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孟家。


    宋青玄出逃的路徑,終於大白於天下。


    小區保安按照孟凡林的要求,重新調取了監控錄像。


    終於在位於小區牆外的,一個偏僻攝像頭的監控中,模模糊糊的發現了,宋青玄從下水道中爬出來。


    順藤摸瓜,保安找到了那個下水道井口,進入之後,卻發現別有洞天。


    一個半人高的洞口,連接到了下水道的管廊中。


    那個洞口布置的非常奇妙,平時有雜物遮擋,根本不容易被人發現,爬進洞口,走了大約幾百米,終點就是宋青玄居住別墅的地下室。


    孟凡林看了錄像,當時瞠目結舌。


    這個宋青玄心機之重,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記得很清楚,前幾年時興別墅擴建地下室,很多人都把自己的地下室改建成遊泳池,酒窖。


    宋青玄就是那時,向他提出了改建別墅的請求。


    當時他並沒有同意。


    反而調侃宋青玄是閑得蛋疼。


    他孤家寡人居住在一個六百餘坪的別墅中,根本沒有必要去找那些麻煩。


    並且,現在各大酒店中都帶有泳池,孟家的產業中也有。


    他如果願意健身,完全可以去那些地方,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


    但是宋青玄卻嘿嘿笑著,和他大談風月。


    問他知不知道什麽叫魚水情歡,雲雨歡娛。


    對了,孟凡林想起來了。


    宋青玄當時在他的辦公室中,搖頭晃腦地哼唱著《西廂記》中的唱段:


    “小生到的臥房內,和姐姐解帶脫衣,顛鸞倒鳳,共效魚水之歡,共赴於飛之樂。”


    唱畢之後,宋青玄神神叨叨的告訴他。


    大酒店的遊泳池,雖然條件奢華,美女也眾多,但是哪如和一個心愛的女人,在自家隱秘的水池中,在魚與水的歡快中,追逐快樂的巔峰來的暢快?


    最後宋青玄還反過來調侃他。


    “孟老,您是胸中有猛虎,氣吞山河的王者,而我隻能算是孟家的狗頭軍師,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安安穩穩的依附孟家,能夠享受點美色,就心滿意足了。”


    兩者的追求不同,境界自然差之萬裏。


    那一記馬屁拍的孟凡林暈乎乎的,那個時候,也是兩個人合作的蜜月期。


    豢養一條忠心耿耿的野狗,自然比喂養一個狼子野心的瘋狗來的劃算。


    孟凡林一時高興,拍著宋青玄的肩膀,笑著說道:


    “青玄,我和你打賭,將來你要是不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我把孟字倒過來寫,滾吧,改建完了,找張發票,在公司下賬就行了。”


    宋青玄嘿嘿笑著,還給他一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今生如能嚐盡天下美色,死亦何妨?謝謝孟老了。”


    然後宋青玄大笑著出門,去找人改建別墅。


    孟凡林猛地想起宋青玄得意的笑容,他這才發現,那張笑臉中,隱藏著譏諷,隱藏著得意,孟凡林咬牙切齒的暴跳如雷:


    “宋青玄,我日你老母,原來那個時候,你個老混蛋已經生出異心,給自己留下了後路。”


    “砰”的一聲。


    孟凡林手中那個把玩了十幾年的,紫砂半月壺被摔在地上,碎片飛濺。


    他惡狠狠對手下人吼道:


    “把所有的人都給我派出去,哪怕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宋青玄,死活不計!”


    下午的時候,消息陸續傳回。


    從江北車站發出的客車,沒有發現宋青玄。


    雲州的車站碼頭,沒有發現宋青玄的蹤影。


    江北開往映秀的船上,沒有找到宋青玄。


    每一個消息都令他無比沮喪,每一條消息又讓他膽戰心驚,又萬分疑惑。


    宋青玄難道人間蒸發了不成?


    要是真讓這個禍害溜走了,孟家將會真的完蛋了。


    一向自詡泰山壓頂,都不皺眉頭的孟凡林,這下真的慌了,額頭上冷汗直流,整個人也變得越發暴躁。


    他壓抑著怒火,對剛從映秀返回的孟祥鎮,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中崩出指令:


    “你馬上帶人去雲州,重點監視鶴伴山果業和鳳鳴村,記住,不要和齊暉發生衝突。”


    他又突然想起了二叔的話:


    “不要隨意招惹齊暉!”


    如雷貫耳,卻貫之晚矣!


    孟凡林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悔意,但是轉瞬,又被他死死地壓在心底


    。


    王奶奶下葬之後,齊暉就把自己關在家中。


    茶不思飯不想,整天沉默不語。


    小蓮知道他是心中難過,把王奶奶的離世,歸咎於自己身上。


    她在看在眼中急在心裏,想盡了各種辦法,齊暉就是沉默無語。


    她彪悍的脾氣上來,罵也罵過,打也打過。


    但是她卻無奈的發現,以前那些屢試不爽的招數,這次卻是沒有絲毫的用處。


    你打他,他隻會嘿嘿的笑,罵他,他卻沉默不語。


    呂小蓮黔驢技窮了。


    三天過去了,情況沒有改變。


    六天過去了,情況依然如此。


    小蓮這次是真的害怕了,因為無論誰來勸說,齊暉隻是沉默不語。


    王元龍兄弟來勸過。


    “小暉,俺娘的死,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他老人家是想俺爹了,她覺得總算和俺爹能夠有交代了,她是高興的。”


    但是無論如何解釋,齊暉隻是搖頭歎息,緘默不語。


    呂大山兩口子也來過。


    “孩子,你就別折磨自己了,你這樣大家看了都難受。”


    齊暉依舊麵無表情,但是眼中卻盈滿了淚水。


    兩個老人毫無辦法,隻好怏怏離開。


    出門以後,低聲囑咐小蓮道:


    “這孩子心事重,他忘不了王奶奶的好,啥事都別逼他,過幾天就好了。”


    小蓮又叫來了毒牙。


    毒牙坐在齊暉身邊,坐了整整一個晌午,愣是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他想起了虎子的死,那個時候,齊暉也是這樣麵無表情,整整一個月就像一個行屍走肉。


    毒牙冷峻的臉上竟然淌下了淚水。


    兄弟兩人仿佛心有靈犀,齊暉緊緊攥住毒牙的大手,臉上也愈見悲痛。


    小蓮毫不客氣地掄起笤帚,就把毒牙趕了出去,指著他的背影罵道:


    “你給我滾,我是讓你來勸你哥,不是讓你陪他掉金豆子的,到明天,讓柳勝男給我過來。”


    小蓮是真心不希望柳勝男來勸說他,但是她已經沒有了任何辦法。


    現在來說,隻要齊暉能夠恢複往日的歡樂,再苦、再委屈,小蓮都要打碎了牙,咽到肚子中。


    第二天清早,小蓮終於崩潰了。


    她蹲在齊暉腳邊痛哭流涕,抓住他的手,懇求道:


    “暉哥,你到底讓我怎麽做啊?”


    齊暉終於開口,他說出了七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小蓮,今天是王奶奶的頭七,你準備點菜,我們去給她老人家上墳。”


    來到後山的那座新墳前,齊暉點燃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插在墳頭,普通一聲跪下說道:


    “奶奶,我六歲那年曾經發誓,從此以後我隻能流血,不會流淚,但是我做不到。”


    齊暉說完,匍匐在那座新墳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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