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品階的官員,官府都會提供住宿。


    陌毅沒有住在總兵府,而是在總兵府後街的一個小巷典了間小小的宅院,安置妾室魯氏。他回請趙淩的時候,就是在那裏。趙淩看著那裏鬧中取靜,又多是總兵府衙胥的一些家眷,閑雜人員不敢在附近逗留,就起了心。陌毅知道了,自然樂見其成,很熱心地幫著趙淩典了隔壁的四合院:「住的近些,有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總兵府我也會幫著打聲招呼,你就放心去莊浪衛好了。」


    趙淩笑著向陌毅道謝,叫上陶牧、林遲,一起在沁言樓喝了頓算是答謝,下午,帶了傅庭筠來看房子。


    宅子不大,石頭砌成的牆院高大結實,三間正房,左右兩間廂房,倒座是馬房,房裏家具桌椅都是現成的,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傅庭筠很滿意。


    「這裏是原總兵府經歷的宅子」趙淩陪著她一邊朝外走,一邊笑道」「後來調到西寧衛做了僉事,這裏就空下來了。陌毅知道我想在這邊買個宅子,特意讓人跑了趟西寧衛。」「讓陌將軍費心了。」傅庭筠笑道「九爺要好好謝謝陌將軍才是。」


    「這是自然。」趙淩笑道「你看著哪裏不滿意要修理的,或是屋裏要添些什麽的,就跟鄭三說,讓他去找陌毅……」


    兩人說著,出了宅子門,鄭三娘上前扶傅庭筠上了馬車,眼角瞥見隔壁有人躲在門後朝這邊窺視,暗暗留心,回去告訴了傅庭筠。


    「是左邊的宅子還是右邊的宅子?」傅庭筠道。


    左邊的宅子住的是陌毅,右邊一戶人家姓戚的,丈夫在總兵府做倉大使。


    鄭三娘回憶道:「是左邊的宅子。」


    也就是說,是陌毅屋裏的人在偷窺他們了!


    傅庭筠暗暗奇怪隻是從未曾謀麵,不知對方的意圖,隻能放在心上。又怕鄭三娘多心,想著以後大家都是鄰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笑道:「或者是見我們搬過去了好奇。」


    但這樣偷窺,實在是有些不妥當。


    鄭三娘不禁嘀咕道:「不是說陌將軍出身名門嗎?這位姨太太也太小家子氣了!哪裏有豪門大戶的氣派,倒像我們村裏的那些喜歡搬弄口舌的………」


    「好了」傅庭筠笑著打斷了鄭三娘的抱怨「快收拾東西,九爺說明天一早我們就搬過去。」又道「九爺把我們安頓好了,也好啟程去莊浪衛。」


    鄭三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麵幫著把傅庭筠的一些裝進箱籠裏,一麵道:「阿森是跟著我們在張掖還是跟著九爺去莊浪衛?」


    阿森父母早亡讓初為人母的初三娘非常的同情,待他猶如子侄般的愛護。


    「跟著我們留在張掖。」傅庭筠笑著把《千家詩》放進箱籠裏「九爺是去當差,總不能帶著個小廝嗎?再說了,阿森跟著我們,正好可以識幾個字。說不定還以去私塾。」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鄭三娘聽了不住地點頭。


    一來傅庭筠的東西不多二來他們還要趕往莊浪衛,隻拿了些換洗的衣裳出來,籠箱很快就收拾好了。


    趙淩拿著個紅漆描金的匣子走了進來。


    「我和傅姑娘有話要說」他打發鄭三娘「你先下去吧!」


    鄭三娘忙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傅庭筠請趙淩在炕上坐下,沏了茶奉上朗聲道:「九爺找我有什麽事?」


    趙淩打開匣子,裏麵是個雕紅漆的匣子。


    紅彤彤的匣子上雕著的牧童吹笛,做工精緻,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趙淩將雕紅漆的匣子遞給傅庭筠:「寶慶街三間鋪子、長安縣一千七百多畝地的地契還有寶慶樓五千兩銀票,都在這裏了。你仔細收了……………」


    傅庭筠愕然。


    這可是趙淩全部的家當!


    她收著,這算是怎麽一回事啊!


    「不不,不我不能收。」她連聲推辭,神色有些慌亂「這可是你辛辛苦苦賺的肌


    「我到了莊浪衛,要住在衛所」趙淩不容置疑地打斷了她的話「我哪有地方放這些東西?你幫我收著,我要用的時候,再找你拿好了。」


    說的有道理。


    隻是,怎麽心裏覺得怪怪的。


    傅庭筠心底還有一絲猶豫,但看見趙淩那表情肅然的麵孔,清亮的眼神,她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好吧!」她咬了咬牙「我就暫時先幫九爺收著吧!」


    趙淩聞言表情微微有些忪,又交待了些瑣事,微笑著起身告辭。


    傅庭筠在屋裏清點金銀細軟,算著他們在張掖每月嚼用的費用,


    到了亥時才歇下。


    翌日天剛剛發白,他們坐著馬車去了後街的宅子。


    正屋東屋倚庭筠住了,西廳放著趙淩的一些東西,東廂房做了客房,一間給阿森住,一間放著楊玉成、金元寶等人的東西,西廂房一間做了廚房,一間給鄭三夫妻,馬車和裝貨的大車放在了倒座,趙淩還給他們留了一匹馬。


