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不得不再次發出這種老生常談的調調。難道我沒經過她此刻的心痛嗎?不,我親身經曆過,柳青的離去,讓我深刻地嚐到了這種心如刀絞的滋味!


    如果說柳青已經從我生命裏淡去,然後夕兒的出現,讓我的心再次複蘇,讓我的生命再次燃起對愛情的渴望。可是,事實上是,我再次受到了愛情的致命一擊!我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相信愛情?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懷疑愛情的真實性和它存在?這世上真有所謂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的刻骨銘心的真愛嗎?


    林曦兒在我懷裏哭得像個小孩,昔日的蠻橫、傲慢與目空一切的架勢,完全不見了蹤影!


    是啊!在愛情麵前,似乎所有一切都可以為另外一個人而改變,又似乎所有一切都可以為另外一個人而保持不變!


    夜裏九點,l-hotel酒店附近的一家酒吧裏。朦朧的燈光,就像酒紅色一樣,泛著曖昧的色澤,空氣裏充斥著一種愛美的氣息


    我坐在酒吧角落裏的一張桌子邊上,喝著口味濃厚沉重的法國“軒尼詩”,目覷著周圍的紅男綠女,指間的香煙在幽暗裏嫋嫋繞繞


    沒錯!這裏是一家以獵豔聞名的酒吧!


    關於酒吧獵豔,關於“onenightstand”,坊間流傳著這樣一些說法:


    其中男士版是這樣的:把一盒香煙置於桌麵,把其中2根香煙抽出,露出煙嘴,然後把一個打火機放在煙盒上麵。意喻:是否有mm今夜為我點火如果有mm過來,感興趣的話就抽出其中一根,mm自會抽出另一根,然後為你點火如不感興趣就把2根香煙推回煙盒中,然後把煙盒豎起。


    女士版是這樣的:點一杯熱咖啡,然後把糖包放在咖啡旁邊,用咖啡勺不停來回攪拌。如果有gg過來,感興趣的話,就撕開糖包,把糖倒進去。


    最後如果開始喝咖啡,就表示接受。如不感興趣,繼續攪拌咖啡。


    事實上,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從某種層麵而言,每座城市都是欲望之都。城市是以人為中心,人隻要活著,就有無窮無盡的欲望,而人的欲望就是城市的欲望。當夜幕降臨,潛藏在每個人內心的欲念,它的爪甲就開始從黑袍裏悄然探出在濃煙烈酒的刺激下,我的情緒愈發不堪!


    “我的心在痛,困頓和麻木,


    刺進了感官,有如飲過毒鳩,


    又像是剛剛把鴉片吞服,


    於是向著列斯忘川下沉……”


    這是英國天才詩人濟慈在《夜鶯頌》一詩中的開頭一小段,沒有什麽比這幾個句子更能形容我此刻內心的痛楚了!


    可是,此刻我跟濟慈一樣痛楚,可是我的芳妮又在哪裏呢?在別人的男人的懷抱裏吧?


    寫這首詩時,約翰.濟慈已經病入膏盲,瀕臨死期,我看過濟慈的自傳電影《璀璨情詩》,當時他坐在花園的樹蔭裏,隻用三個小時,就寫下了這首達八十行的長詩,而他的女友芳妮就在不遠處的窗台邊看著她。


    驀然間,我感覺自己的生命某個地方似乎出了什麽漏洞,我感覺獨自立在荒蕪的無邊無際的曠野上,原野上粗狂的風穿過我千瘡百孔的身體,亦或者是我的生命就像是電腦一樣,出現了不可修複的重大漏洞


    然而,人腦並非電腦,生活不是係統程序,電腦出現漏洞,可以借助“金山毒霸”進行修複,而我的心我的生活我的愛情,我該借助什麽來修複呢?


    一首異國的《卡薩布蘭卡》,契合並加深了我此刻的心境,我陷入內心的情緒中無法自拔,痛楚、追思、無奈、憤慨,還有關於被欺騙與被遺棄的傷痛


    酒吧的這些男人和女人,或眉飛色舞,或深沉傷感,或嫵媚動人,或俗豔虛偽,無不是在逢場作戲。實際上,整個人生,不過就是在逢場作戲而已。


    一個妖冶的女子正在舞池裏大跳熱舞,一群男人在邊上圍觀,那是一種盡情宣泄的舞姿,帶著一些妖嬈,帶著一些放縱,帶著一些絕望……


    她穿一襲紅色的吊帶短裙,明暗閃爍的燈光裏,她的麵頰時隱時現,朦朦朧朧中,她模樣幻化為夕兒的模樣,夕兒低眉淺笑,柔情款款,就在我眼前。


    在來酒吧之前,我借口去街上買煙,來到街邊的紅色電話亭,撥打了一個國際長途。我撥通了夕兒的手機,夕兒接了電話,她熟悉的聲音通過網絡,從國內傳到了巴黎。


    在聽到夕兒熟悉的聲音的那一刻,我鼻子酸得不行,眼眶一陣潮熱,視野都變模糊了。


    我捉著電話,嘴巴動了動,又動了動,我的喉結不停地上下蠕動,可是我依然說不出半個字來!


