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峻小王爺低讚一聲,說道,“大風來時,不能逆風而行,那樣很容易被風卷走,隻能順風疾馳,越快越好,尋找山丘溝壑躲避!”口中講解,已連連催馬。


    莫寒月點頭,心裏不禁暗讚。


    先帝在時,她就曾經聽說,這位皇長孫天縱奇才,極得先帝愛重,看來,是名不虛傳。


    試想,數年前,先帝在時,他也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孩童,不但記住大風的危害,竟然還記得應對之法,此事說來簡單,可是落在一個養尊處優的孩子身上,已經難能。


    講明躲避之法,二人也不再多話,兩騎快馬一前一後望著山丘疾馳。


    隻是這草原平坦,一望無際,那山丘雖然看得到,卻離的尚遠。


    二人奔到中途,就覺身後的風勢越來越是勁疾,雖然是在縱馬疾馳,長發卻被狂風卷到身前,在臉頰兩側烈烈飛舞。


    想不到這大風竟然有如此聲勢,莫寒月不禁暗暗心驚,越發飛馬揚鞭,片刻不敢稍緩的向山丘的方向疾衝。


    風越來越大,地上的草已全部倒伏,莫寒月雖然整個人伏在馬背上,卻仍能感覺到身後強勁的風勢,身子竟不自覺搖擺,若不是雙腿拚命夾住馬身,竟似能夠隨時被風吹走。


    而她跨下馬雖是禦馬監中的良品,可終究是在馬棚中圈養,沒有經過長途疾馳,隻是這片刻功夫,已經馬蹄打晃,眼看難以支撐。


    莫寒月抬頭,見那山丘已離的不遠,不禁暗暗咬牙,手撫馬頸,說道,“馬兒!馬兒!你再堅持片刻,隻要躲上山丘就好!”


    哪知道她話還未落,跨下馬已一個趔趄向前衝跌而出,馬頭向下栽去。


    莫寒月雙腿早已酸痛,這一下頓時難以騎穩,身子脫鞍向出,向前摔去。


    眼看她縱不摔個筋斷骨折,也會被馬兒壓個粉身碎骨,電光火石間,峻小王爺疾騎而至,身不離鞍,俯身疾撈,一把將她的身子抄起橫放馬前,仍片刻不停縱馬疾馳。


    莫寒月驚魂初定,輕輕緩過口氣來,慢慢坐起,抿唇向前望去。


    從風起到現在,也不過短短一柱香的功夫。此刻天色已幾乎全黑,前邊的山丘已隻剩下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子,看起來似遠似近,竟然難以分辯。


    莫寒月微微抿唇,輕聲道,“還來得及嗎?”


    女娃稚嫩的聲音,被狂風吹的破碎,卻聽不出一絲的懼意。


    峻小王爺微微揚眉,百忙中向懷中一望,低聲笑道,“若我說來不及,你怕不怕?”


    還是這一副憊賴的語氣!


    莫寒月翻個白眼,淡淡道,“王爺身份尊貴,十一身份低微,王爺不怕,十一又怕什麽?”


    峻小王爺輕笑一聲,說道,“你不怕死嗎?”


    “死?”莫寒月淡笑。


    死過一回的人,還會怕死嗎?


    隻是……


    想到大仇未報,奇冤未申,心底終究是不甘,輕輕搖頭,說道,“王爺不怕死,可是就此死了,可會甘心?”


    是啊,就這麽死了,如何甘心?


    峻小王爺默然,狠狠咬牙,隻是低聲喝道,“駕!”疾催跨下馬,奮蹄疾馳。


    風,越來越大,幾乎席卷了天地,伏首望地,百草倒伏,仰首望天,濃雲滾滾,早已一片漆黑,一場暴雨,轉眼即至。


    莫寒月抿唇,低聲問道,“大雨下來,風會不會停?”


    “不會!”峻小王爺的神情,從來沒有過的嚴肅,輕聲道,“狂風夾著大雨而來,那雨滴就會變成無數從天而降的利器,任你天大的本事,都無處可逃!”


    無數從天而降的利器?


    莫寒月輕吸一口涼氣,默然一瞬,咬牙道,“王爺放下我,自個兒先走罷!”


    他這匹馬雖然神駿,可是,馬上騎著兩人,終究是影響了馬速。


    “你胡說什麽?”峻小王爺低吼,大睜的桃花眼中染上怒色,卻不向她望去一眼,越發催馬疾馳。


    莫寒月抿唇,輕聲道,“王爺羈留盛京,苦心經營,如今壯誌未酬,又何必為我一個小小女子冒險?”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宇文峻冷哼,說道,“十一小姐苦心孤詣,難不成甘心就此等死?”


    莫寒月搖頭,說道,“這狂風暴雨縱然凶險,也未必要得了我的性命!”是啊,皇宮中殘缺肢體,飽受折騰,她尚且還能借屍重生,如今不過是一場風雨,豈會輕易丟棄性命?


    “不許再說!”峻小王爺低吼。


    吼聲剛出,隻覺風勢突然更猛,緊接著,冰冷的雨水疾射而至,竟如無數的透骨暗器。


    就在這一瞬,峻小王爺一聲低喝,一把撕開自己外袍,使力疾揮,將疾射而到的雨珠盡數擋開,將一馬二人護在衣下。


    饒是如此,仍有不少水珠侵上二人的身體,周身的衣衫頓時全濕。


    雖說峻小王爺有言在先,可是這雨的聲勢,仍然令莫寒月暗暗心驚。


    上一世,她執戟沙場,不是沒有見過天地之威,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如此美麗的草原,竟然也會有如此的氣象。


    峻小王爺一手控韁,一手揮舞長衫,百忙中還不忘向懷中一望,見身前這小小女娃終於變了顏色,不由一聲輕笑,說道,“怎麽,十一小姐還敢誇口,這狂風暴雨要不了你的性命嗎?”


    莫寒月聽話語氣中渾然沒有一絲懼意,有的是平日從不曾見過的傲氣凜然,不禁微微一默,低聲歎道,“想不到天地之怒,一威至此!”


    宇文峻仰天而笑,大聲道,“天地之怒,能奈我何?”手臂疾振,手中衣衫揮舞更疾,就連那怒卷的狂風,也吹散不了分毫。


    莫寒月心中暗歎。


    分明是一個鐵骨男兒,可是隻為了朝堂的傾軋,江山的紛爭,生生將他逼成一個紈絝子弟,這究竟是她的錯,還是命運對他的捉弄?


    抬起頭,山丘已在近前,雖然在黑暗裏,卻仍能看到山上隱隱綽綽搖擺的樹木。


    莫寒月大喜,說道,“入了林子,就再不怕這暴雨!”


    有了樹木的遮擋,至少這大雨再沒有這麽大的聲勢。


    峻小王爺一聲低笑,說道,“傻丫頭,也不怕來一個雷劈到你!”跟著一聲低喝,說道,“小心!”手中馬韁疾提,已向山上疾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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