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僵硬,機械的單膝跪了下去,她跟著去撿,手剛觸到吉他斷裂的地方,就被他狠狠揮開,手心劃開了一條血口子,她猛地握緊了拳頭。他輕顫著拾起吉他,手指磨挲著那個歪歪扭扭的“雅”字,表情都猙獰了,“該死的,誰讓你動它的?”


    “我……”晴柔後退了一步,惶恐地看著他一臉盛怒,眼淚顫巍巍地滑落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明明想讓他開心的,怎麽會弄巧成拙?


    “不是故意的,那你穿成這樣,還唱那首歌,你想試探些什麽?”池未煊站起來咄咄逼人的走近她,晴柔一直往後退,心裏難過得要命。她沒有想過要試探些什麽,她隻是想讓他開心。


    “沒有,池未煊,我……”


    “看來是我太寵你了,才讓你忘記了你自己是誰。”池未煊說完,拿起吉他轉身進了別墅,出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把車鑰匙,他把吉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駕駛椅子上,那樣珍視的樣子,讓晴柔又落下淚來。


    她心裏很堵,原來在他心中,她還比不上一把舊吉他。池未煊很快上車,開車離去。晴柔追了兩步,眼睜睜地看著黑色路虎消失在大門後,她蹲下來,雙手抱膝,痛哭起來。


    她真的沒有試探什麽,為什麽他不相信她呢?她看著滿地還跳躍著的燭火,心髒塞滿了疼痛。是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他對她好,她就能肆意而為,動他的東西。


    有好幾次,她經過書房時,都看到他在撫摸那把舊吉他,她知道那是他的心愛之物,也知道那是“舒雅”留給他的東西。剛才心念一動,她想隻是借用一下,他應該不會生氣。


    但是,他那句失神之下說出的“雅雅,我想你”讓她心裏太難受了,她才會失手鬆開了吉他。


    晴柔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寒風刮著她的臉,像刀割一般,她站起來,渾渾噩噩地走進別墅。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卻突然讓她窒息起來。


    第二次,他叫她“舒雅”,讓她不得不思考一下他千方百計奪得自己的原因,小說裏不是都寫了麽,男主對初戀情人念念不忘,然後找了一個跟她長得像的女人借以寄情,池未煊,是這樣的嗎?


    因為我長得像“舒雅”,所以你絲毫不介意我已是別人的妻子,也要把我搶過來。一把吉他證明了,原來我這麽可悲。


    可是怎麽辦?明知道是替身,我還是無法停止愛你,池未煊,你知道嗎,我要的不多,你的一個微笑,一個擁抱,就是我的天堂。


    我從不奢求你會愛我,我隻想這樣傻傻的陪在你身邊,傻傻的愛你,你冷也好,酷也好,愛別人也好,我都不計較,因為我始終記得,在我最狼狽時,你保住了我的尊嚴,在我最絕望時,你給了我希望。


    可是,原來這樣傻傻的陪在你身邊也是奢侈。


    晴柔走進門裏,看到還擱在矮幾上的菜籃子,她把菜擰進了廚房,拿出裏麵的菜,還有包餃子的高筋麵粉,她本來打算今晚包餃子的。


    她拿剪刀來剪開袋子,開始和麵,眼淚吧嗒吧嗒落進麵粉裏,她連忙抬手去擦,擦了一臉的麵粉卻不自知。


    和好麵後,她開始剁包心,香茹芹菜肉餡,看著自己一刀一刀的剁,仿佛剁的是她的心,她忍不住蹲下去放聲大哭。


    她笨死了,怎麽會選擇那首歌,明知道那是他的底線,偏偏還不知死活的去觸碰,這下傷了他也傷了自己,真的是笨死了。


    晴柔自己擀麵皮,自己包,包完都快天亮了,她看著一桌的餃子,轉身進了廚房,拿了最大的鍋放了水,燒開,然後把所有餃子都放進去煮,煮熟了,自虐一般不停的吃,吃得吃不下了還在吃。


    聽說肚子填滿了,心就不會痛了,她心還在痛,那就是肚子沒填滿。


    吃到最後,她忍不住吐了,趴在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以後,她再也不要包餃子了,吃餃子不是團圓!


    折騰到後半夜,她開始拉肚子,她一趟一趟的跑,最後幹脆待在廁所裏不出來,原來自虐是這麽痛苦的事。


    她拉得快暈過去時,手機響了,她看一眼的力氣都沒有,接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輕輕地很委屈地喊了一聲“小哥……”


    宋清波趕到別墅外,晴柔剛好從別墅中走出來,她臉色白中透青,搖搖晃晃地,他連忙上前扶著她,“病成這樣怎麽不去醫院?”


    晴柔搖了搖頭,她這是自作自受,那些餃子煮得半生不熟,她就那麽吃下去了,本來就虛弱的胃怎麽承受得了?“小哥,送我去醫院吧。”


    宋清波什麽也沒說,抱著她放進車裏,然後開車往醫院駛去。


    掛號,就診,等待的時間裏,她一直軟軟地靠在他身上,他心中軟得一塌糊塗,抬手撫開粘在她嘴邊的頭發,“我該拿你怎麽辦,你這有病就拖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掉?”


