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藥水味帶著一種香味四溢。淩穆已經換了單人病房,身上雖然繃帶密織,但傷勢並不嚴重,都痛在皮肉。顯然對方並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程錦成天守在他的病床前照顧他,經常忍不住抽噎。淩穆看到,除了感到憐愛之外,更多的是一種感激。不是每一個人都會為他淩穆流眼淚,不是嗎?這平淡的液體蘊含著無限的關懷,讓他溫暖和幸福。他也不去安慰她,他特別享受這種有點變態般的歡愉。那是他受傷的第二天,程天帶著陸倉來看他。程天的兩隻眼睛像是兩個探照燈直盯著他,有說不出的篤定。他臉上依然冷的像座冰山,看不出他的愛憐,看不出他的關切,也看不出他的憤怒,這跟他看到程錦被燙傷時展露無遺的關切表情是完全不一樣的。陸倉寒蟬站在程天旁邊,與程天不同,他雖然身上沒有一絲動作,但眼睛裏明顯有對淩穆關懷的波瀾動蕩。程錦依然在哭,可能是程天在旁邊的緣故,淩穆感覺她此刻的哭聲更委屈更悲愴。他不自覺有點笨拙的伸出手握住了程錦的一隻手,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安慰。他覺得應該不算,因為他並不是想讓程錦停止哭泣,而是給予她一種感同身受的力量。


    程天的聲音總是像從冰天雪地裏傳來一樣:“一定要給我查清楚是誰幹的?”


    語氣堅決強硬,不容別人質疑。


    陸倉恭敬的點了點頭,道:“放心吧,董事長。我一定查清楚了!”


    程天看了一眼在哭泣的程錦,沒有任何言語,隻是這麽看了一眼後,便離開了這間充滿刺鼻藥水味的病房。陸倉也緊隨其後走了出去。


    夜幕降臨,燈火燦爛。有一條連路名都沒有的偏僻小道,寂靜陰暗,與城市裏那種萬火通明的繁華格格不入。走在這條小道上,你可能會被這份死寂嚇到,擔心隨時會有什麽劫匪之類的人出現把你洗劫一空。這裏散發著令人不安的罪惡氣息。有幾個人影在這條黑暗的小道中鬼魅一般若隱若現。


    黃文華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們的傷口都處理好了,這是八張今晚的機票,你們八個人去雲南那邊躲躲,最近一段時間不要再在a市出現。”


    八個壯漢中的其中一個道:“華哥,有必要跑那麽遠嗎?”


    黃文華道:“還是小心一點好,要是被程天查到了你們,我怕你們幾個連命都難保了。”


    那個人又道:“好!華哥!我們明白了,我們會在南方好好消遣一段時間的。”


    臉上是邪邪的笑容。


    黃文華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突然有一輛車百年難見的從這條小道旁駛過,渙散的流光從這八個壯漢臉上瞬間傾瀉而過,借著這瞬間之際看清,這八個人中多半頭上都纏著密匝的繃帶,看樣傷勢不輕。


    時間像水一樣汩汩流淌,每個人都想用自己織的網兜住,可無論你的網有多密,剩下的卻隻有對流逝無力的哀歎。


    但時間也是一劑治愈創傷的良藥。


    十幾天已經過去,淩穆傷口愈合大半,他也能活蹦亂跳的下床了。依他的性格,在醫院充滿藥水味和嚎啕的恐懼裏,說什麽都要出院,但無奈程錦非要他堅持住到痊愈,別人“一片好心”,他也隻好“委曲求全”了。平日裏,淩穆總有程錦相陪。今日,程錦要去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又見他傷無大礙了,便把他一個人扔在了這壓抑的空氣都濃縮了的病房裏。


    淩穆躺在病床上,抱著電腦,漫無目的尋找,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尋找什麽,他隻是想驅趕這種無聊的侵蝕感。門發出了被推開時吱呀聲音,淩穆欣喜,他以為是程錦回來了。


    紅色的線衣洋溢著活力,線衣外麵套著印著獸紋圖案的黃色羽絨夾襖。黑色短裙,灰色閃著熒光亮點的絲襪。頭發像綢緞一般溫潤,滑膩,瀑布般傾瀉,異常華美。能把人吸進去的甜蜜笑容。是朱婧。淩穆萬分驚愕,他沒有想到。


    一束白色的花在她的懷裏安靜的躺著。


    花和人互相照耀著對方,花豔,人更豔。


    朱婧把花放在淩穆旁邊,而他隻是詫異的看著她,像看陌生人。


    笨拙的開口:“你怎麽來了?”


    舒爽的笑,很大而不誇張。朱婧道:“怎麽,我不能來嗎?我們也算是朋友吧!”


    肯定又玩笑的口氣。


    淩穆並沒有反駁。或許他也以為他們兩人真的算是朋友。


    “事情辦好了嗎?”


    窗子關的並不嚴實,一陣風透過邊上縱狀的縫隙吹了進來,單薄的窗簾招架不住,在輕輕擺動。


    “見了麵一定隻能說這個嗎?我們難道沒有別的話題了?”說著,朱婧走過去關緊了窗戶。


    淩穆沒有說話,不說這個,還有什麽可以說的?朱婧走回來,坐在了他旁邊。


    她先開口,問起他的傷。


    淩穆倒沒有隱瞞,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朱婧。他感覺朱婧今天很奇怪,在心裏感歎他以前並不了解她。朱婧用一大章的髒話把那八個壯漢淋漓盡致的罵了個體無完膚。他此刻才意識到朱婧竟是個“學富五車”的人,原來她腦袋裏也裝載了那麽多詞。他對她有了新的認識。朦朧卻又是真是存在的。


    她又關切的囑咐他多休息。告訴他,其實她早想來看望他,但程錦每日都在,一直沒有機會。今天,她是看準了程錦一時之間回不來,才趁機過來這一趟。她說的很大方,淩穆聽著卻怪怪的,感覺像在說兩個有奸情的男女密會。她身上散發出香水的味道,聞多了醫院裏的藥水味,淩穆覺得香水味異常清新,他往鼻子裏猛吸,貪婪的享受著。


    朱婧察覺,問他在吸什麽,他告訴她,她笑了。


    轉一圈,話題又回到了肮髒上。淩穆問她:“心拿到了沒有?”


    她痛罵畢楓不知好歹。剛才的笑容枯萎,麵部扭曲,顯然她很生氣。


    淩穆誇讚她的魅力,勸解她要有耐心。她忽又笑,一把抓住了淩穆的手,道:“你老讓我去勾引他幹嗎,與他比,我更願意勾引你。”


    他摸不透她。她的話說出來總是那麽的隨意,讓人意外,不像真的,又難說是假,他索性當沒聽到。他抽出手,道:“十萬,怎麽樣?你拿到畢楓的心,我給你十萬。”


    其實是異常的氣氛讓他給出了這種承諾。在之前,他並未這麽想過。


    她的眼睛亮了,裏麵滿溢著貪婪的光。人本來並不肮髒,是誘惑讓他們蒙上了塵。她欣喜的向他承諾,畢楓的心她一定拿到。


    這種滿臉帶著貪婪的女人,才是淩穆心中的朱婧。他也笑了,原來他們真的不算是朋友。風被擋在了窗外,可淩穆卻感到,窗簾依然在輕微的搖動。異常詭異,令人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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