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想問他跟高書記之間到底怎麽回事,因為老周的素質,在司機裏麵絕對是拔尖的,卻怎麽後來離開高書記,作為一個市委副書記的專職司機,絕對要比在效能辦當跑腿的強得多,而且是強的太多。


    可我說了半句話又咽回去,人都有隱私,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將別人的隱私撕裂瞧個高興,固然自己是舒服了,可是帶給對方卻是更大的傷害。


    老周放下杯子夾了口菜放在嘴裏,慢慢的嚼著,嚼的挺慢,而且特別用力,能看見腮邊的肌肉高高的隆起,似乎他嚼的不是菜,而是鐵而是鋼!


    就這樣我們之間繼續沉默,不過這樣的沉默似乎帶著某種沉悶的壓抑,就連櫃台的小姑娘似乎都察覺到,不停地看著我們。


    高書記有個女兒,在京城工作!老周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我有些納悶,高書記的女兒在京城上班?難道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還是這句話背後掩藏著什麽?


    去年嫁的人!老高接著說道。


    去年嫁的人?我還是不理解!


    忽然老周放下酒杯,用筷子輕輕敲擊著盤子。


    紫燕南飛天際去,秋風蕭瑟搖黃樹。枯葉紛紛狂亂舞,魂斷處,潸潸珠滴同簾雨。


    一別經年離夢苦,對燈單影如孤鶩。愁腑悲肝言誰吐?雲寄語,成緣玉鏡還圓否?


    筷子敲擊著碟子,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伴隨著老周低沉有些謳啞的嗓子,將這首漁家傲 離別苦,吟詠出來,


    確真令人愁腸百結,頓生悵惘之情,尤其是最後,雲寄語,成緣玉鏡還圓否?一語三疊,由高到低,最後轉為悄無聲息,卻又生出如絲緊裹,卻剪不盡的離愁,隨著聲音散盡此間,令人不禁唏噓。


    剛才還有兩三桌客人,正說著話,可此刻卻寂然無聲,似乎都沉浸於某種情緒無法自拔!


    我的心卻狂跳不已,因為我知道了,知道了為什麽老周離開了高書記,難道他跟高書記的女兒?


    其實叫老周他並不老,也就是三十多歲,而且鼻直口闊,長相周正,隻不過司機的職業,掩蓋了他好多的東西。


    我端起酒杯,老周也端起酒杯,我們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忽然都大笑起來,笑得很恣意也很放達……。


    從粥坊裏出來,我的腳步淩亂,倒是老周走得挺穩當!


    坐在車裏,手機響了,我掏出電話看了看是曼妮,我接起來。


    曼妮問我怎麽還不回家,我開心的笑了。


    曼妮立刻問我是不是喝酒了,我說喝了,我有了個兒子,這樣的好事為什麽不喝酒。


    曼妮沉默了,等了一會問我啥時候回來。


    我說一會兒,一會就回去,忽然不知怎地那首漁家傲出現在我腦子裏,我竟然對著電話開始吟誦,盡管口齒不清,但還是吟誦了一遍,竟然還問曼妮好不好聽。


    曼妮沉吟了幾秒鍾,說回家吧,回家和我要好好談談。


    就這樣老周扶著我亂七八糟的進家,看見曼妮想解釋一下,曼妮笑了笑說道,時間不早了,周師傅趕緊回家休息吧!


    老周走了,而我坐在沙發上笑著,一直不停的笑著,當然有人問我笑什麽,我自己都不知道。


    一團冰冷從上而下,我猛地從沙發上蹦起來,渾身濕淋淋的,對麵的曼妮冷冷的看著我,手中端著臉盆。


    我使勁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酒醒了一大半,狼狽不堪,又氣惱的看著曼妮。


    可是曼妮卻問我酒醒了吧,如果酒醒就談談吧!


    而我濕淋淋的站在那裏,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似乎在回應著曼妮特立獨行醒酒的手段。


    說吧,曼妮坐在我對麵淡淡的看著我,手中夾了一支香煙,說實話此刻她的造型挺像老電影中那些國民黨的女特務,我也不知道為啥喝多的腦袋,竟然有如此多的稀奇古怪的想法。


    吳妍的孩子是我的!我點著根煙抽了口說道。


    曼妮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看著我。


    吳妍現在挺困難,我,我想,想……後麵的話,我真的不知道咋說。


    曼妮問我想怎麽樣,還是個男人,就痛快的說出來!