    阿森〖興〗奮的在炕上打滾:「這是我的屋了,這是我的屋了!」把正和鄭三陳設廳堂的傅庭筠逗得直笑,問他:「你就不怕嗎?」


    「不怕!」阿森高興的滿臉通紅「我想睡炕頭就睡炕頭,想睡炕尾就睡炕尾!」讓趙淩都忍俊不禁,在他腦袋上輕輕地拍了一下」「以前難你睡在地上!」


    阿森嘿嘿笑。


    楊玉成則過去朝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就不是一個人睡了!」


    把這人當成了自己的家。


    傅庭筠聽著覺得心裏暖洋洋。


    阿森一溜煙地跑進了廳堂,躲到了傅庭筠的身後,伸出小腦袋和楊玉成叫板:「反正,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我一個人睡。」大夥兒哄然大笑,興高采烈地收拾著房間,午膳在街上買了幾個胡餅來草草打發了事,下午安了神位,進了神,傅庭筠親自下廚,蒸煮盹炒,做了四個冷盤、四個熱盤、八個熱菜,一個羊肉鍋子,又讓鄭三去街頭雜貨鋪沽了幾斤高粱酒,大家圍著桌子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直到亥初才散。


    鄭三夫妻和阿森收拾殘局,傅庭筠用香胰子淨了手,坐在鏡台前抹香膏,心裏盤算著得讓鄭三上趟街才好,廳堂裏沒有中堂,長案光禿禿的,或是買對梅瓶回來或是買對huā觚來裝飾一下才好有人「篤篤篤」地叩著她內室的門框。


    她抬頭,看見趙淩靠在門框上。


    或許是喝了酒的原故,他麵色微紅,明亮的眼睛隱隱含著笑意,好似三月溫暖的江水,親切而隨和,讓空氣中都流淌著股濃濃的春意。


    「都收拾完了。」他笑著慢慢朝她走過去,聲音有些嘶啞,目光溫暖親切「我明天卯時就啟程。」說著,他語氣一頓,望著她的眼神漸漸變得深邃,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不知道為什麽,在他的注視下,傅庭筠沒有離別的悲傷,隻有他靠近帶來的緊張。


    「是,是嗎?」她的聲音有些不穩「那,那你一路保重!」趙淩停住腳步,一言不發,站在那裏靜靜地凝望著她。


    好像有千子盞燈籠照在她的頭頂,傅庭筠有種無所逍形的羞澀和不安。


    她剛從廚房回來,還沒來得及沐浴,身上一股油煙味,他應該也聞得見吧!還有她的頭髮,剛才用帕子包著,回到屋裏隨手就將帕子扯下來丟在了鏡台上,此時頭髮淩亂得不成樣子…早知道這樣,就應該回屋就洗漱一番的。


    傅庭筠後悔不迭,臉上漸漸浮起朵紅雲來。


    他們沉默相對,屋子裏靜悄悄的,遠處隱約傳來阿森的嬉笑聲。


    趙淩低聲道:「我一有空,就回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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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庭筠懸腕提筆,娟秀的簪huā小楷就一人個落在了微黃的宣紙上:「……………,醋兩壇,二百八十紋:醬油兩壇,三百一十紋:胡椒十斤,一千兩百紋。共計……」


    她放下筆,慢慢地打著算盤。


    轉眼已是臘月二十二,她和鄭三夫妻一直忙著置辦年貨。


    還好她在家裏的時候曾協理大伯母主持中饋,現在家裏也不過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倒也井井有條沒出什麽差錯。


    明天就要祭灶神了,也不知道他們在莊浪衛過得好不好?今年會不會回來過年?有沒有什麽東西要捎帶過去的?


    這麽一想,拔著算珠的手就停在了那裏。


    「我一有空,就回來看你」他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她不由咬住了紅唇。


    騙人!


    說好一有空就回來看她的,可自從月頭的時候讓人捎了封平安信回來,就再也沒有了音訊,寫信也不回,讓她日夜擔心,就沒有睡個好覺。


    想到這裏,她有些心浮氣躁起來,手狠狠地拔了拔算盤珠子。


    劈裏啪啦的木珠撞擊聲響起,讓傅庭筠心頭一驚,緩過神來。


    完了,帳目又要重新算,偏偏她的算盤打得又不熟練。


    傅庭筠輕輕地嘆了口氣,把帳冊翻到第一頁。


    這個傢夥,就算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穎川侯等人的年節禮怎麽辦,也得拿個章程才是。


    要不是等他那邊的消息,她何至於前兩天才急匆匆地派了鄭三去送年節禮。


    好在鄭三是個會辦事的,在給幾家的管事悄悄塞了些銀子之後,幾家的管事答應在各位大人麵前幫著說說好話,要不然,她可真是要急得跳腳了。


    想到這些,傅庭筠又有些走神。


    鄭三娘走了進來:「姑娘,戚太太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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