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景郡王語結,愕然片刻,不由笑起,伸指在她鼻尖一刮,輕聲道,“小丫頭,不許與本王打馬虎眼!”


    雖然說,他不及謝霖、羅越等人與她相知,可是經過草原賽馬一事,早已知道她並不是傳聞中的傻子。


    不但不是傻子,這位十一小姐之智,怕是鮮有人及!


    這樣明顯輕昵的舉動,倒令莫寒月一怔,一瞬間,竟然有些手足失措。


    這一年多來,她視謝霖、羅越為兄,二人偶爾說些暖心的話,已習以如常,而宇文峻在她眼裏,不過是一個晚輩,一個沒有長成的毛孩子,任他做什麽,也都不以為意。


    可是這位景郡王……


    一個成年男子,一個將她莫寒月放在心裏,戀在心裏的男子,她又如何能夠坦然處之?


    想到初到草原那日,他那低聲的告白,莫寒月的臉,竟不受控製的漲的通紅。愣怔一瞬,忙側頭掩飾,低聲道,“不過偶爾聽人說起罷了!”


    景郡王微微含笑,問道,“那海離族呢?十一小姐似乎對海離族知之甚深!”


    莫寒月挑眉,說道,“海離族,那不是王爺方才說出來的?”


    景郡王向她深深一望,輕聲道,“海離族,是我大梁南海中一個小族,盤倨於南海中一座小島上,島上族人行蹤詭異,向來為朝廷所忌。”


    莫寒月點頭,說道,“所以,會有人偷襲,滅了海離族!”


    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眠?大梁朝前幾年動蕩,無瑕自顧也倒罷了,如今四海平定,又豈能容一個小族盤倨在側?


    景郡王輕輕點頭,說道,“皇上幾次下旨,要我平定海離族,我原想不過一方百姓,風俗迥異罷了,又何必非得大動幹戈,製造殺戮,就幾次下書勸降,望他們能遷入內海,擇島而居。”


    莫寒月點頭,歎道,“海離族不肯,終於招來滅族之禍!”


    景郡王“嗯”的一聲,想到一個民族就這樣灰飛煙滅,不由輕輕一歎。


    說這一會兒話,莫寒月剛才心裏的尷尬終於消褪,側頭向他一望,問道,“王爺被她們糾纏兩年,大可借機為自己解釋,卻為什麽會留到今日?”


    景郡王苦笑,說道,“解釋?那南疆水域,本就是本王駐守之地,有人上島偷襲海離,我竟不知道是誰,又如何解釋?”


    如果,不是他在那個時候私離駐地,疾騎趕回盛京,又豈會不知道是誰在他駐守的邊關做那偷襲的勾當?


    莫寒月默然,輕輕點頭,說道,“但願她們回返海離,能夠查到真相,還王爺清白!”


    景郡王輕輕一歎,苦笑道,“隻怕她們查出真相,立誓報仇,反而送了性命!”


    是啊,那些人一入海離,就大肆殺戮,又豈會對三個少女手軟?


    莫寒月默然片刻,輕聲道,“凡事盡心就好,有些事,豈是人力能夠逆轉?死者已矣,王爺不必放在心上!”


    海離族是,她莫家一族也是!


    景郡王聽她似有所指,不禁心頭微動,回頭向她深深注視,卻見長長的留海下,隻露出挺翹的小小鼻尖,薄薄的兩瓣櫻唇,哪裏能瞧得出她的神情?


    二人且走且說,不知不覺已深入園子,雖然已經立春,可仍是乍暖還寒時候,莫寒月身子單薄,漸漸抵受不住,一陣風來,忍不住輕輕打個寒顫。


    景郡王瞧見,這才驚覺已出來許久,忙解下身上披風替她裹上,含笑道,“本王心有疑慮,倒打攪十一小姐與小姐妹們談心!出來許久,還是回罷!”


    莫寒月微微一笑,說道,“無防!”跟著他轉身,卻覺腳下一絆,一個踉蹌摔了下去。


    景郡王忙一把扶住,說道,“小心!”低頭去看,卻是她身上披風有一大片拖在地上,剛才她轉身,恰恰踩在披風上,難怪會絆倒。


    景郡王微微一怔,但見她小小一個人兒,裹上自己的披風,竟似秋天農田裏的稻草人兒,空蕩蕩的似什麽都沒有一般,不由哈哈大笑。


    莫寒月也覺好笑,說道,“顧著說話,倒忘記十一矮小,王爺的披風,怕十一當被子蓋也嫌長呢!”雙手提起裹在身上,與他慢慢轉回。


    還有人會忘記自己的身量?


    景郡王微微揚眉,眸中露出一抹詫色,卻也並不深究。


    二人走至中途,隻見迎麵扶奕匆匆而來,一邊走,還一邊四處張望。


    莫寒月微詫,喚道,“扶姐姐!”迎前幾步,含笑道,“扶奕姐姐在找誰?可是傅姐姐她們又躲了起來?”


    扶奕乍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怔,跟著見景郡王隨後,忙福身行禮,說道,“臣女見過景郡王!”


    景郡王點頭,含笑道,“原來是扶大小姐!”微微躬身,還個半禮。


    扶奕謝過,起身一瞬,目光在莫寒月身上的披風上微轉,輕輕抿唇,含笑道,“方才見十一妹妹與孫妹妹一道兒,怎麽不見她?”


    莫寒月笑道,“她被兩位羅姐姐喚去,也不知道瘋去哪裏,我們一路上竟不曾見到。”


    她說的自然隨意,扶奕聽她將她自己和景郡王說成“我們”卻不禁眸色一深,淺笑道,“原來如此!”側頭向景郡王一望,說道,“不想王爺也有此興致遊園!”


    景郡王含笑,說道,“不過是出來散酒罷了!”


    “嗯!”扶奕低應,轉身走在他另一側,略略一思,側頭向他笑望,說道,“臣女聽小姐們說,在草原上,是王爺做小姐們的教習?”


    景郡王微微一笑,說道,“小姐們賽馬,原就是玩鬧,本王也是閑時受命,不過護小姐們周全罷了!”


    “哦!”扶奕悠然神往,說道,“往日常聽謝姐姐、羅妹妹們說起縱馬馳騁之樂,隻是臣女苦無機會,此次又偏偏不能伴駕同行,深引以為憾。”


    景郡王點頭,說道,“草原上豈止是馳騁之樂,就是那天高地闊,一片青綠的景致,也令人忘情縱性。”


    扶奕本來另有他意,聽他竟不領會,向莫寒月望去一眼,一時接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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