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風很大,天空此刻被烏雲籠罩著,整個天色都暗沉下來。


    傅行看著我,唇角依舊帶著薄涼的笑意,十分坦然地承認了,“是我呀。”


    我閉了閉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說真的,即使他當著我的麵,親口告訴我說,當年的事情是他做的,我依然不敢相信。


    我曾經喜歡過他,後來相信他,倚仗著他,和他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有人打過這樣的比喻,情人是燈,朋友是影子,就算燈滅了,影子還依然在自己的身後,默默的支持著自己。


    他現在這樣說,根本就是把我們從前的友誼跟抹殺了,像什麽影子從我的身邊抽離一般,讓我心中疼痛難忍。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你告訴我,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就算想害我,也不至於讓你自己栽進去吧,為什麽你要放棄自己的前途,去做這種事情?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你給我一個理由好嗎?”


    他靜靜的聽著我說話,然後把手裏的刀隨便的扔到了一個地方,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笑容愈發薄涼。


    “是啊,做什麽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也不枉,我們做了這麽多年的朋友。”


    他挑了一下眉毛,再次看向遠方,淡淡的問我:“你還記得,你那個時候向我表白的事情嗎?”


    年少時第一次表白的對象,怎麽可能會忘記。


    “我當然記得,我不會忘記的。”


    我也記得,看那個時候給我發短信,表明了,他有想和我交往的意願。


    “那一天你向我表白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你跟我說完這句話不久,南望就從樹上跳了下來,我看他的眼神我就很清楚,他是有多喜歡你。而回去之後,我仔細想了想,就決定答應你的表白,以此作為一切的開始。”


    以此作為一切的開始……


    我怔怔地聽著他說的這些話,後知後覺的明白,原來,他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布下了這個局嗎?


    他越這麽說,我反而就越不明白,等一等,當時他說願意和我交往……我怎麽可能沒有懷疑過呢,他這樣優秀的人民教師,怎麽會看上我呢?


    在大腦裏竭力的搜尋著,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我向他表白的不久之前,他的未婚妻,也就是現在的王子安,那個時候好像跟別的人在一起了。


    好像就是在他們快要結婚的時候……


    我心念一動,立即開口:“是因為王子安?因為她拋棄了你,所以你要報複她?”


    “一個嫌貧愛富的女人,一個為了錢就可以拋棄我的女人,讓我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道,做什麽清廉的一窮二白的教師?什麽為人師表,什麽受人愛戴,全部都是狗屁!隻有掙錢是王道,隻要有了錢,什麽東西我都有了!既然這樣,我還裝什麽清高!”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麵色扭曲得十分厲害,聲音裏摻雜著濃濃的憤怒,也充滿了對往事的痛恨和痛苦。


    “她傷害了你,為什麽你要選擇傷害我呢?傅老師,你能不能告訴我,這中間的邏輯在哪裏?”


    我不為所動,冷聲繼續質問道。


    “況且,她現在精神還有些不正常,這難道不是報應嗎?她傷了你的心,負了你的意,所以她如今有這樣的報應。但是我問問你,我當初做錯了什麽?!要你這樣對我!”


    我恨不能現在衝上去打他,甚至把他推下天台,可是,理智告訴我,我現在必須要和這個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否則,我也一定會有生命危險。


    “的確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沒做錯什麽,但是……”


    傅行剛剛扭曲的表情再次鎮定下來,複又換上猙獰的笑容,“但是王子安當時嫁給了南琛呀,嫁給了那個混蛋!”


    南琛……


    聽到這個名字,我大腦空白了一下,下一瞬,無數的信息從我的腦海裏又湧出來。


    “她和她丈夫的關係不是很好,現在在鬧離婚……”——傅行。


    “我不太清楚,隻知道表哥和表嫂的感情好像出了問題……”——南望。


    我曾經憐惜過南音這個女孩,當南琛想過來調戲我的時候,她走過來叫住了自己過分的父親,但我當我想詢問她些什麽時,她卻飛快的跑開了。


    我現在也終於真正的明白,傅行口中說的,和南家扯上關係的女人,都已經瘋了。


    我從來沒有把王子安和南琛聯係在一起。


    南琛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他的那副好皮囊,不知道讓多少女人沉醉其中,再加上有那麽好的家世,王子安能在快結婚的時候突然拋棄了傅行,轉身投入南琛的懷抱,倒也不是沒了理由。


    “南家人喜歡巧取豪奪,這是他們一貫的風格。”傅行冷冷的笑著,“當我知道子安和南琛在一起後,我去找過南琛,卻被他狠狠打了一頓,他踩著我的頭,輕蔑的對我說,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跟我搶女人。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恨上了他,也恨上了南家人。我知道,我不過是個窮教書的,我根本鬥不過他,所以我就想著,一定要讓南家人受到應有的懲罰,等我有錢有勢了,我要從他們身上奪取一切!南望也是南家人,我這輩子辛辛苦苦的讀書,又辛辛苦苦的上了大學,找了工作,熬了快小半輩子,說話時常含笑,不敢對別人說一句過分的話語,就這樣小心翼翼的活著,而他,憑什麽可以活得這麽肆意妄為?他不就是靠他的家底嗎?既然他這麽喜歡你,那我就把你從他身邊奪走,他不高興了,南家能高興嗎,南琛也得受著!”