    我咬了咬牙說道,最近一段時間想照顧一下吳妍。


    曼妮抽了口煙,過了會問我,是不是想取消明天的婚禮。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曼妮,而曼妮毫無表情地看著我。


    說實話我並不是想取消婚禮,而是那邊吳妍和我的兒子,這邊我舉行婚禮,這心裏,實在過不了心裏這一關。


    我想著是不是能把婚禮延期,把那邊倒騰明白,然後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再結這個婚,對我對曼妮來說都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且我已經打好了腹稿,準備好好解釋一下,例如突然之間多了個孩兒子,心理調整不過來挺亂,還有吳妍那裏情況不好,再有我還不知道怎麽跟爸媽解釋,再有我不是取消婚禮的那個意思,而是延後一段時間,等事情處理好了,咱們再結婚不遲。


    想得好好的說話提綱,準備發揮舌燦蓮花的本事,擺事實講道理,說服一下曼妮,看著那雙眼睛,那目光似乎早已洞察我的內心,本來想好的借口變得慌亂無比。


    我結結巴巴的說了兩句,說實話,這幾句話說得我都臉紅,不過好歹喝多了,借酒遮臉也說得過去。


    曼妮抽口煙,將煙頭摁在煙灰缸裏,直接兩個字,隨便,轉身走了!


    我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局,看著曼妮走進臥室,急忙跟過去,可是砰的一聲門被關住,我站在門外敲了敲門,可是沒有回應,再敲門還是沒有回應。


    我還想敲門,門猛地一下被拉開,曼妮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我,就這樣我們四目相對,幾秒鍾後我轉移視線,重重的吐出一口酒氣,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媽的這叫什麽事!


    曼妮看了我一眼,扭頭進去,門砰的一聲再次關上,而我則發出了重重的歎息。


    我發現自己挺自私,並沒有注意到曼妮的感受,請柬也發了,東西也準備了,臨到頭卻說要取消婚禮,輪到誰也不高興。


    說實話曼妮澆我一盆水,真的是太輕了,換成別人,早就上吊抹脖,鬧得不亦樂乎。


    忽然我想到上吊抹脖,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我靠,該不會曼妮把門關上,萬一想不開做了傻事……。


    我那酒意頓時化為冷汗冒出來,使勁敲著門,,可是沒有回應,我又喊又叫還是沒有回應,急了,倒退了幾步,猛地衝了上去。


    可就在這時候門開了,本來滿腔熱血的我,就像大話西遊的二當家,一臉的壯烈瞬間變為驚駭,於是毫無懸念的我來了平沙雁落式,狼狽不堪的重重摔在地上。


    而此刻的曼妮早已經穿戴整齊,看都沒有看我,徑直走了,等我爬起來,砰地一聲門響,樓道裏響起高跟鞋的敲擊聲!


    我趕忙去追,到了樓下傳來汽車發動聲,衝出去,看見曼妮發動汽車,我什麽也不管直接衝在汽車跟前,雙手大張,車燈直接照在我的身上,亮得睜不開眼。


    曼妮放下車窗讓我滾蛋!


    這個無理要求我當然拒絕,說,要滾咱們一起滾,一個人滾沒啥意思!


    曼妮問我滾不滾!


    我說男子漢大丈夫說不滾就不滾!


    曼妮關上車窗汽車發動機轟鳴,車身不斷的一點點向前竄,而我不斷向後退著。


    退了兩步,也沒覺得海闊天空,幹脆直接趴在了車前蓋上。


    曼妮忽然倒車,緊跟著一點踩刹車,然後將車身一擺,整個動作連貫至極,如同行雲流水般,於是我真的滾了,滾出了五六米,等爬起來,


    汽車轟鳴,像陣風一樣,從我身邊而過,很快駛出了小區。


    我絕望的看著汽車的離去,痛苦地喊道,我怎麽辦!


    可回應的隻有嫋嫋的回音……。


    哆哆嗦嗦的上樓,忽然發現剛才真的不是事,更悲慘的事情在等我,沒拿鑰匙!大冬天,我穿著一身睡衣睡褲呆在外麵,老婆又跑了,問問誰還比我慘,無語望蒼天,老天,你特麽的是不是非得玩死我,你才甘心!


    這大半夜零下快二十多度,我穿著單薄的睡衣睡褲,奔跑在這個都市,盡管都市的燈火很美,但依舊溫暖不了我絕望的心房。


    冷,真特麽的冷!


    幾年之後,我聽到黃征唱的《奔跑》瞬間淚流滿麵,回憶起二零零一年的那一場奔跑!


    隨風奔跑自由是方向


    追逐雷和閃電的力量


    把浩瀚的海洋裝進我胸膛


    即使再小的帆也能遠航


    隨風飛翔有夢作翅膀


    敢愛敢做勇敢闖一闖


    哪怕遇見再大的風險再大的浪


    也會有默契的目光……。


    風浪真的沒有,不過據預報,那天晚上是有史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


    大清早,耿明把我從被子裏揪出來,說要紅包!


    我歎口氣說,你要覺得我像個紅包,那就把我帶走吧!


    耿明用探究的目光看了看我,過了直接從口袋裏拿出兩塊錢,放在我的懷裏,然後拍了拍我的肩頭,又抱了抱我,攥起拳頭做了個加油的姿勢,扭身走了。


    我衝著他的背影,手裏抓著兩塊錢,憤怒的喊道,你什麽意思,別瞧不起人,哥有的是錢!說完把兩塊錢壓在枕頭下麵,又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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