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禦史晚上就歇在小妾房中,羅姨娘看自家老爺睡著了,睜著眼,困意全無,果不其然,老爺對這孩子是看重的,一想來日方長,等自個月份大了,多去這新夫人跟前晃兩圈,填填堵,她一賭氣,婚事告吹了,也說不定,這樣想,就先把老爺哄住,在做打算。


    夏府


    夏夫人自羅姨娘走了,煩惱異常,夏大人下朝回來,看夫人枯坐,也不言語,看他回來,身子未搖,知道夫人心不順,遂走去對麵坐著,小心賠笑道:“誰又惹夫人不開心了”。


    夫人本是為那羅姨娘滿腹怨氣,聽夏老爺一問,抱怨道:“都是你,說那洪禦史人好,把女兒許嫁他”。


    夏老爺聽沒頭沒腦被夫人埋怨,有點莫名其妙,道:“夫人不也看好他,才同意婚事的,怎麽現在又埋怨起我來,真真女人心難測”。


    夫人一聽,火攻上來,氣道:“好,誰見未娶妻,妾就先懷了孕”


    夏老爺聞聽,吃驚不少,忙問:“誰的小妾有了身孕,夫人也不說明白”。


    夏夫人更加火大,怒道:“還能是誰,是那公正廉潔的洪禦史、洪大人,你那愛婿”。


    夏老爺懵了,良久,垂頭,咳聲道:“怎麽會有這事?”


    夏夫人想起前事,氣恨地白了他一眼,恨恨道:“都是你,筠兒要嫁金人,你橫加阻攔,弄得如今婚事不上不下的,我女兒的終生就毀在你手裏,你這哪是當爹的,你是黎民百姓的爹,不是我筠兒的爹,你隻知宋金兩國交兵,苦了百姓,恨金入骨,不知我筠兒的苦”。


    越說越傷心,夏夫人竟嚶嚀哭起來,慌得夏老爺手足無措,一眼瞧見黃姨娘在旁,忙遞了個眼色,自己灰溜溜躲去書房。


    這裏黃姨娘自然明白老爺意思,忙賠笑好言相勸道:“夫人,如今姑娘的婚事已定,埋怨老爺也沒用了,這頭婚事也不像想得那麽差,洪禦史不管怎麽說,人品不差”。


    看夫人未駁,瞧著不反感,又接著說:“位列高官,那個不三妻四妾的,依卑妾看他很樂意結這門親,是看重姑娘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黃姨娘一番苦勸,夏夫人才略好轉。


    正這時,小丫鬟來報:“莫公子回來了”。


    夫人一聽,忙抹幹淚,換上慈祥笑容,隻有點牽強。


    莫秋生風塵仆仆上廳,拜見夏夫人。


    夏夫人忙命免禮,坐下。


    莫秋生才落座,夏夫人便急問道:“你夫人呢?怎麽沒一塊帶來?”


    莫秋生神色暗淡,道:“聽說金人破城時,死了,侄兒去了嶽家,家人不說,隻道死了”。


    聽了莫秋生的話,夏夫人立時覺得天旋地轉,頭腦一片茫然,莫秋生覺察出有異,忙問:“伯母身子不爽”。


    黃姨娘在旁替答道:“夫人早起不舒服,這不正要回房歇著”。


    莫秋生忙告退道:“侄兒不打擾伯母,改日在敘”。


    夏夫人混亂中有點清醒,道;“秋生你還住在府上,你那屋子我天天讓人打掃”。


    莫秋生答應是,就下去了。


    夏夫人擺擺手,無力地說了句:“看樣這婚事訂得急了點,造化弄人啊!”


    黃姨娘知道洪禦史小妾來鬧的事,打小看著筠娘長大,像自己親生般的疼,雖奉老爺命勸夫人,然心也不平,正當滿府愁雲慘淡,眼巴前卻出現道光亮,這絕好的機會,在沒這麽合適的人。


    於是忙獻計道:“不若夫人同老爺商量把婚事退了,如今莫公子單身一人,與姑娘正好成雙配對”。


    夏夫人正有此意,當聽到莫秋生說她夫人死了,夏夫人震動不少,一點點恢複神智,這個念頭就滋生出來,悔不當初……隻是這事情太大了,裏麵關隘不少,還得慢慢籌謀


    夏夫人任由黃姨娘攙著回房。


    晚膳,夏老爺不在家吃,秋筠怕母親一個人吃飯孤單,就來陪母親。


    夏夫人整頓飯吃得心不在焉,秋筠看母親隻吃碗裏的幹飯,就夾了塊頭子菜放在母親碗裏。


    夏夫人看看她,停住筷子,試探著問:“見到你莫大哥了?”


    秋筠點點頭道:“見到了,同走前一樣”。


    夏夫人有意道:“不一樣了,你莫大嫂死了,他孤身一人,這如何是好?”


    秋筠聽出母親話中有話,沒搭腔,夏夫人試探著道:“筠娘,娘想把洪禦史的婚退了如何?”


    夏母就見女兒眼中閃過一抹亮光,知道有門,又進一步道:“嫁你莫大哥如何?”


    秋筠眼中那一抹光亮泯滅,正色道;“兒婚事父母做主,母親隻與父親商量便可,不用問女兒”。


    夏母讚許道:“還是我兒明理,這才是大家子出身”。


    秋筠回到閨房,愁攢上眉間,莫秋生對她的情意,她焉能不知,說不知也是裝糊塗,然在自己心裏他始終是哥哥身份,自小便是,真嫁了他,自己又無法愛他,豈不是更害了他。


    因此,她寧願選擇洪禦史,那姓洪的,她也看得明白,也不是戀著她,大半是為自個出身,為人行事,而他洪家正缺個這樣的當家主母,縱使自己心裏裝著別人,也不算對不起他。


    如果現在讓她選,她還是嫁那姓洪的好了,反正今生都這樣了,不指望什麽了,但願那人不像自己一樣苦,他十幾年心夠苦的了。


    秋筠心痛無法排解,就不覺走出房門,青語在後麵喊了聲:“姑娘去那裏?”


