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進了門,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傅庭筠。


    他看著她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憂愁:一會兒眉頭緊鎖,一會兒展顏歡笑…七情六慾都在臉上,有種孩童般至誠的純真,讓他看著心裏就歡快起來,想護著她的就心就盛了。


    「到是什麽事?」他的聲音越發的柔和了幾分「不管是什麽事,兩人商量著辦,總比一個人憋在心裏好。你說是不是?」


    是!


    隻是這話她怎麽說得出口。


    難道讓她去問他,他是不是真心的待她?


    他會不會向她父母去提親?


    要是父親給他臉色看,他能不能為了她多多包涵?


    如果有一天她的身份被揭穿,他會不會寧願不要前程仕途也要護著她的周全?


    她不敢想,更不敢問。


    眼眶突然濕潤起來。


    她不能在他麵前掉眼淚。


    他要他的真心維護,不要他的同情憐憫。


    傅庭筠使勁地眨了眨眼睛,把那些水氣湮沒在了身體裏。


    「今天從窗戶裏看見街上有對夫妻模樣的人在吵架」她徐徐地道「我想到從前的事,有些傷心而已。」是嗎?


    趙淩有些懷疑。可看見傅庭筠神色中帶著幾分淒婉,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但他心胸寬廣,想著自己既然已經決定一心一意待她好,她此時縱然不願意說,他隻要留心,未必不會發現。也不去追究這些細枝末節,笑著和她說起今天去見陌毅的事,希望她能高興點:「那個林遲,我懷疑他就是那天晚上襲擊我的人。有時候酒桌上也可以看出人品,我瞧著他倒是個豪爽的性子,隻是不知道他在神驁營裏任什麽職務?」傅庭筠也強忍著收起傷心,慢慢平息心情,和他說著閑話:「既然陌毅能叫了他來,想必和他私交不錯,你又看著他是個豪爽的性子1


    不如裝做不知道好了。」


    「那是自然。」趙淩笑著點頭「別說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蚱蜢,就算是那不相幹的,他那天吃了大虧都不曾來惹我,我就更不會去惹他了。」又道「看樣子陌毅和穎11侯的私交很好,聽說我想讓他幫著請穎11侯出來吃頓飯,想也沒想就替穎11侯答應了,那陶牧和林遲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事,我們以後隻怕要求陌毅的地方還多著。」傅庭筠想到在城徨廟裏第一次見到陌毅時的情景,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當時隻想著這是哪裏來的惡漢,誰曾想他卻是個遊擊將軍,可見人不可以貌取之。」兩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卻有種難得的溫馨寧靜。雖然一個覺得天色已晚,應該回去了,一個覺得天氣有些冷,上床去才好,但都不願意提及道別的事。


    外傳來四更的鼓聲。


    馬上就要天亮了。


    趙淩一驚,忙站了起來:「那我先回房了。」心裏暗暗後悔,天氣這樣冷,自己怎麽突然那麽多的話「你快上床偎著吧!」又怕她著了涼「等會讓鄭三娘幫你熬碗薑湯喝。」明天,不是,今天他還要去見穎11侯,說不定中午還要大喝一場,這樣熬了夜又去應酬,最傷身體,都怪自己,聽起這些外麵的事來就沒完了,也不看看時辰。聲音裏就透著幾分急切:「你也快去眯一會吧!」知道這頓酒別想著偷巧,索性道「記得等會喝酒的時候先吃兩口菜掂掂底。」趙淩見她眼角眉梢都是關心,叨叨嘮嘮的像個送丈夫遠行的妻子,心裏不知道有多歡喜「嗯」了一聲,眼底含笑地望了她片刻,才轉身離去。


    傅庭筠靜默地站門口,看見他走到了房門口,看見他回頭朝自己揮手示意她快點進屋去,看見他因為她沒有聽他的話行事還站在門口而不悅地皺著眉頭,看見他無奈地微笑搖頭嘆氣,推門進了客房,看見他不放心地出來查看,見她還沒有回屋,冷著臉,氣勢洶洶地朝她走過蕁…,


    她微微地笑,猛地轉身「啪」地將他關在了門外,靠著房門捂了嘴笑,臉上卻濕漉漉冰涼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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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淩的事進行的很順利,他每天早出晚歸,應酬不斷,阿森年紀小,加上楊玉成、金元寶他們是要跟著他去莊浪衛的,有些人也要認識識識,身邊隻帶著他們,阿森每天晚上聽了牆跟就跑來給傅庭筠報信。


    「…穎11侯雖然沒有和爺一起出去吃飯,但爺去總兵府的時候,侯爺的貼身侍衛親自在門口等著,把爺一路領到了侯爺的司房,侯爺讓人叫了總兵府的知事去見他,親自吩咐知事帶侯爺去文書那裏備報。


