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看梅珊麵色粉白,氣色不錯,放下心,道:“妹妹可好?“


    梅珊道:“好”。


    看秋筠比在傅家時人又鮮亮了,道:“看三嫂子好,我就放心了,隻是三表哥他……”,笑容淡下去。


    秋筠不願提傅容錦,岔開話道:“梅妹妹還住在傅府嗎?”


    梅珊眼睛複又亮起來,臉上閃過一絲嬌羞,點點頭,‘嗯’了聲。


    秋筠不禁想到傅四爺,搖搖頭,暗想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又看梅珊手擺弄櫃上布角,像是心猿意馬,越發確定猜得不錯,看來梅珊的夫婿沒的是時候,又覺得自己這樣想是否有欠厚道。


    喜鵲在旁卻忍不住道;“梅姑娘,大爺可好?”


    這一問,問得突兀,二人均一愣,詫異地看著喜鵲,喜鵲此刻方覺得唐突,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秋筠豁然明白,這丫頭敢是人大了,這個想頭可不該有,梅珊是個機靈鬼,也心明鏡似的,笑著道:“好,才得了個閨女”。


    秋筠道:“丁姨娘生了”。


    “才生了沒兩天,好些日子沒見大哥這麽高興了”。


    秋筠心思卻突然轉到吳表姑娘身上,梅珊猜透她心思,道:“吳表姐聽說夜裏總睡不著,找大夫瞧了,藥也吃了不少,就不見起色”。


    秋筠唯有歎口氣,二人都沒在說。


    梅珊幫著秋筠選定了布料,告訴店夥計,記好地址,回頭送去,貨到付錢。


    秋筠與梅珊在盛氏門前分了手。


    商業街才逛了一半,日頭就偏西了。


    隻好往回趕,一路小轎就到了夏府門前。


    不期一人卻等候多時,看見她下轎,迎了過來。


    秋筠才下轎,有個聲音喚:“夏姑娘”。


    秋筠一看,甭提多別扭,又是那王佟學,心想這人怎麽陰魂不散,走那跟那。


    王佟學顯然已等候多時,上前來,抱拳道;“夏姑娘,恕小生冒昧,才在酒樓人多,有些話不方便說,特來此等姑娘”。


    說著,看看青語和喜鵲,又道:“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秋筠無奈,心想有些話說清楚也好,省得他整日纏著自己。


    秋筠就朝東側圍牆示意,率先過去,拐過灰青磚牆站定,王佟學也跟過來,青語和喜鵲不放心姑娘,遠遠看著。


    秋筠先開口,語氣不很客氣,道:“說吧,有什麽事?“


    王佟學熱切地眼神看著她,道;“夏姑娘,不妨直說,我仰慕姑娘多時,願與姑娘一結秦晉之好,如姑娘願意,我可以發下毒誓,今生不負姑娘”。


    王佟學態度真誠篤定,眼中似要流出火來,秋筠避過他熱熱的眼神,平淡而直接地道:“秋筠不想再嫁,王公子還是好好做傅府女婿,不枉傅姑娘一片深情”。


    王佟學以為她是因傅家三姑娘的事不高興,誤會他,忙拋白道:“我今個索性實話說了吧,我當日答應傅三姑娘全是為了夏姑娘,為能有機會見到夏姑娘,小生不惜與傅三姑娘虛與委蛇”。


    秋筠本以為他是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不想他有這番想法,今日若心軟,來日定然是個麻煩,想到這,就說:“秋筠蒙公子抬愛,不勝惶恐,我不管公子與傅姑娘是何關係,今生斷不會與公子同行,公子好自為之,秋筠言盡於此”。


    不等王佟學在說,轉身離開。


    盛夏,酷暑難捱,房中一絲風風都沒有,夏夫人告訴廚房每日煮一大鍋綠豆湯,冰塊鎮上,解暑。


    秋筠想到城外的大宅子綠樹濃鬱,定比這城裏風涼,就著方媽先去安排了。


    晚間吃飯時,提起隻說帶父母去個地方,沒說去那裏。


    夏老爺和夫人對望望,點頭答應。


    二日,秋筠奉著父母和黃姨娘及闔府大半的家人包括廚下一幹人等,隻留少數人看屋子,大有此一去常住之勢。


    夏府車子坐不下,另雇了兩輛大車,夏夫人不解,想女兒一番心意也沒多做過問。


    道不近,直走了兩三個時辰,期間路不平,馬車甚是顛簸,青語奉姑娘命,從打頭車子上探出頭來,招呼後麵車夫馬車慢點趕。


    過了一小段坑窪處,道漸趨平坦,又走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下。


    夏老爺夫婦就聽女兒在車下清亮亮的聲兒道:“請爹娘下車”。


    夏老爺夫婦下得車來,一下子酷暑全消,隻見青山綠水環繞中白牆灰瓦一大片宅子,靜如畫中。


    夏老爺夫婦納悶,夏夫人道:“兒呀!這是誰家宅子?”


    秋筠歡快聲道:“咱家的”。


    夏老爺夫婦均一愣,夏老爺詫異道:“我們幾時買了這樣的宅子?”


    方媽攙了夫人,樂嗬嗬地道:“是姑娘買來孝敬你二老的”。


    夏夫人不信,恐女兒是哄她的。


    這時,方媽男人一直等在門首,上前迎候,道:“才著人仔細打掃了”。


    夏夫人才信是真的,問秋筠道:“兒呀!你那來的錢?”


