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衣很舊但很幹淨,白襪芒鞋,光頭亮的令人發指,因為看不到一點點的頭發茬,這廝看來就是那種天生頭上不長毛的貨,就憑這一點還真是當和尚的料,胸前掛著黑不溜秋的念珠不知道是什麽材料製成的,泛著和佛門不相符的黑光,有點凶惡。


    沒人知道這和尚是什麽時候來的,就連強如鬼七者都沒有發覺,更不用說那些普通的軍士,但是有一點,這和尚看起來是來攪事的,攪黃鬼七的好事。


    已經沒有假笑或者碎嘴子的心情,鬼七二話不說手中銀線便直奔和尚而去,阿蠻想去阻攔,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他覺得自己還可以一戰,既然斬空已經失去戰力,那便由他拍扁鬼七也未嚐不可,反正鬼八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麽作為,隻要自己能搞定鬼七,那剩下的事交給王魯應該就可以了。


    阿蠻有點擔心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和尚,雖然隱約猜得出這小和尚不是普通人,但是根據年齡來推算,應該也不是修為太高的強者,畢竟修行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天才或者古怪如斬空唐玄者,現在也不過是百辟中階入門而已,這已經是難以想象的逆天特例了。


    如果把鬼七的銀線說成是毒蛇,那現在這條蛇的七寸就已經被人捏住,抓住它的是一隻手,和尚的手,指若拈花,於是和尚拈花而笑,說不出的輕鬆寫意。


    “你瞧,以你現在的狀況,連一個和尚都殺不了,何況這裏還有許多的帶甲之士,不如就此離去,和尚不想害了你們的性命,而你們也不要想著再殺人。”


    說完,和尚手指一鬆,銀線畏縮的退回鬼七的手上纏繞,宛如受了驚一般。沒人看到和尚的兩根手指上出現了細微的血痕,不過和尚隱藏得很好,於是更顯得高深莫測修為驚人。


    原本以為十拿九穩,結果駕車而來卻被兩個小輩重重的打了一記耳光,顏麵無光倒也算了,眼下又不知從哪冒出一個禿驢,大陸上隻有一個國家遍地都是念著阿彌陀佛的禿子,那就是以淨土自稱的涅國。


    當年在天都的扶植下涅國得以成立,多年經營頗見成效,佛寺遍地不用說,因為這個國家既然被成為佛國自然有它的道理,國家大小事務均是由寺院裏的和尚做主,多年的教化熏陶讓國民也一心向佛善心處事,雖然還說不上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差不多了。


    不要以為慈悲心的佛家隻是靠感化教導為主,那些怒目金剛般的武僧不是擺設,殺人治罪的事也沒少幹過,當然,人家管這叫做超度。


    宗教的力量強大得難以想象,或許正是因為意識到這一點,各國都不許涅國的和尚們在自己的國家建廟傳道,信仰這東西一旦形成就會成為難以駕馭的猛獸,所以天都是道門的天下,百戰信奉戰神,至於善水,這幫商人除了錢和利益什麽都不信。


    不知道天都為什麽要培養一個不給力的盟友,然後又畏其如洪水猛獸般的防備,在名義上涅國和天都是有著數百年交情的友好鄰邦,而事實上,雙方幾乎很少有什麽來往,涅國的大小和尚可以在其他國家行走,若是有心傳法也可以,隻是沒有人買他們的賬罷了。


    漸漸的和尚們開始閉關鎖國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折騰,而外人都覺得,善男信女充斥的國度能亂到哪去,管理起來一定非常容易。


    事實也相差不遠,隻不過這種樂土並不被所有人喜歡,低調平淡的日子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過的,和尚們帶著信徒安逸的生活,沒人記得有多久都沒有一個僧人踏出過國門。


    既然和尚隻有一個地方有,那麽眼前這個俊秀的和尚一定是出自涅國了,這群另類的修行者為什麽會突然離開了烏龜殼,難道大陸動亂之後,連清心寡欲的和尚們也想要分一杯羹撈點好處了麽?