    或許我打這個國際長途,隻是想聽夕兒一個解釋,隻是想她能告訴我,我那天在地中海商廈看到的情景不是真的,或者是事出有因,隻想她能告訴我,她和歐陽澤之間其實什麽都沒有


    或許我壓根兒就沒想她對我說什麽,我隻是單純地想聽聽她的聲音。


    “喂請問您是哪位?”夕兒在電話那頭很有禮貌地問,嗓音依然那麽好聽。


    然而,緊接著電話裏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在我聽到那個男子說的那句話時,我的心再次抽痛了起來!


    雖然遠隔重洋,雖然他說的隻是一句簡短的話,但我依然聽清楚了那是歐陽澤的聲音!他們在一起!歐陽澤就在她旁邊,他那句話很簡短,也很親熱!


    他說:“親愛的,該你洗了。”


    洗什麽?洗澡吧?這麽晚了,他們還呆在一起,他們還能洗什麽呢?


    電話從我手中掉落,就像我的心掉落在深淵裏一樣。


    “喂!請問哪位?請說話!”


    夕兒在電話那頭詫異的聲音。


    我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可能我原本是要發出聲音的,可是當我聽到歐陽澤那句話之後,我無論如何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直接去了林曦兒的房間。


    林曦兒看出了我的異樣,她蹙眉盯著我說:“你怎麽了?臉色那麽難看!”


    在我進門之前,她大概一直趴在床上,獨自黯然神傷吧?房間裏的煙味酒味,床頭桌上的法國紅酒,和那隻盛著酒液的高腳玻璃杯,說明她正在自斟自酌,借酒消愁,濃煙烈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借酒,澆愁,愁更長。


    “沒、沒什麽……”我扯起嘴角,擠出一個笑臉,“可能有點累吧?”


    林曦兒撇了下嘴唇說:“真沒用!今天才逛了幾個地方呀!就累成這樣!臉白得像個僵屍!”


    她抬手吸煙,手指纖長,香煙纖長,姿勢還特麽的很是優雅!要命!她幹嗎要吸煙啊?


    “可能我真地要死了!”我沉聲道。


    “那我們一起去死吧!”林曦兒看著我,眨著眼睛說,表情還一絲不苟的。


    我苦笑一下道:“我們一起死算怎麽回事?如果我是羅密歐,你是朱麗葉,我們一起死了,人家還會說我們雙雙殉情,我們的死日後還有可能成為千古絕唱。可我們不是情人,死在異國他鄉,還沒人收屍,要多淒涼就有多淒涼!”


    “我就是朱葉麗呀!”她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看著我說。


    我道:“可我不是羅密歐!我是約翰.濟慈!”


    “好吧,”林曦兒撇撇嘴小嘴說,“那就先不要死了,陪我喝酒!”


    我看著她道:“行!今天陪你喝多少都沒問題!喝死都沒問題!”


    “幹脆,”林曦兒托著下頜看著我,眼中掠過一縷痛苦的神色,“我們直接去酒吧喝個你死我活吧?!”


    “行!喝個你死我活!”我苦笑著附和道。


    我看著她,抬手摸了下鼻子道:“你是一直就吸煙,還是頭一回吸煙?”


    我認出了桌上那個綠色的狹長煙盒,是法國女式more香煙(摩爾,又譯摩女),很多人以為摩爾是女士雪茄,其實不然,它隻不過是用深棕色的雪茄紙卷煙絲而已,抽起來並無多少力量,但煙味卻相當大。


    據說是好麵子的獅子美女們的最佳選擇,一則拿著“雪茄”威風凜凜,二則一身煙味,雄霸天下。


    “要你管呀!我樂意!”林曦兒搶了我一句話。


    我摸了下鼻子,苦笑道:“哎!我現在連自己還管不過來了,哪有心思管你呢!”


    我知道她心情跟我一樣糟糕,所以沒再說什麽,隻是調侃了她一句道:“其實,你抽煙的樣子比你向我揮起棒球棒的樣子迷人多了!”


    “去死!”她罵了我一句說。


    “行!我死去了!”說著我搖頭苦笑,退出了她的房間。


    等林曦兒換了一身服裝,我們即刻向酒吧出發。


    我強打起精神,跟林曦兒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繞了一大圈,才繞到她姐姐林夕兒的話題上去。


    我故意咳了一聲,看了她一眼,訕訕一笑道:“我們出國這些天,愛麗絲一直在哪呆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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