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天一拳頭砸在了桌麵上,發出巨大的響聲,許多人投來震驚的目光。


    “冷靜一下,現在還是發火的時候。那個,你打算瞞她到什麽時候?”


    “從來就沒有打算過告訴她,等找到了解藥再說吧,我不想讓她擔驚受怕的。”


    冷傲天臉部的肌肉在抽搐,他想起裴詩雅發病的時候所忍受的疼痛,他就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是她的男人,眼睜睜看著她痛,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症狀會越來越明顯的,特別是她還懷著孩子,身體的營養物質很快被消耗……”


    史蒂文沒有繼續往下說,這種病毒他有幸見識過一次,他很清楚那意味著什麽,說白了,那就是活人變成僵屍的過程,也許結果還更可怕。


    “那孩子……會不會感染?”這才是冷傲天最擔心的問題。


    “如果有可能的話,讓她最好打掉孩子。不過,現在都快五個月了,胎兒已經成形了,她肯定舍不得。不過,被感染的病人中,還沒有過孕婦的例子,不知道存不存在母嬰傳播,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很緊張這個孩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這個孩子的存在,她會變得更加堅強,願意為了孩子而堅持下去,要知道母愛的力量非常強大。”


    他親眼看到一個母親得了子宮癌,卻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原本隻有一個月的生命,她卻硬是堅持到將孩子生了下來才死亡。當時她的身體已經接受半僵死的邊緣了。


    那是一個奇跡,母愛的奇跡……


    但是,對於裴詩雅來說,那也是活下去的動力。


    很多病人不是被病毒殺死,而是無法忍受病痛的折磨而喪失生存的勇氣。或者是無法承受病毒帶來的身體上的變化而自殺。


    冷傲天單手支撐著額頭,另一隻手背上還在流血,握著一隻雪茄不停地吸著。而那隻雪茄根本沒有點著。


    史蒂文從來沒有看到他如此的失態消沉過,他一直在心裏覺得自己是愛著裴詩雅的,可是比起冷傲天的愛來,他的愛太膚淺了,就憑這一點,他也覺得自愧不如。


    “好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你要趕緊去調查……我帶著她的血樣回意大利去研究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控製病毒細胞的分裂速度。”


    史蒂文站起身,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你要小心,會傳染的……”


    冷傲天抬起黑眸,無力地翻了一個白眼,又低下頭去。


    傳染,他會害怕傳染嗎?他寧可得病的是他,而不是她和寶寶。


    媽的,到底是誰在背後下得陰手。


    暗塵從美國帶來了高免疫蛋白,裴詩雅現在除了每天要吃一些非常營養的東西,還必需注射這些免疫蛋白來提高抵抗力。


    可是,史蒂文一天沒有給她結果,她一天不能安下心來。


    她不是提心自己,而是擔心肚子裏的寶寶會有什麽不好。


    這個時候正是發育的時候,會不會因為這樣而受到不正常的幹擾而影響生長?


    她很擔憂,原來做母親是這麽的操心!


    白天忙碌的工作讓她暫時忘記了煩惱,而一到晚上寂靜的時候,她就開始胡思亂想,做一些奇怪的夢。


    為了讓自己分心,她買了一些好的羊毛絨線回來,給寶寶織毛巾,織毛毛鞋子。


    她以前從來沒有涉及過童裝的領域,至從懷了寶寶以後,她就買了大量的資料,學著用勾針和棒針來給寶寶編織小靴子。


    可以織成各種花色和漂亮款式的鬥蓬。


    冷傲天卻不許她這樣幸福,從她的手裏把編織到一半的小鬥蓬拿走,“別織了,這些東西我們去訂購就好了。”


    “不要,我的寶寶當然要穿媽咪親手織的東西,我們中國有句話古言叫做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我的母愛你不懂的。”


    “可是你要是累著了,豈不是害得寶寶也跟著受苦……”冷傲天鄙視地看著她。


    “嗬嗬,每天隻花一個小時玩玩,就當是娛樂了,好了,你自己忙你的去吧,女人織個毛線有什麽奇怪的。”


    裴詩雅起身,將冷傲天往書房裏推,然後自己又窩到沙發上。


    忙碌了半個月,她織好一件淺黃色的鬥蓬和一雙白色的絨絨老虎靴,因為不知道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她打算每款織一套,這樣寶貝一生下來就有穿的了。


    沈媽在嬰女兒做衛生,雖然沒有人住,但是裴詩雅每天要求她在這裏打掃一遍。


    小陽台上麵還擺著一盆太陽花,她將自己織好的成品拿給沈媽看,“沈媽,你看這個鬥蓬漂亮嗎?”


    沈媽捂著嘴樂了,“裴小姐,你這織得太大,剛才出來的寶寶丁點小呢,你這個呀,起碼二歲才能穿。”


    裴詩雅摸頭,要那麽久?