    上大學時,她也是小病非得拖成大病了,才肯去看醫生,怎麽說教都不聽。他總說她年輕時候仗著自己身體好就透支健康,以後老來了纏綿於病榻,看誰心疼她。


    他說那話時,自己就心疼了,於是她每次有點小咳嗽,就會逼著她喝了藥才離開。離開的這大半年,每次變天,他就擔心她生病他沒在她身邊,她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那個時候,他想見她的渴望就異常強烈。


    “不是說了隻是吃壞肚子麽,你別跟我說話,一張嘴就惡心得想吐。”她強壓下心裏翻湧的惡心感,閉上眼睛小憩。


    好不容易輪到他們,醫生說她是食物中毒,要住院輸液。她強著不肯輸液,宋清波隻好使出殺手鐧,“行,那我也去吃壞肚子,我陪你一起受罪。”


    晴柔知道他說到做到,歎了一聲,“小哥,你這是何苦呢?”


    “你還叫我一聲小哥,就說明你心裏還有我,小晴,不要為任何人糟蹋自己,身體是你自己的,你不愛惜,沒人會愛惜。”


    輸液的時候,晴柔昏昏沉沉睡過去了,宋清波坐在床邊,抬手輕輕撫開她額上的發,傾身印下一吻。


    當初,她突然要嫁給喬少桓,讓他措手不及。絕望之下,他放棄了自己剛剛成立的公司,回了宋家,成了一個傀儡少爺。後來他才知道她嫁給喬少桓是為了給她媽媽治病,他想要幫她,卻處處受宋家的牽製。


    等他終於有能力與宋家抗衡時,他已經永遠失去她了。


    “池未煊……”宋清波剛抬起頭,就聽到她囈語,他清俊的容顏上刹那布滿憂傷,小晴,我還是回來得太遲了嗎?


    池未煊開車來到碼頭,他拿起吉他下了車,呆呆地坐在橋墩子上很久,江風撫過,寒意襲人。他清醒了些,看著懷裏已經斷成兩截的吉他。


    十年杳無音訊,他要麵對這個現實了,即使心中還有疑問,他想他也該放下了。


    他撫著吉他,路燈照在江麵上,波光嶙峋,他看見吉他上一抹血色,他瞳孔倏然緊縮,他想起剛才揮開她的手時,她下意識握緊的拳頭。


    該死!


    他不知道他在罵自己還是在罵她,明明那麽惱她,可是一想到她因他而受傷,他又莫名心疼起來,這個小傻子,此時會不會難過得連傷口都忘記了?


    想到她,他的心情莫名平靜下來,輕撫著她留下的那抹血跡,正準備起身回去,卻看見吉他裏露出半截信紙來。


    他連忙抽出來一看,略帶檀木香味的信紙,是舒雅的最愛。他打開來,上麵隻寫了四個字,字體娟秀,是舒雅的筆跡:“煊,對不起!”


    吉他是他們逃離海城一年後,舒雅通過他最好的朋友輾轉送到他手裏的,他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從不知道這內裏還有乾坤。


    對不起?她為什麽要跟他說對不起?池未煊解開了一個謎題,心裏似乎更疑惑了。當年為了給他們爭取時間逃離海城,舒雅隻身去了喬宅,在那之後,他再也沒見過她。


    後來他托朋友將他們的定情之物交給舒雅,但是一年之後,吉他卻送了回來,從此舒雅似乎人間消失了,再無音訊。


    此時看著這四個字,池未煊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她為什麽要將信紙藏在吉他裏,她去了哪裏?抑或已經死了?


    這個謎題,似乎隻有找到舒雅他才能揭開謎底,可是舒雅,你在哪裏?


    池未煊給李承昊打了電話,“承昊,過兩天喬震威就要放出來了,你派人密切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發現可疑的地方立即回報。”


    他放喬震威出來,可不是放虎歸山。他調查了許久,舒雅最後見過的人隻有喬震威,無論她是死是活,都隻有喬震威最清楚。


    這兩年,他一直派人注意他,可是這隻老狐狸狡猾得很,總是甩掉跟蹤他的人。他越是這樣小心謹慎,他就越懷疑他囚禁了舒雅。


    喬震威出了拘留所,一定會去見舒雅,而沒了財富來喬裝的他,想要甩掉那些通過訓練專業跟蹤的人很難。


    找到舒雅,解開當年迷團,這才是他放喬震威出來的真正目的。


    他在江邊坐了許久,直到天邊大亮,他快被凍成冰棍了,才起身離開。驅車回到別墅,別墅裏靜悄悄的,院子裏的蠟燭燃了一半就熄了,他看著那個巨大的心形,心裏開始後悔昨天衝她發脾氣。


    心裏的愧疚讓他快步進了屋,匆匆上了樓,臥室裏卻沒有她的身影,他轉身下樓,穿過餐廳走進廚房,廚房裏一地狼籍,麵粉散了一地都是,鍋裏還飄著幾十個餃子,可是卻沒有她的身影。


    他邊走出廚房,邊拿出手機撥通那個了熟於胸的電話號碼。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人接,他鍥而不舍,終於有人接了,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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