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門提督?


    侯世龍?


    滿殿的人齊齊一怔,這才回過神來,跪在當地的十幾員將領呼啦站起,齊齊轉身向殿門外望去。


    宇文青峰一怔之下,忙道,“還不快傳!”


    九門提督回京,自然不比各地的信使,要先通過兵部,而是以自身腰牌,徑直進宮。


    旨意傳出,不過片刻,就見一條人影已快步進殿,“噗嗵”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大聲道,“皇上,請為老臣做主!”


    眾人這一眼看去,不禁嚇了一跳。隻見他整個人早已瘦到脫形,一張臉尖瘦如削,往日魁偉的身形也已幹瘦,像一個衣裳架子,若不是先報過姓名,又哪裏瞧得出眼前之人是那位威風八麵的九門提督大人。


    再瞧他身上,又不禁暗暗點頭。雖說一襲戎裝破舊,卻顯然經過收拾,這一點,倒是較那個禁軍副統領要強些!


    宇文青峰本來對他含著極大的怒意,一見他這副模樣兒,頓時發不出脾氣,待他緩一緩,才咬牙問道,“九門提督,這一年將朕的二十萬大軍帶去何處,要朕給你做什麽主?”


    侯世龍連連磕頭,說道,“皇上,微臣一出關寧,就被峻王所算,陷身沼澤,幾乎沒有命回來!”


    果然是沼澤!


    景郡王回頭,與小靜安王對視一眼。


    “沼澤?”宇文青峰也是輕吸一口涼氣,一臉的難以置信,問道,“你是說沼澤?”


    “是,皇上,是老臣無能!”侯世龍一臉慚色垂首。


    “可是為何又能生還?”宇文青峰皺眉,滿臉疑惑。


    侯世龍連連磕頭,說道,“回皇上,也是臣命大,那沼澤之中,另有實地,臣僥幸踩上實地,卻再也無法出去,直到三個月前,才遇到當地一個進沼澤玩耍的牧童,央他帶路出來。”


    三個月前,那不就是峻王揮兵,攻往河陽的時候?


    景郡王眉峰微動,不解道,“提督大人,你是說,你從正月出兵,直到八月,都是陷身在沼澤之中?”


    “是!”侯世龍點頭,臉上都是激憤,咬牙道,“峻王那無賴小兒,竟如此膽大妄為,老夫與他誓不兩立!”


    “這就奇了!”景郡王揚眉,淡淡道,“九門提督前往西疆,可不是單人匹馬,你帶著我大梁朝二十萬將士,為何會落單,困入沼澤?”


    侯世龍大聲道,“臣並未說落單,臣是和那二十萬大軍一同困入沼澤,隻是……隻是……”


    “隻是你隻顧自個兒逃命,置二十萬將士於不顧,令他們陷身泥沼,屍骨無存,你卻獨自踩著他們的身體逃生,是嗎?”景郡王語氣由清淡轉為淩厲,字字如刀!


    是啊,整整二十萬兵馬,全部陷身沼澤,為什麽旁人沒有逃出來,隻有一軍主帥的侯世龍逃回?如果說,這裏沒有他枉顧將士性命,獨自逃命的一節,無人能夠相信。


    侯世龍臉色漸變,連連搖頭,咬牙道,“那是王爺不曾看到,那沼澤中……那沼澤中,仿似修羅場,滿眼朝夕相處的將士,全部陷身泥沼,我……我……”


    是啊,二十萬將士,全部陷身泥沼,那絕望的呼喊,不斷下沉的身體,無從掙紮,隻能絕望的等待滅頂之災……


    景郡王驟然闔眸,再睜開,眼中的惻然已經退去,輕輕搖頭,問道,“然後呢?這八個多月,你困在沼澤之中,進退不能,又是如何活下來的?”慢慢上前一步,溫和的眸子,早已冷利如霜,定定向侯世龍逼視,一字字問道,“將士們的屍體嗎?”


    這句話一出,殿上武將齊齊臉色驟變,個個目光怪異,向侯世龍望去。就連宇文青峰也不禁皺眉,隻覺胸口翻騰,惡心欲吐。


    是啊,在那沼澤中,無糧可用,侯世龍不是吃將士的屍體活下來,又是吃什麽?


    “不!不!”侯世龍慌亂搖頭,連聲道,“沒有!臣沒有!那沼澤中雖然人和大畜無法立足,卻還有些小獸出沒,臣隻是取小獸生吞罷了,斷斷沒有……沒有……”


    盡管他盡力剖白,可是大殿上,仍然是各種驚疑憤怒的眼光。


    要知道那二十萬將士中,不止是從百姓中征來的兵馬,還有各大將門投軍不久的子侄。如今隨著他出征,寸功未立,卻都陷身沼澤,更甚至……飽於此人之口!


    看到眾人望來的目光,侯世龍的心,一陣陣輕微的顫抖,突然咬牙,轉向皇帝,大聲道,“皇上,微臣是中峻王之計,那二十萬將士,都是死於峻王之手!”


    是啊,那二十萬將士隨著侯世龍出征,侯世龍斷斷沒有自個兒跑入絕地的道理,恐怕還當真是峻王之計!


    宇文青峰點頭,問道,“峻王如何定計,你且說來聽聽!”


    是啊,你也是一軍統帥,怎麽就全軍被帶入沼澤?


    侯世龍深吸一口氣,勉強穩定心緒,大聲道,“回皇上,微臣出兵,峻王也不知何處得來消息,從臣一過舊南,就一天兩封緊急軍情求救。”


    小靜安王點頭,說道,“那時寧興關破,黑岩大軍入關,自然是急於請提督大人大軍前往,有何足怪?”


    侯世龍一噎,點頭道,“臣聞軍情緊急,自然急速揮兵,哪知剛過關寧,就聽說羅三公子已重奪寧興關,而千裏平原上,卻有許多黑岩大軍流竄。”


    滿朝文武都跟著點頭,想那黑岩大軍到處,大梁國土必然滿目蒼夷,有識之士,不禁愴然。


    宇文青峰問道,“然後呢?”


    本來侯世龍奉他所命,是在峻王失關之後,揮兵奪回寧興關,接掌帥印,趁機置峻王於死地。而侯世龍趕到時,羅進已經收複寧興關,他總不能堂而皇之率兵攻打。


    侯世龍咬牙,說道,“臣率兵到寧興關下求見峻王,哪知峻王避而不見,也不令人開關,隻是羅進送出一道將令,命臣於這千裏平原上,擊殺黑岩散兵流勇。”


    小靜安王點頭,說道,“雖說區區散兵已不足為患,可是留在那千裏平原上,苦的可是我大梁百姓,峻王此舉,合情合理!”


    是啊,你統著二十萬大軍,寧興關已經收複,總不能閑著吧!


    倒有一半的大臣跟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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