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炎夏過去,已是金秋,恰逢中秋佳節。


    雖然說,峻王不從君命,兩城沒有收複,可總算戰事平穩。這一年從年節開始,宮裏就沒有一次好宴,宇文青峰想著就覺氣悶,當即下旨,中秋之夜,朝中二品以上的朝臣攜家眷進宮伴駕,君臣同樂。


    入宴,不管是滿朝文武,還是後宮嬪妃,或是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於眼前歌舞都有些心不在焉,時時向殿門望去一眼。


    莫寒月雖未大婚,卻已有一品詔封,坐在眾王妃之下,眾夫人之上,見這情形,不禁向上首的小靜安王王妃賁氏傾過身去,輕聲問道,“王妃,可不知今日宮裏備下什麽節目?”


    賁氏不解,揚眉笑道,“你和我一同從娘娘那裏出來,你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


    莫寒月不解,皺眉道,“為何大夥兒都不瞧歌舞,卻瞧著殿門,難不成在等什麽?”


    “等什麽?”賁氏一愕,跟著回神,忍不住低笑一聲,輕聲道,“你們那位峻王,每到宮宴,西疆就有戰報送來。除夕夜,好端端的說失了寧興關,攪的人心大亂,上元節,突然奪回寧興關不說,還奪回鄴城,橫豎是不讓大夥兒好好過節的。如今中秋節,又不知他會攪出什麽妖蛾子來!”


    莫寒月恍然,不禁好笑,說道,“西疆入京,就是八百裏加急也要好幾日的路程,哪裏就把握的如此恰到好處,想來是湊巧!”


    她話音剛落,就聽殿門外侍衛一聲高叫,“報……”


    隻這一聲,大殿中歌舞頓停,樂聲戛然而止,滿殿的笑語頓時寧寂。


    賁氏揚眉,低聲道,“來了!”


    莫寒月一怔,也不禁向殿門望去。


    宇文青峰一盞酒送到唇邊,聞報皺眉,慢慢將酒杯放下。身邊太監看到,忙道,“殿外何人,還不進殿稟報?”


    殿外侍衛連忙進來,向上跪倒行禮,大聲道,“皇上,西疆急報,說峻王出兵三日,已奪取河陽府!”


    還真……


    莫寒月瞠目,賁氏卻低笑出聲。


    這個小子,還真是不讓宮裏安安穩穩有一場宮宴!


    而朝中眾臣留意的,自然不是峻王再一次攪了宮宴,文臣的重點,在“奪取河陽府”五字,頓時一陣歡欣鼓舞,響起一片慶賀之聲。


    而武將聽到的,卻是“出兵三日”四字,一怔之下,都是滿心震動,各自互視。


    河陽府不比鄴城,它可是由西進入大梁之後第一座通商大邑,由於接近兩國邊界,來往貿易頻繁,也就極為富庶。


    這樣的城池,黑岩軍自然會駐軍把守,想不到峻王大半年按兵不動,這一出兵,隻用三日就攻下河陽府……這豈不是如入無人之境嗎?


    皇帝宇文青峰自幼統兵,自然知道河陽府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聞言也不禁臉色微變,向侍衛道,“戰報呢?你可聽的清楚?”


    侍衛連忙磕頭,回道,“回皇上,峻王的信使,一入城門就大聲疾呼,一路喊入宮門,臣聽的真真兒的!”


    好嘛,這一次連兵部都不去,直接喊進宮來了。


    賁氏微微傾身,以帕子掩唇,輕聲道,“這會兒的禦街上,想來還人山人海,比前往兵部熱鬧多了!”


    自然也就有更多的人知道峻王大展神威的消息。


    莫寒月聽她說的有趣,忍不住抿唇,幾乎笑出聲來。


    上坐的宇文青峰卻不禁臉黑,冷笑道,“小小信使,膽敢擅闖宮門嗎?”向侍衛一指,喝道,“傳他進來!”


    “是,皇上!”侍衛嚇的一噤,連忙起身退出去。


    滿殿群臣本來一片沸騰,要趁機向皇帝祝賀,哪知一見他那臉色,頓時靜了下去,互視幾眼,悄悄坐回自己位置上。


    真是君威難測,分明是峻王打了勝仗,該當慶賀,怎麽皇帝竟然一副死了老娘沒人埋的臉色?


    隻是片刻功夫,身穿玄色長袍,紅包罩衫的信使跟著侍衛進來,當殿跪倒磕頭,懷中取出封套嚴實的戰報,大聲道,“稟報皇上,西疆大捷,峻王出兵三日,已奪取河陽府!”


    “嗯!”皇帝的臉上不顯喜怒,也不命人取戰報,隻是淡淡問道,“你是峻王麾下的哪路兵馬?”


    信使俯首,說道,“回皇上,小人張中,是峻王的長隨!”


    “峻王的長隨!”宇文青峰點頭,臉色更冷了幾分,冷笑道,“既然是峻王身邊兒服侍的,就該知道這兵部和宮裏的規矩!你送戰報入京,自當先去兵部,徑闖皇宮,是何道理?”


    張中不急不慌,說道,“回皇上,我家王爺說道,等小人進京,怕正是中秋夜宴,兵部縱然有人,也是些不當眼的芝麻小官兒,等他們層層上報,黃花菜都涼了,就命小人攜王爺腰牌,徑直進宮,令皇上早聞喜訊,給佳節錦上添花!”說完,果然又從懷裏掏出一麵金牌,放在戰報上,一同高高舉起。


    恐怕是這小子專挑這個時候命信使進宮吧!


    隻是信使所言,滴水不漏,他一時也找不出錯處,微微點頭,命小太監將戰報取上。細看一回,依然是峻王親筆,先吹噓自己如何神勇,如何智取河陽府,隻有少量傷亡,隨後是為將士請功的名單。


    宇文青峰看一回,又向張中望去,問道,“從鄴城到河陽府,總有百餘裏路程,峻王揮兵攻城,怎麽河陽府黑岩軍竟然無備?”


    張中俯首,說道,“這半年來,王爺整軍,時常來往演習,兵馬殺到河陽府城下就回,卻不攻城,起初黑岩軍守兵還開城來迎,後來見我們隻是虛張聲勢,就疏於防備,這一次王爺親自率兵,殺到城下徑直攻城,殺黑岩軍一個措手不及,當日城破!”


    原來如此!


    景郡王和小靜安王謝霖互視一眼,不禁點頭微笑。


    莫寒月也不禁好笑,不由得暗暗點頭。


    是啊,足足大半年的時間,他沒事就跑到人家城下演兵,人家開城來打,他又把兵撤回,時日久了,敵軍必然疲憊。


    這個小子,當真是鬼神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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