    隨即燦爛地笑了,“沒事沒事,我打算還織帽子和毛衣,再織小一點,穿不了放著他長大再穿。”


    “嗬嗬,那是啊!你們這有錢人真不一樣啊,像我兒子剛出生那會,都是跟親戚家小孩借的舊衣服穿,哪有這麽好的東西喔!那時候大人忙著混口飯吃,沒有辦法講究質量呢!”


    裴詩雅雙手托著下巴認真聽著,眼裏帶著微笑,“嗬,沈媽,你說的那事兒啊,我小時候也經曆過呢,我還穿著我舅媽的舊衣服改成的衣服。正因為小時候受的苦多,所以更知道疼惜寶寶,我不能讓他受我小時候受過的苦……”


    “裴小姐將來一定是個很細心的媽咪……”沈媽讚道。


    裴詩雅眼睛笑得彎了起來,手裏繼續開始編織,小巧的鉤針在她的纖纖素手上飛躍,五彩的絨線很快交織成一副美麗的圖案。


    針尖穿插著太快,線頭滑了回去,她停了下來,用小指甲伸進來想將線頭勾出來。


    指甲被勾針劃到,突然,駭人的一幕發生了。


    原本完整的小指甲蓋,成片掉了下來,毫無懸念地,幾乎沒有感覺到疼痛,就掉了下來,像一片隨風飄落的枯葉。


    裴詩雅呆了幾秒鍾,伸手撿起那片指甲,恍忽著還覺得那不是自己的指甲。


    “哎,裴小姐,你的手流血了,怎麽啦?”


    沈媽衝了過來,裴詩雅受驚嚇一般,扔掉手裏的針線,捂著手指頭站了起來。


    “沒事沒事,被針勾破了,我去清洗一下。”


    裴詩雅像受驚的小鹿,捂著狂跳的心髒,將洗手間的門緊緊地關上了。


    她慢慢鬆開了右手,血流得並不多,像毛細血管破裂了一樣,流了一會便凝固了。隻剩下幹涸的手指頭,失去了指甲蓋的右手小指頭,像一根失去生命的枯枝,醜陋極了。


    裴詩雅原來有一雙白皙光潔的小手,十個手指頭指甲光潔圓潤,還泛著淡淡的珠光,每隻上麵都有一個漂亮的半彎月牙。


    可是現在,裴詩雅伸開十個手指頭,放到眼前,頓時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每一個手指頭,指甲根處都變得了灰褪色,邊沿處斷裂開來,她輕輕碰了一下,無名指的指甲翻了起來,再按下去就就斷裂了,然後掉在了地上。


    怎麽會這樣?


    “裴小姐,裴小姐……”沈媽在外麵敲打著洗手間的大門。


    裴詩雅彎腰,將地上的斷指甲撿了起來,扔到了垃圾桶裏,然後擦掉臉上的淚,拉開了洗手間的大門。


    “沈媽,怎麽啦?”


    “我拿了一些止血的藥來,你要不要塗上?”


    “不用了,沈媽,已經沒有流血了。對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要告訴傲天,我不想讓他擔心……”


    “這個,裴小姐,如果殿下不問我的話,我就不說,但是,如果他問的話,我就隻能如實說了。”


    “嗯,好的,謝謝你,沈媽!”


    裴詩雅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的時候,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耗光了似的。


    怎麽會這樣?她很清楚,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妊娠反應,她上完了所有的準媽媽課程,裏麵根本就沒有說過有這樣的異常。


    她的身體一定有問題,還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裴詩雅心裏亂糟糟的。


    “怎麽啦?”


    冷傲天突然蹲在她的麵前,嚇得她一跳。


    冷傲天眉頭皺了起來,這丫頭,心裏在想什麽呢,他走進來這麽大聲,她居然都沒有聽到。


    裴詩雅沒有說話,伸開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後像一隻小猴子一樣吊在他的身上。


    冷傲天從來沒有見她這麽主動過,有些詫異,“怎麽啦?抱這麽緊,是不是想我了?”


    裴詩雅搖頭,“才沒有,你太自戀了。”


    “嘿嘿,抱這麽緊,是不是有需求,來,讓我來滿足你一下……”


    冷傲天真的轉身,將裴詩雅抱起,然後兩個人一起撲到了床上。


    “喂,不要,不要……”


    裴詩雅拚命掙紮著,開什麽玩笑,她現在有心情做a才怪。


    冷傲天跪在她的雙腿之間,雙手撐在她的身側,目光壞壞地看著她,“我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親昵了,不如趁現在……”


    “不行,不行,現在寶寶大了,他會害怕的……”


    冷傲天才不管她掙紮,抬下頭吻住了她的白皙柔軟的耳垂。


    他粗重的喘息聲在她的耳邊如驚雷一般的炸開,她突然伸手推開他,兩隻手在掙紮之中,有東西掉落下來,一片二片三片……


    裴詩雅停了下來,冷傲天也看到了那掉落在床單上,還染著血的指甲片。


    裴詩雅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我是不是要死了?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冷傲天從她身上下來,慎重地撿起了那些殘落的指甲。


    他的心在痙攣著,並發症,這麽早就來到了,在他絲毫還沒有準備的時候,就這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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