欣慰,點頭道,“是,這就是兩年前草原上誕下的小馬駒,若非王妃,不隻是奴才,怕連它也難保住!”伸手在馬頸上輕撫,神情中滿是珍愛。


    莫寒月聽他此言,心中卻不禁一酸。


    當初,他不過是選錯一匹馬,就至獲罪。自己隻是一時不忍,又恰好皇帝要賞,就順手將他救下,不過是為著一條人命。


    而他此刻的話裏,倒似這匹馬重過他自個兒的性命。


    想他身為宮裏的一個賤奴,想來素來被人輕賤慣了,又哪裏想過,人的命要比一匹馬重要?


    心中暗歎,莫寒月隻是淺淺含笑,說道,“想不到,當年的小馬駒,長的如此神俊!”


    許益眼中滿是光彩,連忙點頭,說道,“王妃,這馬兒當真不是凡品,王妃是識馬之人,一試就知!”


    “嗯!”莫寒月接過馬疆,細細打量這馬,就見雖然還隻是兩歲的小馬,可是毛皮光鮮,已經神俊非常,不禁點頭,含笑問道,“可曾給它取個名字?”


    許益連忙躬身,說道,“這馬是王妃之物,又是禦賜,奴才豈敢擅自取名?”


    “一匹馬罷了!”莫寒月輕輕搖頭,輕撫馬頸,含笑道,“這片片黑斑,倒像是流沙一樣,就叫你流沙吧!”


    許益滿臉喜色,點頭道,“流沙,當真是個好名字!”在馬側跪倒,說道,“奴才服侍王妃上馬!”


    看到他俯背低頭,莫寒月不忍,輕聲道,“我自個兒能夠上馬,不必如此,快起來!”


    許益抬頭,眸子裏有些哀懇,說道,“請王妃充奴才服侍一回!”


    救命之恩,兩年來無以為報,隻能盡力養好這匹馬,此刻,隻願為眼前的少女多做一些事,以盡自己的報恩之心!


    莫寒月微怔,隔了片刻,才輕歎一聲,搖頭道,“不如你替我牽馬罷!”將馬疆遞回給他。


    許益一怔,見她堅持不肯踩著自己的身體上馬,隻得謝過起身,替她帶住馬韁。


    莫寒月在馬背上輕拍兩下,一撐馬鞍,已躍身上馬,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片刻的凝滯。


    “好!”那一邊,小靜安王看在眼裏,不禁出聲喝彩,擊掌道,“十一,單止上馬這一手功夫,就令男兒汗顏!”


    莫寒月含笑,說道,“謝王爺寥讚!”向他一笑,輕催跨下馬,沿石階而下,向湖邊馳去。


    如此騎術,還用旁人牽馬?


    許益也是滿臉讚佩,知道她此舉不過是安撫自己,心中越發感佩,忙快步跟上,伴在她的身側。


    馳下山坡,前邊已是極開闊的地勢,並沒有特定的道路,莫寒月眼見公子、小姐們已全部散開,三三兩兩並羈而馳,低頭向許益一望,問道,“這別院中的馬,也是內務府調來?”


    許益搖頭,說道,“回王妃,是這別院中本就養著的!”


    莫寒月一怔,奇道,“那你為何在這裏?”


    如果是內務府調來的馬,自然會一同調來司馬監的太監。可是內務府沒有調馬,許益身為司馬監的人,又為何會在這裏?


    許益一默,側過頭躬身,低聲道,“兩年前,奴才獲罪,被貶來這裏!”


    雖然因為莫寒月求情,得回一條性命,可是終究還是有罪,不能再留在宮裏,就打發到這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回天顏的別院裏來。


    莫寒月了然,輕輕點頭,說道,“你被貶來此處,就將流沙也一並帶來?”


    許益點頭,說道,“當初王妃救奴才一命,命奴才照顧流沙,奴才自當盡責,隻是這兩年來留在別院中,無法見到王妃,流沙也無法交到王妃手中!”


    莫寒月輕歎,說道,“難為你了!”聽他仍然辨不清自己是為了討馬還是為了救人,倒也不再說穿,心中一個念頭閃過,順口道,“如今我在相府,出入有車,也用不到流沙,你既留在這裏,可否仍替我照顧它?”


    許益大喜,連忙道,“王妃放心,奴才定好好服侍!”一則舍不得流沙,二則,能為這少女做事,實在是心中所願。


    哪有說好好服侍馬的?


    莫寒月好笑,說道,“馬兒若不馳騁,縱然是良馬,也會變成廢物,你可不能將它養嬌!”低頭輕撫馬兒長長的馬鬃,當真說不出的喜歡。


    許益連忙答應,說道,“王妃放心,平日這別院沒有人來,我們雖較宮裏清苦,卻好在無人拘管,奴才時常帶它出來馳騁就是!”


    托付過流沙,莫寒月縱目向湖岸上望去,輕聲歎道,“想不到這京郊,還有如此水草豐盛的地界,這裏的馬兒,倒比宮裏的馬兒有福!”


    許益點頭,輕聲道,“隻要甘於辛苦,同樣為奴,也比宮裏的強些!”


    他身份卑賤,在宮裏時時常被身份高過他的太監淩辱,到這別院之後,留在這裏有都是賤奴,誰也不比誰強些,倒少了許多折磨,於他,也算是因禍得福。


    雖說莫寒月並不接觸如此下等的奴才,但二世為人,對這人情冷暖,自然多領略幾份,聽他語氣中帶著些辛酸,帶著些慶幸,不由暗暗一歎,輕聲道,“你放心,旁的事我雖不能助你,日後會時常差人送些日常用的東西,缺什麽少什麽,你盡管說就是!”


    許益嚇一跳,連忙跪倒,說道,“王妃見諒,奴才斷斷沒有向王妃抱怨之意,更不是向王妃討要什麽東西,王妃若是誤解,奴才萬死!”


    本來走的好好兒的,他跪的突然,莫寒月冷不防被他嚇一跳,聽完他的話,才不禁苦笑,說道,“我隻是感歎你們過的艱辛,才想相助罷了,又哪裏說你索討?還不快起來?”


    許益遲疑一瞬,說道,“王妃,奴才方才的話……”


    莫寒月輕歎,說道,“閑聊罷了,又有哪個往心裏去,快起罷!”


    許益這才謝過,起身仍牽馬前行,卻已不敢再隨意說話。


    湖岸邊,景郡王、峻王二人正立著說話,見到她不自個兒提韁,反由一個小太監牽馬過來,不由都是大為奇異,齊齊迎上。


    峻王一把抓住馬韁,問道,“十一,出了何事?”伸手扶她下馬,向她身上打量。


    景郡王看到峻王伸出的手掌,腳步頓停,隻是凝目向她注視。


    莫寒月淺笑,說道,“不曾有事!”撐著他的手掌一躍下馬,向許益道,“這是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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