    秋筠得意地晃晃頭,道:“母親給的嫁妝錢折變了置的”。


    夏老爺和夫人都不約而同像看陌生人看著女兒,看得秋筠不自在,小聲道:“當時怕和離沒地住”。


    夏老爺和夫人眼眶潮潮的,夏夫人心裏一絲欣慰,道:“兒呀!你長大了,不用娘在操心了”。


    秋筠挽起娘的胳膊,道:“娘還要操心,要操一輩子的心”。


    黃姨娘笑著湊趣說:“家家養女兒,就數我們姑娘能幹,老爺夫人沒白疼姑娘”。


    一家人歡歡喜喜進去。


    這群下人們東瞧瞧西看看,覺著新鮮,不住口地讚。


    秋筠扶著夏夫人,從頭院起一直走到後院牆,期間,穿廊過廳,深院數重。


    後花園花草樹木修剪得齊整,有後山引下的一息活水繞園,給人清涼涼的感覺,走十幾步就一亭台樓閣,花牆上爬滿綠色植物。


    在看房中,布置得精致,軟塌珠簾,薄紗垂幔,飄渺如仙宮,傅老爺夫婦心道:女兒費了多少心思,有女孝道如此,夫複何求!


    夕陽西斜,山裏有徐徐小風吹來,卻比城裏涼快不少。


    傍晚,下起微雨,流火七月,難得雨水,風夾帶著冰涼的雨絲順窗子飄入,水晶簾動,美人隔著珠簾,閑來弄弦,清靈靈如溪流,合著無聲細雨,不禁令人遐想。


    蒙蒙細雨隱約飄送來清亮笛聲,與簾中素手挑弦流瀉出美妙的琴音遙相呼應,妝點這雨後清新的世界。


    夜晚,雨過天晴,一輪新月,探出頭來,照在林梢。


    秋筠在雨後清新園中漫步,濕潤的空氣夾帶一股好聞的泥土氣。


    突然,前麵站立一人,把秋筠唬了一跳,那人白衣勝雪,似從天而降,微風輕輕舞動他袍袖,飄飄揚揚,如玉樹臨風。


    秋筠待看清楚,鬆了口氣,道:“你怎麽進來的?”


    趙普清朗聲兒道:“一道紅牆擋不住我”,其實,他沒說,他硬著頭皮去傅府找過秋筠,重金買通家下人,方告訴姑娘帶著家人一早坐車走了,他第一時間想到這裏,果然,他猜得不錯。


    趙普走過去,在秋筠尚未作出反應時,就一把抓過她的手,秋筠刹那有點恍惚,一時貪戀他掌心的溫暖,不忍鬆開,趙普道:“我聽你母親說,要帶你離開?”


    秋筠一愣,母親沒說要帶她走,轉念又頓悟,心道:母親這是婉拒他。


    也沒否認澄清,怕給趙普錯覺,讓他多想。


    趙普自顧自道:“既然今生有幸能牽到你的手,我趙某不會放開”。


    這時,暗中有個丫鬟在喊:“姑娘、姑娘,你在那裏?夫人找你”。


    此刻,夏夫人站在不遠處暗影裏。看著二人。


    秋筠忙答應聲,甩開趙普的手,應聲:“來了”。


    夏夫人數聲輕歎,夏老爺來到夫人身邊,道:“可惜!”


    夫人自言自語道:“長痛不如短痛”。


    夏老爺道:“你要棒打鴛鴦?”


    夫人沒說話,默默。


    一日晚,秋筠所住的屋子臨後花園,就聽蛙聲不斷,一陣陣吵得秋筠難受。


    青語道:“這兒那裏都好,就是夜晚這蛙聲叫煩人”。


    秋筠有點犯尋思,頭兩天也沒這麽叫,今個是怎麽了。


    抓了件軟緞撒銀遍地木槿花的披風就出了屋子,走去園中,順著聲尋去,突然前方樹後跳出一人,秋筠笑了。


    普小王爺嗬嗬笑道:“就知道你能出來,放不下吧”。


    秋筠撲哧笑了,道:“吵得人呆不住,這才出來”。


    普小王爺借著明亮的月光,看秋筠這一笑,燦燦的,頓覺眼角眉梢都是□,這是小王爺心裏作祟,其實,暗中隻模糊能辨出五官輪廓,戀愛中人往往多了番遐想。


    普王爺刹那失神,半天才道:“筠娘,我定要娶你”。


    秋筠不期他能說出這話,為使他死心,正色道:“王爺放了筠娘,王爺的大恩,秋筠來生當牛做馬定當報答”。


    普小王爺未等她說完,一把攬她入懷,輕擁著她,在耳邊絮語道:“我要你,筠娘,做夢都要你,求你,別離開”。


    秋筠心一軟,隻短暫的一順,就恢複神智,冷漠地道:“秋筠從此不想在見到王爺”。


    趙普摟得更緊,生恐一鬆開她就消失,霸道地說:“我不答應”。


    秋筠看他越發沉迷,突然用力推開他,斷然道:“我不會嫁你”,說著,轉身提著裙裾朝來時路飛奔。


    自這日起,秋筠就搬到父母院中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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