    鬼七隻是經過了片刻的考慮,然後就轉身,徑直走向艱難站起來的鬼八,握著劍全身防備的阿蠻依然不敢放鬆,就算這個和尚是來幫自己的,誰知道吃了大虧的兩兄弟會不會狠下心來玉石俱焚。


    然而鬼七隻是扶著鬼八,撿起地上斷為兩截的寶劍,慢慢的上了馬車,拉車的兩匹駿馬自覺的轉頭離去,不急不緩。


    雖然王魯很想試著把這兩個殺神留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為兄弟報仇的想法,因為願望雖然是好的,但十有八*九會有更多的同袍丟掉性命,為了報仇而死更多的人顯然是不劃算的,於是王魯忍了。


    和尚笑眯眯的走到斬空麵前蹲下,表情有些賤。


    “趁現在你最好多笑笑。”斬空艱難的開口說道,“因為等我恢複了之後一定會再賞你個非常響亮的耳光。”


    唐玄現在很爽,至少周圍的人都認為他很爽,朝堂的大臣覺得他很爽,消息靈通的天都百姓覺得他很爽,按照說書人的說法,這唐玄屢立奇功,又與皇室和國師府淵源甚後,如今當上大將軍之後更是威勢無雙,絕對算得上是天都第一權臣,和從前的國師風道人不相上下。


    茶樓酒肆的閑人們對這種話題甚感興趣,說書的更是精神頭十足,就好像他們親眼見到唐玄是如何飛揚跋扈咆哮朝堂讓一眾大臣噤若寒蟬一樣,傳言這種東西,慢慢的就會演變成謠言,而謠言都是不可信的,至少不可全信。


    事實上,唐玄很不爽,新皇年紀小,新國師也沒什麽所謂的威嚴,所以不管是皇室還是國師府都需要推出一個強力的人物來穩定朝綱,根本就不需要經過什麽篩選考慮,唐玄就是最理想的那個人選。


    唐玄等於是被推上了祭台,風光自然是他的,權力自然是他的,但如果有什麽了不得的變動,站出來挨刀擋劍的同樣也會是他,平民百姓或許看不出這一點,但是老奸巨猾的朝臣們卻大都心裏有數,所以他們也放由唐玄做大,而且也隻能看著他做大。


    “老子不幹了!”唐玄有點氣急敗壞,能在禦書房大喊大叫不顧形象的從前隻有淩非和風道人,如今換成了他,在他暴躁起來的時候,無為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淩千爍嘻嘻笑著哪有半點皇帝的威嚴,至於小明子隻是心驚膽跳的擔心唐玄損壞什麽先皇留下來的物件兒,至於大將軍本人是什麽心情,他可不管。


    每日都要早朝就已經對唐玄造成極大的困擾,最讓他不高興的是,他在大殿上做的任何決定,任何表態,其實都是已經策劃商量好的,幕後的操縱者自然就是國師府的兩位祭酒和宰相嚴正。


    無為和淩千爍都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嚴正的忠心不成問題,作為托孤之臣自然盡心盡力,而子期子墨也在盡快的讓無為進入角色,但這是需要時間的,所以在他們還不能挑起大梁的時候,需要有人站在他們的前麵撐腰。


    唐玄每日裏就像被擺布的木偶,表麵上風光無限,其實心裏厭煩透了,政治把戲他不喜歡,但是又不能不玩下去,要知道就連淩越發信回朝表示支持唐玄的一切決定,在此特殊時期,唐玄要承擔起責任來。


    於是唐大將軍隻能捏著鼻子上,今天更是威風八麵的去後宮說了些頗具威脅性的話語,直把太後驚得雙腳發軟,估計是從此徹底斷了非分之想,那些外戚最近更是被收拾得慘,外放的外放降職的降職,估計用不了幾年就會徹底毫無作為。


    “好歹她也還是你老娘,雖然不是親的,但嚇唬一個女人是什麽道理?該說的話玉如已經和她說過了,外戚們也被嚴正老頭整治得半死不活,殺人不過頭點地,逼著我去做這種齷齪事有什麽意義?”唐玄說得口渴,抓起禦案上的茶壺對著嘴兒就喝,幸虧茶水已經涼了,若是熱茶,說不定會燙熟了他的舌頭。


    無為還是不說話,這小子越發的精明,唐玄可是招惹不起的,先不說他現在的官職地位有多麽顯赫,就憑無為得稱呼他一聲師兄的份上,還有他最近越來越喜歡揪人耳朵的習慣,無為覺得自己就有理由在大多數時候選擇閉嘴。


    他倒是可以不說話,但是淩千爍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就算現在朝中大事做主的不是他,但畢竟他是皇帝,很多事不需要他同意不過還是會讓他知道的,這也是積累學習的機會。在唐玄不高興的時候,做皇帝的有責任撫慰一下臣子。


    “大將軍莫要生氣。”淩千爍小心的說道,“嚴正說今天這種舉動不是為了嚇唬太後,而是將今天的事情傳出去以後,讓朝臣們更加覺得你已經控製了朕和國師府,隻有你更加跋扈,才能有國師的那種威勢。”


    淩千爍說的國師可不是無為,而是風道人,那時候在老道麵前,整個天都不管是文武百官親王皇帝,誰不是都得低眉順眼麽?


    當年的風道人在天都,那可是僅次於神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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