    她頭也不回,道:“竹林”。


    青語在身後搖搖頭,姑娘每次心情不好,就去那裏,那裏清靜無人擾。


    秋筠出門不久,莫秋生就來了她房門前,正碰上青語出院子裏晾曬衣裳,走了個碰頭,青語順口叫了聲:“莫公子”。


    莫秋生道:“筠妹在屋嗎?”


    青語道:“去竹林了”。


    莫秋生二話沒說,轉身走了。


    青語呆呆立在當地,直替姑娘惋惜。


    莫秋生心情有點迫切,忙忙趕奔竹林,至竹林邊,絲絲縷縷的清音,自竹葉縫隙飄出,纏綿悱惻,漸至悠遠。


    莫秋生駐足,聽著聽著,心緒飛到了那浩瀚的大漠,那孤煙,那落日。


    一曲終了,莫秋生才舉步沿著竹林小徑,至草堂,隻見秋筠背朝他這廂,靜靜矗立,莫秋生怕驚到她,輕輕喚了聲:“筠娘”。


    秋筠轉回身,瞬間,那憂傷的眼神令人心碎。


    莫秋生見了秋筠,步履沉重回自己小院,早先侍候的那兩個丫鬟早知公子回來,打莫秋生進門就高興地遞茶遞水,這莫公子為人和善,倆人都樂意侍候他。


    莫秋生進房四下裏看看,沒變,和走時一樣,倒是比走時布置得更加溫馨。


    紗窗換了淺淡的煙綠,丫鬟小紅道:“窗紗顏色是姑娘選的,說是趁外間的綠意”。


    莫秋生笑笑,連連點頭說;“好、好”。


    家具也換上,滿堂都是簇新的,丫鬟四兒道:“夫人說了,公子回去接夫人過來,全換了新的看著喜興”。


    莫秋生感到很溫暖,秋筠和夏老爺夫人對他真是沒得挑。


    進去臥房,看床上並排擺著一對被褥,心說:夏伯母想得真周到,這份慈愛與母親無異。


    小紅高興地道:“姑娘做嫁妝,請了不少外間針線好的繡娘,夫人命為公子也做上幾床,留待夫人過來用”。


    莫秋生納悶,問:“姑娘嫁妝”。


    四兒在旁忙道:“公子才回來,還不知道,姑娘與洪禦史已訂婚,上秋天涼,就辦喜事”。


    莫秋生一路期盼,那分喜悅瞬間既被這消息擊碎,眼前景物轟然倒塌。


    與夏夫人一樣,驚得目瞪口呆。


    他隻想這次回去與尹素馨做個了斷,在回來求娶秋筠,他知道秋筠心裏的傷,他要精心嗬護,讓她傷口慢慢愈合,他能等,即便秋筠一輩子心裏都有那人,住不進自己,他也願意守候著她,不讓她在受傷害,誰料,天意啊!


    夏夫人這一整日怎麽想都是中意莫秋生,莫家現已無人,招贅入夏府,那莫秋生想來也能肯的,這一想,越發覺得這想法可行。


    晚間歇下時,夏夫人同夏老爺道:“秋生回來了”。


    夏老爺聞言,高興道:“總算回來了,這兩日我也正惦記著,不知她媳婦找到沒有,兩人一塊回來的?”


    夏夫人臉子卻不似方才難看,回複平常柔和,似還帶著一絲欣喜,暗昧地道:“他夫人死了”。


    夏老爺愣怔下,歎道:“這孩子總有磨難,母親沒了,媳婦又死了,這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可怎麽好,還是要在說房媳婦,才像個家,有個人照應”。


    這話說到夏夫人心裏,夏夫人接茬道:“我也正尋思這事,正好他孤身一人,筠娘未嫁,兩下子正好湊成一對”。


    夏老爺聞言,臉一沉,道:“哎?筠娘已定了婚事,難不成悔婚”。


    夫人聽說,麵露喜色,溫柔聲道:“老爺,為妻正要說這事,筠娘把洪禦史的婚事退了,豈不就兩廂裏無事,等過段日子在提她和秋生的事,秋生那據我看,一百個願意,筠娘那我兩老拿主意,自古兒女婚事,由父母做主,這道理筠娘懂的,即便是她有幾分不願,就像洪禦史這婚事,我看出她也是滿心不願的,不也照我二老的意思辦了嗎?筠娘是孝順孩子,不忍忤逆父母,會聽的”。


    夏老爺越聽眉頭皺得越深,耐著性子,等夫人說完,方道:“悔婚等於出妻,筠娘若兩次被出,即便莫秋生願娶,她還有和麵目示人,在人前一輩子抬不起頭了,三嫁婦人聲名敗壞,你讓我們做父母的都沒臉做人,在說秋生在朝為官,不是庶民,官聲要緊,你這是要毀了他仕途前程,隻顧自家女兒幸福,卻不顧念他人,豈不自私,怎對得住秋生死去的父母雙親”。


    夏老爺一長段話,夏夫人頭腦一熱,倒沒想到這層,歡歡喜喜徒然被冷水澆頭,呆若木雞。


    秋筠本來板上釘釘的婚事,由於夏夫人心思活動,就變得枝節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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