    出來的時候遇到副總兵劉大人,劉大人還留下腳步問爺是誰?還稱讚爺少年英雄,讓爺以後好好為朝廷效力。,…


    「……………,爺今天在喜訊樓宴請劉副總兵,分守肅州的彭大人和分守西寧的胡大人也都來了,他們輪灌爺的酒,爺隻喝了四、五杯,就裝著不勝酒力的樣子讓我們給扶回來了。」


    「…陌將軍的朋友林大人在喜沁樓給爺接風,還帶了七、八個同僚來,爺把他們都給喝趴下了。」


    聽得多了,傅庭筠不禁擔心起來。問阿森:「爺什麽時候去莊浪衛?」也可少些酒宴。


    「不知道!」阿森搖著頭,烏黑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要不,我去幫姑娘問問吧?」


    正說著,趙淩來了。


    「爺今天怎麽沒有應酬?」阿森立刻殷勤地跑了過去。


    趙淩摸了摸他的頭:「總不能天天酒林肉池的吧?」眼睛卻看著傅庭筠,好像是說給她聽的。


    有莫名的情緒就像那泉眼下的泉水,咕嚕嚕地冒了出來,可她已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強壓著心底異樣的情緒,笑著去給趙淩沏了茶。


    趙淩喝著茶,神色間露出幾分猶豫來。


    他殺伐決斷,不知道遇到了什麽難事?


    這麽一想,傅庭筠心裏軟下來,主動道:「九爺有什麽事?直管說來就是。」


    趙淩聞言想了想,道:「我這幾天就啟程去莊浪衛,我想,你不如留在張


    ……」


    傅庭筠愕然。


    趙淩忙道:「這邊熱鬧繁華些,又有陌毅幫著照應」


    傅庭筠聽著就誤會了。


    當初她之所以跟著來張掖,就是為了做「人質」如今到了張掖,自然應該住在陌毅隨時可以看見的地方。


    「九爺放心。」她柔聲道「我會好好待的張掖,門戶緊閉,讓那陌毅找不到半點差錯的。」怎麽答非所問啊!


    趙淩片刻的茫然之後才醒悟過來。


    他不由汗顏。


    可見這謊話說不得。


    如今如何收場好?


    要是讓她誤會自己是個賣妻求榮之人他想想都覺得背脊發涼。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急急地道「我和陌毅現在的關係不錯,何況我已經到了莊浪衛,他沒有什麽惡意…」話未說完,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沒有惡意」豈不是說,從前是「有惡意」的,為了他的前程,所以他才讓她跟著來這裏的?「是我的意思」他焦急地解釋道「你這大半年都跟著我四處奔波,得將養些日子才行。張掖是西北要塞,想吃什麽,穿什麽,這裏都買得著…」


    誰也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不堪的一麵。


    對於趙淩來說,她跟著來了莊浪衛,算得上對十六爺、陌毅等人的一種臣服吧!


    「我也是這麽想的。」傅庭筠笑道「九爺不用擔心我,安安心心的去莊浪衛就是了。我身邊有鄭三倆口子照應,不會有什麽事的。


    就是有什麽事,莊浪衛離這也不遠,我讓人帶個信,你快馬加鞭,七、八天的工夫也就到了。」女人就是這麽口是心非。


    明明心裏介意的不得了,偏偏要做出一副寬宏大度的樣子出來。


    傅庭筠那端莊中帶著幾分疏離的笑容,體貼中帶著幾分客氣的話語,讓趙淩急得想吐血。把他心底的話都給逼了出來:「我在莊浪衛不過是個小小的總旗,你跟了我去,上有千戶的妻妾,下有同僚的家眷,你到時候陪了這個的笑臉還要陪那個的笑臉不如和陌毅比鄰而居,陌毅雖比我官職高,他屋裏的那個卻是妾室,她說話好聽,你就和她多說兩句,她要是說話不好聽,你隻管關了門做你喜歡的事」是怕她受委屈嗎?


    傅庭筠明明已經決定要心如死水,可柔情卻不受控製地如春水般漫延開來,讓她無法呼吸,讓她無法說話。


    她想起那個那綠衣百戶。


    趙淩最終也不過是請陌毅派了貼身的侍衛將那人送了回奔還有分守莊浪衛的參將王義,一直都沒有出來在他宴請的名單中,可見事情並不如阿森想的那樣順利。


    她不能幫他什麽,至少,她可以做到不給他添亂,安安靜靜地待在那裏,讓他能安心地去和外麵的那些人周旋。


    「好!」她溫順地道「我聽九爺的,留在張掖。」


    話突然被傅庭筠打斷,他不禁朝她望去。


    四目相對,傅庭筠目光柔和的像那皎潔的月光,讓趙淩語塞,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都說了些什麽胡七八糟的。


    可看傅庭筠的樣子,好像很喜歡聽似的麵且一下子就改變了態度和立場。


    趙淩隱隱覺得自己好像窺見了什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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