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奕微一遲疑,又轉頭向那邊望去一眼,耳聽著叫嚷聲越來越大,微微咬唇,才跟著莫寒月一同上船,仍然回原來的位置坐下。


    隔不多久,就見侍衛首領奔來,上禦船回報,緊接著,又有幾個小太監跟著奔出,仍向那邊林子而去。


    扶奕心中大不安穩,輕聲道,“怎麽這宮裏上回是刺客,這回又好端端的死了人?”


    莫寒月眼瞧著那些人奔去的方向,並不是衛敬言落水處,也不禁暗奇,隨口道,“這宮裏人多事雜,難免有什麽偏差!”


    扶奕輕輕點頭,又向禦船望去一眼,低聲道,“妹妹說的是!”


    既然是園子裏死了人,禦船上也歌舞頓歇。眾臣麵麵相覷,剛才還潮湧不斷的吉祥話就像被冰凍住一樣,再也說不出來。


    宇文青峰一臉陰沉,連聲命人去問。小太監應命奔去,隔不過片刻,帶著侍衛隊長一同回來。


    侍衛隊長上前跪倒,回道,“回皇上,是一位小公公,不知為何死在園子裏,微臣所率部下正在徹查!”


    “是個太監?”眾臣一陣紛議,各宮嬪妃麵麵相覷,臉色微變。


    皇帝的壽辰,一個太監卻死在禦花園裏,這不是觸皇帝的黴頭嗎?如果不是跟著主子的奴才也倒罷了,如果是哪一宮哪一殿嬪妃身邊兒的,恐怕連他的主子也跟著獲罪。


    這消息從禦船上傳出,很快遍及每一條船上。莫寒月聽說是個太監,微微揚眉,倒也不以為意。


    嫁入皇室五年,高居鳳位兩年,她心裏太過清楚,這宮裏有多少的陰謀算計,幾乎每一天都有人無聲無息的死去,一個太監的性命,實在微不足道!


    如果,今天不是萬聖節,如果,不是在為皇帝慶賀的時候發生,這件事,或者根本不會有太多的人知道。


    一個小太監罷了,死就死了,命人拖去亂葬崗丟掉就是,也不是什麽大事。


    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宇文青峰聽說是宮裏的人,臉色更陰沉了幾分,問道,“是死在什麽地方?身上可有傷口?”


    侍衛伏首,答道,“回稟皇上,是在迎風亭左側的假山下,身上旁處沒有傷口,隻有額頭上一個血窟窿,倒像是從假山上失足摔下而死。”


    自己摔死的啊?


    船上眾人一聽,大多輕輕鬆一口氣。


    雖然見血不祥,至少不是像上次一樣,宮裏進了刺客。


    宇文青峰卻輕哼一聲,說道,“迎風亭?可是離這裏不遠,那就是說,那奴才今夜是在這裏服侍的?”


    此刻已經夜深,除了當值的太監侍衛,別的奴才都已守在各自的宮裏。


    侍衛隊長微一遲疑,隻得道,“依理該是當值的公公,隻是微臣並不相識,不敢枉下斷語!”


    宇文青峰點頭,轉向身後立著的總管袁宏聖,說道,“你去,命人查問清楚,看是哪個宮裏的奴才?”


    “是,皇上!”袁宏聖連忙躬身應命,喚過幾個小太監,急匆匆上岸而去。


    宇文青峰目光向侍衛一掃,問道,“你說他是失足摔死,頭上還有一個血窟窿,那麽可曾尋到他撞到的山石?”


    如果是自己摔下,頭上撞出個血窟窿,就必有一塊尖起的山石染血。


    侍衛隊長臉色微變,低下頭不敢抬起,說道,“回皇上,還不曾找到,方才隻是微臣的推測。”


    是推測,還是想大事化小?


    宇文青峰冷哼,搖頭道,“今日宮裏人雜,你喚人先守住岸上各處路口,湖上的人,先不要上岸,岸上的,也先在上邊呆著!”


    這是一定要查個清楚了!


    侍衛隊長不敢多問,忙磕頭領命,起身匆匆退去,禦船上,一時間又再歸於寂靜。


    衛東亭見宇文青峰不語,幹咳一聲,欠身道,“皇上,或許不過是意外……”


    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宇文青峰突然抬頭,向刑部尚書左中行一望,說道,“左大人,依你之見,那奴才是怎麽死的?”


    衛東亭一句話沒有說出,頓時噎住,訕訕的又坐回去。


    左中行起身,躬身回道,“回皇上,老臣沒有親見,不敢妄斷。隻是既然山石上沒有尋到血跡,這案子就有蹊蹺,凡是上岸人等,皆有嫌疑!該當帶回刑部,審個清楚。”


    一句話,禦船上頓時一片大嘩。


    先不說今日進宮的眾臣、誥命都有極高的身份,受不了那樣的苦。更何況,跟著他回刑部審問,一些與他素日不和的大臣,很難不被他暗下重手,趁機排除異已。


    從宇文青峰傳令可以下船遊玩開始,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時辰,除了幾位親王和一幹老臣自恃身份沒有下船之外,旁人多多少少也曾下船散散,被他一說,還都成了殺那小太監的凶手?


    小靜安王謝霖首先起身,向上行禮,說道,“皇上,今日奉旨進宮的眾臣家眷,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一個時辰之內,又能有幾人沒有下船?若說皆有嫌疑,難不成全部跟著左大人去刑部,審個清楚?”


    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可全在這裏,都跟著去刑部,明天上朝,那大殿上還能有幾個人?


    皇帝聽他說的有理,輕輕點頭,說道,“那依小靜安王之意,此事如何處置?”


    謝霖道,“皇上,那小公公幾時身亡,此時無法確定,將岸上湖上的人眾隔開,也不是法子,倒不如全部召回船上,一一細問,這一個時辰之內可曾下船,到過哪裏,可有人證?”


    還不等皇帝說話,左中行已一聲冷笑,說道,“小靜安王終究是年輕,將此事瞧的倒輕巧!”


    謝霖微微挑眉,問道,“那依左大人呢?”


    左中行道,“互為人證,若是二人同謀,又該如何?”


    謝霖點頭,說道,“二人合謀容易,可是迎風亭距岸邊不過數十丈的距離,岸上遊賞的人多,豈會不被旁人瞧見?”


    兩個人共謀容易,人多串謀就容易出漏洞。隻要凶手就在其中,將言語有漏洞的帶回去細審,自然能查出真相!


    宇文青峰點頭,說道,“二人互為人證的固然不行,倒也不防一問,或者能問出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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