    他說完這些話,頓了頓,然後用失望的眼神看著我,“我本來是想把你好好培養培養,讓你對他充滿恨意,好讓你和我一起來對付他的公司,他的公司現在養的閑人裏,其中一個就是那好吃懶做的南琛,隻要他的公司倒了,南家肯定元氣大損,我每天晚上做夢,想到南琛沿街祈乞討的樣子,我都能笑出聲來!不過現在,南望的公司涉嫌洗錢,這汙點估計也要很久才能洗清,南琛一樣吃不了兜著走,哈哈哈!”


    他似乎是眼前看到的場景一般,然後開始狂笑起來,甚至笑得捂住了肚子,眼淚都笑得掉下來。


    看來從之前南望公司被審查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在默默做著這一切了。


    為此,他也不惜和林蓓勾搭上,從他那裏獲取南望公司的信息。


    我在他的笑聲裏久久地沉默著,直到他笑的累了,終於止住了聲,我才問他,“我剛剛聽到一個新聞,說一個姓南的男人被人捅一刀,重傷,是你捅了南琛一刀嗎?”


    他點頭,目光轉移到被他扔到一邊的尖刀,“是,其實我捅了他兩刀,專門捅他的腎上,這下子,他的腎廢了,以後應該不能那麽容易玩女人了。”


    “那為什麽要殺南望?!你都能對南琛手下留情,為什麽要對南望痛下殺手!”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灼燒起來。


    傅行淡漠地說:“因為讓一個人痛苦的方式,當然就是生不如死呀,我殺南望,是因為隻有南望死了,南琛才能徹底失去依靠,隻要能夠讓南琛痛苦,我做什麽都願意。”


    “隻要為了能夠達到你的目的,你做什麽都願意,就算要傷害無辜的人。傅行,你瞧瞧你,隱忍這麽多年,在我旁邊,一直默默地關懷我,幫助我,其實一直把我視為你的棋子。我以為你活了這麽久,至少是愛著王子安的,可其實,她現在精神已經失常成這樣了,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口口聲聲的說要帶她去精神病醫院看病,你真的有帶她去過嗎?你分明就是在冷血的,默默的看著她最後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最後在自己的世界裏徹底迷失……”


    我苦笑,不住地搖頭,“這個世界上,你誰都沒愛過,隻愛過你自己。”


    “怎麽?你要在這種事情上表現出你的優越感嗎?李輕輕,你說你有多愚蠢,你本來可以利用南望做出多少事情!結果你最後還是愛上了他,你小心點,可別成下一個王子安!”


    他的話音剛落,我們都聽到了警笛的聲音。


    傅行的臉色微微的變了,眼睛已經四處看過去,似乎想逃跑。


    “傅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事已至此,你就束手就擒吧,去牢裏,好好懺悔你的罪行,我現在對你隻有一句話。”


    我靜靜地凝視著他,“向我道歉,向你為我做過的那些事道歉,向我曾經的青春道歉,這是你欠我的。”


    “輕輕!”


    這時,身後忽然有人急切的喊我,我轉頭一看,裴慕辰剛剛爬上天台,對我一笑,但是隨即臉色驟變,“輕輕,小心!”


    我感覺到身後可怕危險的氣息,想躲,但這個時候已經晚了,就是感覺到什麽東西緊緊勒住了我的脖子,讓我一下子就呼吸不過來了。


    傅行用胳膊留住了我的脖子,我緊緊扒著他的胳膊,指甲在他的皮膚上劃出了很多血痕。


    他拖著我,來到了天台的邊緣。


    “我勸你冷靜一點,警方還有5分鍾到這裏。如果你想通過人質來要挾警方,勸你不要這麽幼稚。”


    裴慕辰向來鎮定從容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焦急,他盡量耐心地對傅行說道。


    在我被傅行勒的快昏死過去,眼珠上翻時,我聽到他說了最後一句話,“輕輕,你說得對,我真的就是這麽一個自私的人……既然如此,我也不想一個人死,你就陪我一起去見閻王爺吧。”


    下一秒,我就和他一起從樓上摔了下去。


    我被急速下墜的失重感所湮沒。


    我感覺到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我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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